霍沉鱼想到快十二点,觉得还是应该和陈邪说清楚,划清界限,不能再这么纵容他肆意进攻。
既然她不想为陈邪放弃一切,那不应该拖着人家,让他浪费时间继续追。
想到后面,她实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被手机铃声吵醒。
霍沉鱼下意识皱眉,翻了个身,烦得把被子拉到头上。
手机还是响个不停。
她也不开灯,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没看是谁,放到耳边,有点不耐烦,可是没睡醒,调子还是软软地问:“喂?”
“你在哪?回你家了吗?”陈邪语气有点烦躁,但盖不住紧张着急。
“嗯,我在家。”霍沉鱼听见是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机屏幕,凌晨三点,难怪她困成这样。
陈邪是现在才回家吗?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陈邪听见她承认,沉默几秒,低声问:“我吵醒你睡觉了?”
“嗯。”
“对不起,我回来神志不清,这会儿刚醒,看见你不在,我没想那么多就打给你了。”
陈邪酒醒,开灯看见她不在,一瞬间心里有点慌,也没注意时间,直接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吵醒她睡觉了吧。
“有事吗?我好困。”霍沉鱼这么说着,还是皱起眉毛,慢吞吞地坐起来,把卧室的灯摁亮。
“你在生什么气?你跟我说。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可以冲我发火,别走行不行?我真的。”
他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可是她又不稀罕看。
霍沉鱼听他不说了,忍住困意想了想,认真地跟他解释:“陈邪,你听我说。我昨晚想了很久,我觉得呢,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喜欢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你也不喜欢,勉强在一起,只会不停吵架生气,以后这种情况还会更多,没有必要。我也不是现在就要跟你离婚,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态度,免得让你觉得我在吊着你玩。”
“你别浪费时间追我了。”
她说完,陈邪很久没有出声。
他坐在床边,死死捏着手机,手指骨节泛白,青筋暴起,仿佛被人大冬天当头泼了一桶冰水,整个人的血都凉透了。
“陈邪?你在听没有呀。”
好半晌,霍沉鱼听见他绝望地冷笑了一声,开口:“知道大小姐娇气金贵,看不上我这种粗人,但老子偏要勉强。”偏要。
霍沉鱼眉毛一皱。
他怎么这么固执。
“你故意吊着我也行,天天吵架生气也行,无所谓。你回来住,成吗?我不上床,我可以去隔壁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陈邪被她一句话说得溃不成军,那么嚣张强悍的一个人,被她逼得低三下四地跟她说,“霍沉鱼,老子求你了。”
求你了,大小姐。
“你怎么说不通呢!我们真的不合适,在一起没有好结果的。”霍沉鱼听他说那种话,急得“哎呀”了一声,特别无奈,感觉这时候说什么,陈邪都听不进去。
“哪里不合适你跟我说。”陈邪压着火,耐着性子追问。
隐约听见打火机的开合声,他在点烟。
“很多很多,我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楚,白天再打给你。现在太晚了,我好困,要睡觉,你也早点休息吧。”霍沉鱼想挂电话。
陈邪立刻说:“你别睡啊,等我一会儿。”
说着挂了电话。
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霍沉鱼困得撑不住,抱着绒毛熊靠在床头,没几分钟就倒在枕头上。
还没睡踏实呢,手机又把她吵醒,还是陈邪。
他今晚上是真的不打算让她睡个好觉了是吧。
霍沉鱼接起电话,听见陈邪嗓子特别沙哑地说:“下来。”
“什么?”
“老子在你家门外。”陈邪语气淡淡地咬着牙,“你不是说不合适吗,你下来跟我说。”
霍沉鱼掀开被子,走到床边去,拉开窗帘。
陈邪靠在路灯上,叼着烟,一个人在那,孤零零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的窗户。
她的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半夜三点多,非要这个时间聊这种事吗。
几个小时都等不了?
她默默把窗帘放下,挂了电话。
眼睛胀胀的,很涩,头也疼。
可能是没睡醒。
霍沉鱼有点崩溃,换了件衣服,轻手轻脚地下楼,生怕惊醒了霍父霍母。关上门出来,她才急忙一路小跑出去。
花园的铁门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霍沉鱼快步走过去,停在半米开外。
陈邪眼睛猩红,紧紧地盯着她,她一停,他就伸手想抱。
霍沉鱼忙退了一步,被他盯得有点不自然,双手背在身后,小声问:“你眼睛怎么了?”
还他妈问他。
眼睛红能怎么。
陈邪把手握成拳收回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直盯着霍沉鱼,心底痛得他胸膛剧烈起伏。
他狠狠抽了口烟,偏头吐出烟圈。
霍沉鱼皱了皱眉,低着眼睛闷闷地说:“你又抽烟。”
陈邪看她一眼,立刻把烟摁熄在垃圾箱上,扔进去,说:“不抽了。”
四下里灯光俱灭,只有一路昏黄的路灯。灯下就他们两个人,夜风刮得行道树微微作响,很安静。
“你怎么过来的?”
