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鱼一言难尽地看了看他,又盯着他的手机。
他的反应太从善如流了,她一说,他就掏手机,想都不带想一下的。
哪里有点怪,她又说不上来,盯了一会儿,还是接过来。手机温热,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低头摁完号码,按了拨号键。
很快,霍沉鱼包里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她挂掉,还给陈邪。
现在这么大方?他要就给了。
以前他想要她的电话号码,怎么问都要不到,最后还是他朋友的女朋友帮他问到的。
陈邪要保存这个号码,下意识备注“大小姐”,看了一会儿,又删掉,改成“小可爱”,又改成“护身符”,不停地改。
“陈邪?”
“嗯。”他没抬头,手机看得认真,表情还有点复杂的纠结。
霍沉鱼想问他早饭在哪里吃,看他一直低头玩手机,又是这种奇怪的表情,有点好奇,抬头想瞄一眼他在看什么。
屏幕是黑的,防窥屏。
她等了等,陈邪还是低头,也没问她想干什么。
霍沉鱼犹豫几秒,起身坐到他旁边去,双手撑在她和陈邪大腿间的空位上,把头伸过去,凑到他手机上看了一眼。
她愣住了。
陈邪看着突然探出来、头顶几乎挨着他下巴的一颗头,也愣住了。
她在干什么?
主动坐到他旁边,还把头靠过来,耳朵已经挨到了他肩膀,他这个视角看下去,她像把头靠在他肩上一样,只是她似乎没有察觉,更没有露出反感的表情。
陈邪看着她,一呼吸,肺里全是她的冷香。
他脑中忽然好像在放烟花。
心脏跟着砰砰地爆炸。
她难得对他的事有兴趣,头一凑过来,他就想把手机直接递给她。别说手机,命都可以给。不过转念一想,手机递过去了,她会把头移开,他就僵住没动,尽量不引起她注意自己的姿势,只把手机调整了一下,让屏幕正对着她。
屏幕上的界面是——浏览器搜索:什么对人最重要。
霍沉鱼万万没想到。
陈邪竟然在搜索这个,而且刚才的表情还那么认真复杂。
他已经开始思考如此艰深的哲学问题了吗?
真是人不可貌相。
单看外表,完全不能想象他思想境界会如此之高。
她呆呆地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盯了陈邪好半天,还是没忍住,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觉得,你先活下去比较重要吧。你觉得呢?”
毕竟身为大反派,他只有四五年可以活了。
陈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下就笑了,点点头:“行。”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陈邪退出搜索界面,在她的号码姓名栏填上:命。
“……”
她想多了,陈邪并不想思考如此艰深的哲学问题。
但是,一个备注而已,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章。
搞得她跟着好奇。
“我想吃早饭。”她别过头,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不敢看陈邪的眼睛。
陈邪把手机往她手里一放,手掌蹭过她的指尖,起身说:“我去给你拿,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要太烫。”她好像有点热。
陈邪逗她:“可我没吃啊。”
霍沉鱼眼神移过去,看他一眼,严肃地坚持:“我要吃。”
她饿。
陈邪懒懒地笑了一声,往过道里走。
没多久,陈邪的手机响了。霍沉鱼看见又是一串号码,没有备注人名,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接。
人家的隐私,不能乱碰。
电话那边挂断后,很快又打过来。
连打两次,可能比较急,霍沉鱼这才接了。她的声音和电话里同时响起。
“喂?”
“邪哥你——”
宋青的声音。
他沉默了。
宋青旁边横七竖八乱坐的几个人也愣住了。过了十几秒,有人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叫了一句:“操!女人的声音?这么早接邪哥电话?”
“好他妈娇啊,想问邪哥在床上爽不爽。”
“声音有点耳熟……”
宋青瞬间想起了这是谁,急忙抓起手边的台球,砸在那个开黄腔的人身上。那人吃痛地“嘶”了一声,不满地问:“宋哥你干啥对我下毒手?”
宋青无声指了指手机,给他一个小心说话的眼神。
大家瞬间了然,闭紧嘴巴,诡异地看着胡说八道的那人。只见他万分懊悔地打了自己嘴一巴掌,小声骂:“我这张贱嘴啊!”
宋青这才惊讶地问:“大小姐?”
霍沉鱼没听清他们那边说了什么,反正就知道一群人鬼吼鬼叫的,很嘈杂:“宋青?怎么了呀,我看你打了两次电话。”
“……也没什么急事,就问问邪哥什么时候到,你们这么早就在一起了啊?”
这话听起来有点歧义。
霍沉鱼皱起眉毛,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好看见陈邪回来了,就叫他。
宋青和一群兄弟听见电话里传来这样的对话:
“陈邪——”
“嗯。”
“快过来,你的电话。”
“谁?”
