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奕对手

枫叶湖畔,人头攒动,达官显贵又或是携眷的商旅再者一些官家小姐大家闺秀都挑着这一个好天气来踏春游湖。

湖畔绿柳微垂,一片绿意将枫叶湖装点得更似仙境。相比于湖畔路途上的拥挤,枫叶湖就显得宽裕了不少,但这并不是说枫叶湖上的游船画舫少,那只是相对于街道上的人流而言。枫叶湖上的船只无数,大小格局装饰自是不同,毕竟这前来踏青游湖之人都非出自同一阶层,这踏青也并非只是权贵豪强才有的权利。

这枫叶湖自古便是文人墨客喜爱之地,更是赏景游玩的胜地。而皇家并未因其景色的独特奇异将之列为禁地,成为仅供皇家赏玩之地,从中也可见凉越皇室的一种态度,均天帝的亲民与贤德。

枫叶湖上一奢华而精致,典雅而大气的画舫吸引着众人的眼球,此等大的手笔绝非一般世家可以拿得出手的,这画舫中人必是豪门氏族的公子小姐或是王族公卿的世子或嫡女甚至更为尊贵。

在众人的猜测中,一身紫衣,满身贵气的少年佳公子出现在了世人面前,十三、四岁的面容却有着不同于年龄的沉稳与从容,略显稚嫩的脸庞与周身深沉的气质相结合,那是种诡异而又和谐的感觉,却让人无法说出有何不是,反倒有种说不出的诱惑,让人想一探究竟,深入了解。

这少年就是均天帝的宠妃云德妃唯一所出的皇子七皇子君天穹,也就是凉越的太子殿下。

君天穹虽年仅十三,但已是深得帝心,真正的行使太子之权柄,早已在朝堂上参政议政,如今已有不少大臣为这位少年太子所折服,但有人的地方必有争议,朝堂之上亦有不少朝臣认为太子太过老成,如此年纪就有如此心计手段,只怕是非明君之选。

而对于这些朝堂言论,对于身为争议主角的君天穹却并未有过任何表态,他就如局外人一样的旁观,还心态很好的权且做看戏,不得不说仅凭他有这样的胸襟和冷静就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君天穹虽说是少年老成,但却是沉稳而不沉闷,他的嘴角总是微扬含笑,虽说不是那种温润如玉之感却也是有种说不出的清新与自然,再加之以其十三岁少年那未脱稚气的脸庞,更是让人有种不自觉的亲近之感。当然这是指他收敛所有气势的时候,但当君天穹释放出那迫人的气势时,伴随而来的是冷意,给人的感觉是绝望。因为那同样无害而清雅的笑容下所蕴涵的是毁灭之力,让人胆颤心寒,而这种犹如微笑的恶魔的感觉最是让人不安与绝望。而绝大多数的时候,君天穹都是面含微笑的温雅稳重的少年,而见过他含笑恶魔摸样的人大多已不在人世。

立于画舫之上一身紫色华服的君天穹含笑远眺,犹若所有踏青游湖之人。在环顾一周之后,君天穹将目光定在了文雅馆三楼西侧一扇半开的窗户之上。虽然碍着窗户又挡着屏风,瞧不见室内任何情况,但君天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只是有些深沉罢了,纵然是看不见,君天穹也知道,里面若是有人在的话那必是君天漠,也就是他的五皇兄。

其实对于这文雅馆三楼的紫竹雅间是独属于君天漠的,在整个凉越国甚至是天涯大陆都不是什么秘密。而此刻,他是必在的,虽然五皇子君天漠在凉于众皇子中是以冷漠著称的,但他的风流也是众所周知的。君天漠大多的时候都是混迹于文雅馆的,这样这名声想不响也是不可能的。但君天穹明白这位五皇兄可不象他表面那么的简单。一个号称“财神”的人,而且做善事收拢民心比朝廷还要勤快的人,会没什么心机和野心,那才叫怪事。

紫竹雅间里有人影晃动,君天穹嘴角的弧度便更大了几分,笑意更深,而眼眸中却闪烁着幽光,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的阴暗。“你说,这会儿,五皇兄会在做什么?”他偏过头对身边的人问道。

白衣飘飞的男子却只是笑不答,不过那笑容里有着几分深意。

“当真无趣,”君天穹说,稚幼的童声配上幼童的面容怎么都像是在撒娇,“夏,你还真是‘惜字如金’。”

被称之为“夏”的男子仍只是一笑并不答话,似乎他只是红尘外的看客。

对于君夏这模样理应已习以为常的君天穹还是扯了扯嘴角,有这样的谋士绝对是一件痛苦的事。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其实还是挺打击人的,君天穹可以这么小就有这么老成,不得不说君夏还是有很大的功劳的。

忽然间君天穹的眼睛变得幽深无比,这一刻似乎所有的光亮都被那眸瞳所吸收,一片暗黑。

下一刻,紫竹雅间临枫叶湖的半开窗子全然的打开了,一袭素色锦衣的少年临窗而坐,手中执着酒杯,而桌上也仅有一壶酒,似是要饮酒赏景。

那显得无比悠闲的少年自然是君天漠,他亦是嘴角含笑,只是配上他的面无表情,便也显不出什么笑意,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还是柔和了不少。虽然这十年来他受尽帝宠,连云德妃亦是对他宠爱倍加关心宠溺,但是五岁时的记忆还是令他对于他们不太亲近,亦造成了他的淡漠甚至是冷漠。