霍沉鱼问完,才看见他后面,离得很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银色加长车,有点眼熟,应该是他的。
陈邪晚上喝了那么多酒,醉得语无伦次,到现在也才过了四五个小时吧,“你酒驾?”
陈邪说:“没有,我让司机去外面等。”
那还差不多。霍沉鱼松了口气。
两人沉默一阵。
她看着陈邪这个样子,有点心软,他这么大个人,怎么不能把自己照顾好呢?总是大半夜不睡觉。
霍沉鱼抿了抿唇,认认真真地劝他:“陈邪,现在真的好晚,你先回去睡觉好不好。早上我给你打电话,我们见面再说。”
“你觉得,我回去睡得着吗。”还不如在这守着她,还能多看她一会儿。
他不想睡觉,也不让她睡。
真就这么不讲理。
陈邪看出她眼睛里的意思。
她小脸也是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头,看得出来特别困。
“不耽误大小姐多久,你跟我说清楚哪里不合适,我就让你回去睡觉。”
霍沉鱼为难地看看他,叹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说:“你说的?那我跟你说完,你别缠着我了。“
“你先说。”
“你看,其实我们是差异很大的两个人,甚至各方面都完全相反。拿昨晚的事来讲,你喜欢去的那些地方,我都不喜欢去,我甚至讨厌。你跟你朋友喜欢玩的那些游戏,我都不会玩,我也不喜欢。惩罚也是,你也可以说我玩不起。你喝酒喝到十一二点,醉得不行,我也不喜欢,我讨厌喝醉酒的人,我的作息也和你不一样,那么晚,我早就睡了,你回来就会吵到我。这些还都只是昨晚的问题。”
霍沉鱼皱着眉毛,一边思考,一边好声好气地跟他说。
陈邪冷冷地盯着她,没什么情绪,也不插嘴,不知道是不是在听,听进去了没有。
“你的性格,跟我不一样。我喜欢的,你也全都不喜欢,在那种氛围里,你连饭都吃不下去。为什么非要勉强呢?”
“好比现在,我困得不行,你却一点都不想回去睡觉。”
她最后这句特别要紧。
“差异大就大呗,又不搞复制粘贴。你不喜欢的事,我可以不做。”陈邪不知怎么了,一脸烦躁,偏过头看着地面,“是不是我变成你喜欢的那样,你就会喜欢我?”
可是那样,她喜欢的是他吗。
应该只是他扮演的那种让她喜欢的人设吧。
陈邪想到这里,觉得无比难受纠结,又渴望得到她一点喜欢在意,又不能接受她可能是透过他喜欢别的人。他连他自己的醋,都会吃。
霍沉鱼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现在,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和陈邪在一起,充满危险的不稳定因素。
她不想最后陈邪说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她了,她还得没命。
这种还未来却又被注定、被已知的危险,不管陈邪现在怎么做、怎么保证,好像都是徒劳。
人是会变化的,命运也是,不可捉摸。
不过,他怎么总觉得她讨厌他啊。她也没有随便到可以让讨厌的人又亲又抱吧。
她一直不是不喜欢现在的陈邪。她只是不喜欢他那些习惯。
霍沉鱼看他半天,低下头,轻轻地咬着牙,有点委屈的生气:“那你想要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带其他女生出去玩。”
陈邪怔了一下。
大小姐这句话。
他粗糙厚重的手掌心开始出汗:“我没有带。”
“你带了。”霍沉鱼别扭地说。
“没有,昨晚那是别人带的,那不在追她吗。”
“可是如果你说不要带,你的朋友也不会带。但你不说。”霍沉鱼提起这个,越想越不高兴,不能保持刚才那么平静理智,又生起气来,“你就不能不带她们出去玩吗?”
她终于忍不住,冲陈邪发火:“顾庭深和陆定文跟我说句话,你就生气得不行,还要我哄你。你自己身边一个接一个的换,带到我面前来,挑衅我,难道我就不会生气吗?我也是有脾气的。”
陈邪静静地等她说完,冷漠绝望的黑眸突然有了神采,盯着她,不确定地试探:“我是吃醋,不是生气。”
他被拒绝太多次了,以至于现在即使捕捉到什么,他也尽量不往那方面想。
如果大小姐能,再表现得明显一点……
霍沉鱼偏头不说话,自己生了一会儿气,扭头鼓起两腮,怒道:“那我怎么说,也跟你有婚姻关系,我不能吃醋吗?”