“宋青,他问你什么时候到。”
“嗯。这些够吗?你说不吃烫的,就没给你端皮蛋瘦肉粥,牛奶温过了。厨房里有烤苹果派,吃不吃?”
“不要了,我吃不了这么多。你手机拿去。”
过了半分钟,手机里终于响起陈邪懒洋洋的低哑声线:“说。”
电话这边一群人内心受到了暴击,这真的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一言不合直接动手、嚣张颓废得唯我独尊的邪哥吗?
宋青好奇地问:“哟,邪哥,大小姐在你家吃早饭呢?”
陈邪淡淡地“嗯”了一声。
宋青想了想,笑起来:“昨晚住你家?”
陈邪又“嗯”了一声,反问:“怎么?”
“没,邪哥可以。大家问你什么时候到。”
陈邪眼睛一直盯着小口小口吃蟹黄包的霍沉鱼,想了想,说:“晚点吧,吃完就过来。有事?”
“前几天咱们去郊区棚,那老大说的,要你一双眼睛的那个人,找到线索了,是二十几年前拐卖你的那个人贩子的亲弟弟。”
陈邪听宋青提起这种事,大步走开,离霍沉鱼远了些,声音压低,冷笑:“想给他哥哥报仇?没那么简单吧。”
宋青说:“对,我们查到很多细节,很有意思。特别是,他让吴老大来找你的前一天,在赌场见过一个人。”
“跟陈家有关系?”
“对!那个人是顾庭深他爸,顾知易。”
陈邪沉默了一阵,说:“等我过来再说。”
他挂了电话,懒散地坐到霍沉鱼对面的沙发上,翘起腿,手上不停地翻转手机,用来压制想要抽烟的烟瘾,一眨不眨盯着她吃饭,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等霍沉鱼吃完饭,车停在宋青他们那个俱乐部广场外,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霍沉鱼下车,跟着他走,不经意偏头时,看见有两个小孩端着冰淇淋路过。
水晶碗里,冰淇淋被做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形状,一个是小公主跳芭蕾,一个是圣诞老人,加了很多材料,配色特别有食欲。
霍沉鱼没吃过,但是她知道,她的法身吃过很多次。
她盯着两个小孩手里的冰淇淋,一直盯到人家走远了,才回头。
嗯?
陈邪呢?
霍沉鱼有点傻眼,停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行人。陈邪不见了。
她茫然地抬眼四处张望,没有看见他。
好像,把陈邪跟丢了。
她就刚才一会儿没盯着陈邪,现在就找不到。
怎么办。
“陈邪?”霍沉鱼急得不行,在面前的人群里来回地找,又不敢乱走太远,怕陈邪回来看不见她。
慌张地叫了几声,没有听见回应,有点想哭。
她把嘴巴抿得紧紧的,忍住不哭出来,要坚强,可惜眼睛全红了。
经过的路人都奇怪地注视她,还有人看她这样,以为在拍电视,拿出手机录视频。
霍沉鱼猜测陈邪是不是进去了,可她不知道他进的是哪栋大楼,不敢随便往里走。脑子里开始乱想,陈邪不会这一段时间就出事吧?也说不定呀,霉运本来就是突如其来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她就不该乱看的,怎么连个人都能跟丢。
要是陈邪出了事,她非要自责死。收了人家的钱,还没帮人把事办好,简直耻辱。
找了几分钟,没找到,也没等到陈邪回来,霍沉鱼才想起电话联系,急忙拿出手机,找早上陈邪的号码,准备打给他。
忽然胳膊一凉,霍沉鱼吓了一跳,惊慌地转头一看,是陈邪。
他端着一杯冰淇淋。
一只大大的水晶碗里,装着一个城堡形状的粉色冰淇淋,各种颜色的花朵,城堡上还盖着巧克力做的瓦。
陈邪看她眼睛里先是惊喜,然后垂头看着碗,睫毛颤抖,一直没接,就又把碗往她胳膊上碰了碰,痞痞地说:“拿着啊,你不一直看吗?”
霍沉鱼慢吞吞接过来,两只手抱着碗,抬头盯着陈邪,眼睛红红的,想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委屈:“我还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他不知如何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她的神情,惊慌委屈的模样,犹如万箭穿过他的心,仿佛已经跳不动。可是她着急的情绪和说的那句话,却让心疼的地方,开出甜蜜的花来。
陈邪喉结动了动,想表白,又怕他一进攻,又把她推远了,只能盯着她说:“你不想丢,就丢不了。”
“我刚才,可担心了,就怕你这一会儿不见,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呀。”霍沉鱼只知道告诉他刚才自己的情绪,让他不要再这么突然消失了,没去想他听了会怎么误会,“你下次离开的时候,可以先告诉我吗?”
