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又过了半月光景,秦可卿到贾母跟前叙话。
只听上了年纪的婆子在下面说话与贾母解闷道:“咱们还说呢。近日就发生了一见的事儿。想是老祖宗、太太、奶奶、姑娘们并不知道。不妨我说来咱们解解闷。”
众人都城:“甚好,正闲来无事儿。你且说来听听。”
那老婆子见说便道:“咱们两府中向来都是怜贫惜老的。只是那府的焦大,越老越没些体面整日的喝酒闹事。那府的奶奶也是个宽厚菩萨心肠,也不指派他做活儿,就这样白养着。”
贾母点头道:“咱们这些府中万没有苛责下人的道理,顶数着焦大有功,只是越老越不体面了。”
老婆子接着说道:“就是这话。说这焦大的孙子焦柯,从小偷鸡摸狗,吃酒赌牌。这几日不知在哪里没日没夜的混赌。欠了一屁股的饥荒,没法了。将早些年手里的成衣铺子也赌出去了。还差些银子,被人打个半死,扔在家中。现在还不知死活呢。”
秦可卿因问道:“可知道让什么人打的?”
那婆子赔笑道:“听说是醉金刚,又听说是倪二。竟不知详细。”
贾母道:“咱们家中再没有这样的子孙。若是有,不用别人想就被自家的老子打个半死了。不用别人。”
秦可卿见众人都说的热闹,便悄悄的出去。
吩咐瑞珠将这些日子攒的银子拿一半出去给了贾蓉。
对瑞珠道:“让贾蓉赏了倪二,就说是我赏的。务必,让他收下。你再到二门寻来砚台将我素日收的爷们儿的字送到张公手中,让他着人做成各式的荷包。只是太爷注的《阴鸷文》好生的绣了成文案,挂在店中。今日我交予你手中的只挂在店中不卖,连过挂一月,再作打算。去办吧。”
秦可卿见店铺的事儿成了,心中大定。
万事儿具备只欠东风。等咱也有钱了,也学学别的穿越女,周游列国去。
这日吃过饭,贾母问道:“我近日听闻有人拿了那府里老爷注的‘阴鸷文’在外面绣在缎子上,散于众人?”
王夫人忙道:“是有这么个事儿。恍惚的前几日我还听老爷提起过。说这个法子极好,挂在家中保存的年岁久,不像我们先前刊出去两万多分,众人看看就随意的扔了。”
凤姐忙接话道:“可不是说嘛。我这里就从外面捎了一份,真真的做工精细。”
贾母接过绣帕端详了半日道:“倒是都用的顶真好的东西。模样也不错。”
又拿着借着外面的光仔细看看,笑道:“你们都来瞧瞧,这字儿怎么这么眼熟。”
众人多半没见过这个,都上来看。
凤姐笑道:“老祖宗,又笑话我不识字。别人看也白看,只让她们姊妹三个看吧。”
惜春三人接过帕子,半日探春噗的一声笑出来,道:“老祖宗,我看着这字倒像是一个人的。”
伸手指了指外房宝玉的地方。
贾母道:“快让他娘娘看看是不是?”
王夫人接过来边看边道:“看着倒是有几分像,我也不能确信,只等他来了问问。”
贾母笑道:“这孩子素日里孝心大。我看就是了。”
正说着宝玉从外面下学回来。
一一都见过,探春将绣布拿来与他看。
贾宝玉看了半日道:“这东西怎么看着这样眼熟。倒像是我写的,”
众人见他,这样说只当不是他。忙哄笑着告诉他缘由。
他听了也跟着笑。
瑞珠实在撑不住,便上前一步,笑着道:“难怪老爷日里都说你学业不上心,竟连自己的字也不认识了。”
贾宝玉奇道:“倒是前些日子写过这个。只是我多早晚让你绣过这个。”
众人见她知道缘故,忙命她说。
瑞珠恭恭敬敬道:“这是小姐前些日子,央了宝二爷写的。今日见了,他倒是不认得了。我那里还留着样子呢。”
贾母道:“说详细些。”
瑞珠忙道:“前些日子小姐去见了太爷。时刻也不敢忘太爷的叮嘱。也怕刊出来让人糟蹋了。白花了银子还荒废了太爷的字迹。日夜的睡不着,想了这么个法子。央了二爷、蓉哥儿写了几张,包上一包银子烦人去拿出去绣了几十张,在店里散发着。等过些日子自己也做些,拿出去发散,才好呢。”
秦可卿忙呵斥道:“偏你又是个什么都知道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贾母阻拦道:“我看这孩子的口齿还算伶俐。平日里见她闷不出声的。说起话来可是那个理儿。你也是个好孩子,做了这样的好事儿怎么不吱声。”