她话音刚落,下一秒就被陈邪一把抱住,力气大得快要折断她的腰,像是想把她直接揉进身体里去,动作粗暴,语气却很温柔地哄她:“那以后不带了。你别生气,她们不值得你吃醋。还有什么不高兴,你说说。”
“你是不是喜欢盛翘?”
“不喜欢。”只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要和她聊天。我开门的时候看见了,你们聊了好久。她只是替顾庭深求情吗?”霍沉鱼特别介意,或者说她一晚上就是在介意这个。那么多理智的分析,全都在为吃醋找借口。
说着她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也不管了。两只手揪着他的衣服,把头埋在他胸膛上,有点想睡觉,但还是坚持要把气撒完:“你以前不会和她说话的,你还因为她对我不耐烦!”
他什么时候对她不耐烦了?
陈邪沉默几秒钟,突然笑了一下:“你连她的醋也吃啊?”
霍沉鱼憋着小脸,很严肃,不说话。
“得,我跟她真没说什么。她提到你,我才听的。”
“说我什么?”
“说要是顾庭深因为这事进去,判决当天,你就会有生命危险,一直到你——”“死”这个字,陈邪不想加在她后面,顿了一下。
霍沉鱼却已经知道:“直到我死?”
难道她这样也算破坏主线剧情?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顾庭深如果进去坐牢,以霍氏集团的影响力和可能造成的损失,至少七年起步。
盛翘会等他那么久吗……
全书完结的时间线,都没有写到七年以后。
“她怎么知道这种事?”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吧。
“她认识个术士,是上次来我们家那个人的师弟,那人跟她说的。”
又是这个狗术士。
霍沉鱼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情绪很奇怪,抬起头,斜睨着陈邪:“那你还不答应她。”她的命不重要吗。
“我也不能因为她随便一句话就帮忙啊。”陈邪歪头,看着她的颓废眼神里染上笑意,说:“姓顾的那么搞你家,我因为她出手阻拦,大小姐还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霍沉鱼听出他话里在笑她刚才吃醋,脸色不自然地打了他一下,把头埋得更低:“你好烦呀。”
“嗯,我烦。我要不这么烦着你,你刚才是不是真打算不理我?”陈邪“啧”了一声,“大小姐撂狠话是真够狠的,比老子都会说。”
霍沉鱼看他一眼,又飞快移开眼,有点羞愧,小声辩解:“我并没有故意说狠话。”
有也只有一点点。
“行,那你不生气了吧?别跟我闹了?”陈邪再也不想刚才那样的情绪再来一次,他真怕他受不了。他哄着霍沉鱼,低声说:“回家睡成不成?”
霍沉鱼还有点没缓过来,不生气了倒是,就是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羞恼,不想立刻跟他回去。
她现在看一眼陈邪,就能尴尬娇羞得脸红到耳朵上,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让她现在和陈邪回去睡一起,她能别扭得一晚上睡不着。
霍沉鱼努力往下压上扬的嘴角,抬着下巴,说:“我明天再看吧,今晚我要在我家睡。”
“那我也睡你家得了。”
“那可不行呀!”霍沉鱼被他真往前走的举动吓了一跳,又急又烦,从他怀里出来,说,“我真的好困了,你快回去吧,别总是半夜不睡觉。明天我醒了给你打电话。”
陈邪看着她,心里软得化成一滩水,只能点头,说:“成,那你可要记得啊。上去睡吧。”
霍沉鱼说“嗯”,临走,看了他好几眼,转过头慢吞吞地回去。
夜风卷起了裙角,翻涌出缥缈的雪海,她越走,越遥不可及。
陈邪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其实盛翘还有一句话,他没跟她说。因为不辨真假,他怕她听了心里害怕,从此离他远远的。
盛翘说:“你们如果在一起,你会害死她的,陈邪哥。”
霍沉鱼快走到铁门口,脚下一顿,又转过身,歪头看着一直站在那没走的陈邪。
看了几秒钟,她又折回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一路小跑到陈邪跟前,跳起来扑到他身上。
又香又软地扑了个满脸。
陈邪急忙两只手抱住她,笑大了,心跳得特别快,说:“干什么,舍不得老子?那还不跟我回家。”
霍沉鱼不说话,两条白嫩嫩的小胳膊紧紧搂住陈邪的脖子,抬起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还不等陈邪凶狠地回吻,她就立刻移开,歪头到左边,亲了一口左脸,歪到右边,又亲了一口右脸,吧唧的声音特别清晰。
霍沉鱼湿漉漉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陈邪笑得很甜很美,娇娇软软地趴到他耳边小声说:“晚安。”
操,她这样,他还能晚安得了吗。
霍沉鱼捂着脸,一口气跑进花园铁门,回头看了看。
陈邪还斜斜地倚在路灯上,抬着下巴,后脑勺抵着灯杆,盯着她,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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