陈邪看着她,眼睛都移不开,笑着点头,眼睛里仿佛有光:“可以啊。”
“你可要说话算话。”霍沉鱼勉强放心,抱着水晶碗跟他往里走,看一眼冰淇淋,就急忙看一眼陈邪,生怕又给人弄丢了。
冷不防发现陈邪看着她发笑。
有什么好笑的,她就看看,又没吃。
霍沉鱼皱起眉毛,挽回尊严似的,很不在意地说:“我刚才就看看,觉得样子特别,我没想吃。”
她眼睛都要落到碗里去了,嗯,没想吃。
陈邪也不拆穿她,怕她恼羞成怒真的不吃了,配合地点点头,也很不在意,语气淡淡的:“我知道,是我非想买给你,大小姐给个面子啊。”
霍沉鱼自我感觉面子被挽救回来了,她还和从前一样高冷,不食人间烟火。
进了没人的电梯,冰淇淋的花朵热得开始融化,她忍不住拿勺子挖了一朵花放进嘴里。
一抬眼,陈邪似笑非笑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的嘴唇。
“……”
抓了个正着。
霍沉鱼冷静地咽下去,想了想,说:“我看它快融化了,我就尝尝味道,我没想吃。”
“嗯,我知道。”陈邪嗤笑了一声,继续配合地劝她,“房子那块也要融化了,你也尝尝味道呗。”
等到走进宋青他们的包间时,一群人看见邪哥身后跟着的大小姐,抱着水晶碗把城堡吃塌了。
大小姐还挺悠哉。
大家纷纷站起来嬉皮笑脸地打招呼。
“邪哥!”
“邪哥来了啊。”
“邪哥今天起这么晚呢?昨晚上累不累啊。”杨松凑上去暧昧地眨眨眼,又看着霍沉鱼问,“我是不是该改口叫小嫂子了?”
宋青一掌拍开他的头,笑骂:“滚一边去,少胡说八道。”
“别拿她开这种玩笑。”陈邪不耐烦地啧一声,扫他一眼,知道杨松就是调侃,没什么恶意,也不计较,提醒了一句,他们下次就知道忌讳。
陈邪拿下巴指了指里间休息室,意思把东西拿到里面去,不要当着霍沉鱼的面说,这种阴暗下作的手段,不合适。
“走走走,咱们去里间玩会儿,你们可把大小姐陪好了啊,她少一根头发,邪哥找你们算账。”宋青打了个眼色,一招手,沈续、谢霖几个人跟着往里走,还留了五六个人在这里打台球,以免哪个不长眼的闯进来了,看见霍沉鱼一个人在这,还不得起歹心。
霍沉鱼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听他们这话里的意思,是不要她跟着去,陈邪也没反驳。
可是她的任务要寸步不离,万一他在里间倒霉怎么办。
她不说话,跟着站起来。
陈邪回头看她,说:“里间就休息室,什么也没有,我们聊点正经事,你自己在这吃,等我一会儿?”
原来是不想让她知道。
他的事她也不想知道。
霍沉鱼安静地点头,慢慢坐回去,继续吃。冰淇淋好像没刚才那么甜,有股奇怪的酸味。
她低头看了看,原来是吃到了柠檬味的花朵。
难吃。
她沉默着坐了一会儿,把难吃的一碗冰淇淋吃完了,起身要去洗手间。
在打台球的几个人急忙把杆放下,争先恐后要带她去,生怕让她一个人。
这里谁都知道她是邪哥的女人,又长得跟仙女似的,偏这种场所乱七八糟的人又多,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不得了。
霍沉鱼摆手拒绝,被他们这么积极的态度吓了一跳,说:“不用,我就去趟洗手间。你们这么多人去堵着,不好吧。”
女洗手间呢。
“没事没事,大小姐别怕,我们就在拐角这头帮你守着,不过去。”
屋子里五六个人硬要跟着她走。
霍沉鱼一路过去,遇到的人都是同一个反应,先惊讶地盯着她看,然后看见她身后跟着五六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抖,低下头匆匆走开。
楼道拐个角,往里走十来米,就是男女洗手间。
霍沉鱼进去了,几个男人等在拐角处抽烟,女的就放进去上厕所,男的就拦在外面,让他们等一等,或者去楼上楼下洗手间。
但就这几分钟时间,除了两个女生,也没男的过来。
霍沉鱼在洗手间待了一会儿,出来,正巧撞上也从洗手间出来的顾庭深,顿了顿,装作没看到,快步往前走。
顾庭深也看见她了,一愣,上前拦住她,拧着眉心,不解地问:“怎么见到我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不说了,继续补更新。羞愧地跪下谢罪,感谢各位小天使安慰我,你们太暖太甜了吧,MUA~也感谢老板们投的雷和营养液,磕头~
另外,有小天使好奇邪哥消息发了啥,以邪哥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用行动和语言表白的人,发那么长消息,肯定是表白了,也就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把,不过他觉得鱼妹不想看,就撤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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