秦可卿忙摇头道:“哪里是我做的。字是宝玉写的。钱还是前两日老祖宗赏的。腿又是瑞珠这丫头去跑的。这么算来统共我就说了几句话罢。”
贾母笑道:“瞧瞧这孩子的性情,不夸耀不居功。真是比我这些孙子孙女要强十倍还多。”
凤姐也笑上来要拧秦可卿的嘴,“我看看这张嘴是什么做的。”
又笑道:“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我头一个就服了。怕是水晶心肝吧。”
贾母笑道:“有这份心就很好。钱都是个小事儿。”
凤姐道:“老祖宗说的是呢。咱们家谁缺这点碎银子呢。就数她有这个心。”
贾母道:“既然你想了,这个法子好用。外面的爷也觉着好。那就这么着。我给你五十两你再去发散些。”
凤姐道:“那我就拿二十两。”
眼前的太太奶奶们。五两十两的都凑上来。
晚上秦可卿与瑞珠在灯下算算又得了二百两银子。
秦可卿看见白花花的一炕银子,盘算着在府里也该走动走动了。
俗话说‘阎王好治,小鬼难缠’。
虽然贾母还算疼爱自己,但少不得有人看着眼热,在背地里下绊子。
遂将凤姐的二十两包出来,拿给瑞珠,道:“将这些拿给平儿,就说我说的用不着那么多。给底下的丫环买头油用。”
瑞珠去了,半路上碰见平儿从贾母屋中出来。
见了瑞珠问道:“大晚上,你这是要去哪儿?”
瑞珠道:“还不是要去找你。”
平儿道:“黑黢黢的,怎么想起找我来了。”
瑞珠将手里的银子塞给平儿,道:“奉我家小姐的命来的。”又将刚才秦可卿的话说了一遍。
这事平儿早先听过,一见便明白。
将瑞珠拉到无人的地方问:“你家小姐怎么这么聪明想出这样的好主意。”
瑞珠撇撇嘴道:“若是她聪明,就不该弄这些。”
平儿笑道:“我往日里也听你是个厉害的。怎么连小姐都不放在眼里了。”
瑞珠道:“全府都夸你是个明白的,原来不通。我们做奴才的怎么样都是个奴才。我就是再厉害也是个奴才。”
平儿道:“我看你是疯了。我才一句话就惹出你那么多怨言来。谁给你气受了?”
瑞珠道:“在这里哪有什么气可受。我想着倒是比有些家中的小姐还受用呢。我也是白操心。”
平儿道:“你为谁操心?”
瑞珠道:“说你傻。做奴才的还能为了谁,当然是为了主子。”
平儿道:“你就是‘无事儿’忙。秦姑娘,在府中有老祖宗自然会护着,用不着你操心。”
瑞珠冷笑道:“府中嫡嫡亲的姑娘就有好几个。看着疼我家小姐,若是真疼怎还不提小姐出嫁之事。”
平儿见她不像作假,不好多说便道:“等你家小姐及笄了,自然就会提上来。”
瑞珠道:“偏小姐是个不上心的,总也不闻不问。”
平儿笑道:“这又是瞎话。秦姑娘大姑娘家的出嫁这种话怎好说出口。你也别着急,等我得空了谈谈我家那个的口风。”
瑞珠道:“我就是这么个意思。平日里,小姐就属于你家奶奶要好。老祖宗,是上了年纪的但凡忘了的,还得靠她提点不是。”
俩人又说一会儿话,方散。
平儿进屋见凤姐。
凤姐正在灯下愣神。平儿便将瑞珠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凤姐叹道:“倒真真她说的有道理。府中这几个嫡嫡亲的都不知道日后怎样呢。”、
平儿见说,忙问:“把秦姑娘接来,不就是板上定钉的事儿了吗?怎么还有别的说法。咱们家也没有这样占着人不让嫁的道理。”
凤姐哧了一下,道:“你懂什么?这个秦姑娘有的是来历。我冷眼瞧着。那府里与老祖宗是骑虎难下了。”
平儿惊问:“这是怎么个说法。”
凤姐叹道:“还有怎么个说法。这个重孙媳妇娶也不是,不娶也不是。也可怜这秦姑娘八成自己也没弄明白。”
平儿便道:“管他们,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了。”
凤姐提点道:“日里多帮衬她些。怕还有些好处。”
平儿道:“不用奶奶说。我自然也不是踩人一脚的人。能帮我自然会帮。那这钱?”
凤姐道:“收着吧。也是她的一个意思。日后有的是机会还她。”
这日贾宝玉未到学里去,便在各个姊妹中逛了一遍。
见惜春的大丫鬟司棋正在用石臼子捣花儿做胭脂膏子。
他便来了兴致,嚷着要与她们一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