对于君天穹那灼灼的目光,他自然是感觉到了,不然也不会特意走至窗边还把窗子全部打开。他明白对于君天穹来说自己与他在自己眼中的感觉是一样的,都是夺走了自己父爱的人,而他更是甚至连他的母爱也剥夺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君天漠举杯对君天穹一笑,他知道他瞧得见。

君天穹明白君天漠的举动是在和他打招呼,他亦对他微微一笑,算是回礼,其实对这个不仅夺走了他的父爱甚至是母爱的少年,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幼年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他是父皇碰在手心里的宝,因为他是他深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他是母妃唯一宠爱呵护的对象,皇妹出世后他也是拥有着母妃的关爱。可是,后来什么都变了,父皇成了名副其实的严父,只关心自己的课业,虽被封为太子却失去了他最渴望的父爱;母妃对他也是越来越冷淡,特别是在他被封为太子之后,母妃对他便算是形同陌路了。曾经的他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但如今他已逐渐明白所有的缘由都来自于先皇后,父皇母妃都心存愧疚而特别关爱宠溺于先皇后的遗子君天漠,那么他呢,算什么?生母虽在却仍得不到母爱,他不是比他更可怜?

他真的很想仰天大笑,但是君天穹知道他不可以这么做,因为他是太子,这是拥有权力的同时所附带的枷锁,但他却没有办法抛却,纵然他不喜欢。因为他明白,一旦失去地位权势,那么他就真正的什么都没有了,连自己的亲妹清月都是亲近君天漠而不是自己,那么如果一旦失势,连亲情都不曾拥有的他到时还剩下什么?他不敢想,所以帝位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他望向君天漠,嘴角的笑意不断的扩大,“其实那个位子你也很想要的,对吧?”君天穹喃喃道,纵然如今他们待你无比纵容宠溺,但是幼年的记忆却仍让你充满怨恨,所以你不屑于他们如今的付出(可那些却是我最想得到的),于你来说皇位才是最真实的,而且于你来说这未尝不是打击父皇的手段。

“呵呵”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其实我们还是很像的,或许我们都不愿被权势所束缚,但是却无比的渴望得到他,真是矛盾。因为对于我们来说除了那冰冷的权力,我们便什么也没有了。这不可不说是我们的可怜可悲之处。

“五哥,其实我们一样都很可怜。”他对着君天漠做着口型,虽然相隔甚远,但他相信他看得见。

果然坐于窗边的君天漠全身一震,“五哥”他从未这样的唤过他,他们之间似乎从来都是两看相厌的,纵然不得不承认在众兄弟中,他是最熟知他的,他亦是最了解他的,但是由于一些原因他们总是针锋相对的,纵然一切都还不曾浮出水面,但他们是对手这一点是谁也无法否认的。可如今的一声五哥和一个可怜,让他的心不只颤动了一下,他果然是最了解他的,君天漠此刻甚至可以知道君天穹所想,不得不说这样他们才更适于做对手。他们确实可怜,生于帝王家这无情的囚笼,不想被困死就必须拥有更大的权力,可是再高升一步,那个位子又何尝不是一个更大的牢笼呢?但他们都没有选择,当心中被埋下恨意的种子的那一刻起,便没有了退路,只有胜王败寇,败者惟有一死。

想到此处,君天漠周身气质一变,气势全开,不同于他平日里的淡漠与无争,那凌厉之势中透着无尽的威压,这一刻他是冷酷无情强势而不容置疑的王者。

再次君天漠拿起了酒杯,嘴角漾起笑意,自信而霸气,遥遥向君天穹一举,“敬你。”唇齿间飘逸出清冷却又郑重的两个字。

君天漠顷刻间气势的变化君天穹自然是注意到了,对于君天漠全身的强硬霸道之势,君天穹不仅没有气恼,反而笑出了声,这显示着他此刻良好的心情。

“夏,替我也拿杯酒来。”他说。

看着这样的君天漠,君天穹的心情确实很不错,因为这极可能意味着他们的交锋将真正的开始。

他于他气势全开,这何尝不是他对于他这个对手的尊重,虽然他在他面前从不曾掩饰对于帝位的窥视,但像这样却是第一次,所以他的笑意更深,接过君夏递过来的酒,君天穹亦是全然换了一个人。

冰冷甚至是死亡的气息在周身弥漫,稚嫩的脸庞上那稚嫩甚至清涩的笑容在这刻也更显得天真无邪良畜无害,只是那幽深的眼眸里却张扬着无尽的寒凉以及冷意,那是双没有感情的眼睛。这刻他不再是那个笑得清雅稚幼温和的少年,他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王者,是九天之上的俯瞰众生的神魔。

君天穹亦是含笑举杯,微勾的嘴角显出几缕平和的笑意,“也敬你。”

他举杯算是邀战,他亦举杯便是应战,当他们都毫不犹豫的饮下各自备下的酒时,便意味着凉越帝位之争的真正开始,也预示着天下风云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