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猪场
之前就说过了,我们的小老板本职工作是开猪场卖农副产品的,如今已经称得上是全国的肉猪和猪肉制品行业领军人物了(突然有点淡淡的骄傲),因而在米兰郊区有养猪场什么的并不奇怪。即使这里并不是最佳的肉猪产地(毕竟我们都知道意大利真正的好火腿应该来自哪里),供给城中普通居民日常所需和作为短期的转运站还是足够的。所以迎接我们米兰的将士们,自然是一顿典型的“杀猪菜”。
嗯,幸好目前队内没有信仰冲突的年轻人。
阿尔依然是钻进自家大货车里,不过因为已经天色渐暗,并没有继续戴墨镜,载着初来乍到并没有交通工具的德国人提前离开。至少要和被闪光灯包围的大佬们分开走才行。
半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年轻的K神此时还稍有些含蓄内敛,并不知道是否应该主动说几句话。当然了,不少其他球员在面对阿尔的时候也有同样的纠结——他实际上算是自己的上司老板,但又有些过分年轻和脸嫩了,甚至说是自家弟弟也没关系。更何况他却也是初来乍到,在总有些陌生的环境中又没有以往熟悉的亲人朋友,多少会觉得窘迫。
“米洛。”还是小老板先开的口。因为之前洽谈的时候也有过不少交流,所以私下里已经可以互相称呼名字了。“你需不需要我帮你请意大利语家教,或者你更愿意在网上自学课程”
“我想网络课程已经足够了,”米洛顿了顿,“而且大家也很友善,日常交流的练习也应该足够了。”
小老板点了点头,毕竟已经二十八的新任主力前锋也不是个喜欢让别人太过操心的家伙。“以及……在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前,你愿意短期住在内洛还是住在我家客房?”
这确实是好问题。目前初来乍到的德国人还没来得及准备自己的公寓,也因为安全和保密的原因不适合随意入住酒店。所以目前行李还在汽车后备箱(划掉)货箱里放着呢。
不过没等他回答,阿尔倒先开口打断了思绪:“算了算了,你还是先到我家客房里看看吧。毕竟内洛的宿舍对于你这种‘大球星’到底有些简陋了,而且你的队友们一般除了封闭训练和大赛前很少住在那里。反正我早晚上下班的时候还能顺便捎你一程。”
大佬还能怎么办?大佬只能嗯一声,然后稍有些局促地听着汽车电台里的广播:“饲养时要注意合理分群,按品种大小强弱分栏饲养……新引入或刚转移饲养地的猪需要额外关注和看护,在过渡期尤其需要隔离观察,注意其生活状态……”
五天前才从零开始接触学习意大利语的德国人只能简略地辨别出一两个词语,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小老板倒是默默伸手转动旋钮调大了音量,两人颇为和谐地一起听起了广播。
因为还是盛夏,道路两旁的草木还是绿油油十分茂盛,穿插在大片的橄榄园与葡萄园之间。和其他球员们一样,米洛显然对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除了“老板的庄园住所”以外没有什么别的确切概念。直到那座“庄园”引入眼帘。
之前的种种报道之类也提到过,阿尔弗雷德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文艺复兴时期斯伏尔扎家族的后裔,是几乎仅次于佛罗伦萨大名鼎鼎的美第奇家族的艺术资助人,无论是资助达芬奇、米开朗琪罗之流的绘画雕塑大师,还是邀请几十位室内乐手与唱诗班歌手,都显示出足够高雅的品味。在他们心中,能被成为“庄园”的,哪怕不是斯伏尔扎城堡之流的可以作为历史古迹旅游景点一般的建筑物,也至少是那种带着偌大花园和草坪的古堡或是别墅。
然后他望见稀疏树木后一大片低矮的建筑,棕红色的瓦片和淡米色的砖墙与大片葱翠的草地灌木相映成趣。稍远一些的草场上隐约能看见细细的溪流,有简单的木板搭成的棚屋星罗棋布。
当卡车穿过狭窄的小石子路的时候,已经见过不少风浪的德国人眉间一跳。他突然明白了自家老板为什么会想到用这种交通工具来“运送”自己了。
比起称作是“庄园”,这个被冠名叫“灰溪庄园”的地方可能更适合叫“灰溪农场”。而且本质是养猪场。
克洛泽几乎是有些惊叹地看着上百只黑色白色的偶蹄目动物在草地、泥塘与灌木间漫步翻滚。
不过他很快就按捺住了心里翻滚的情绪,乖巧(?)地拎起自己的行李箱跟在老板身后。
依然穿着皱巴巴的褪色棉麻衬衫的年轻人正趴在旁边的一个干草垛旁扒拉着,半天翻出了一串大大小小的钥匙,拆下一把,其余就叮铃桄榔挂在裤腰上。转头对身后人招招手,打开一栋小屋的门:“哝,你的客房。”
好吧,这可真的是客“房”,一室一厅一卫,而不仅仅是一个房间那么简单。看上去装修的甚至称得上温馨,米色碎花的壁纸,屋角有连着烟囱的壁炉,木质百叶窗,浅蓝色的床褥与灰绿色的沙发——以及因为看起来过于奢侈而显得略有些格格不入的大号按摩浴缸。似乎是经常有人打扫的缘故,房间很干净,甚至窗台上的一盆薰衣草还开着紫色的花。
“以前我哥偶尔会来这里住,”年轻人拉开窗帘,在傍晚斜斜投入屋内的橙色阳光里眯了眯眼,“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克洛泽还能怎么办?克洛泽只能乖巧地接过黄铜钥匙开始默默规整东西。
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球员们,以及教练组,已经来齐了。因为听见熙攘笑闹声而走出门的米洛被路过的因扎吉一把掠进了人群。也许是因为夏末夜晚足够舒爽的天气,又或者只是因为没有能腾出足够近三十个人一起聚餐的房间(或者仓库?),只是把五六张方桌设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零星几把椅子,点上油灯(天知道居然还有这么古旧的玩意儿),并燃起两个看起来就很有些年份的篝火火塘。
米兰众人作为世界顶尖足球俱乐部炙手可热的明星们,平日里聚餐自然也是去过各种讲究的酒店,请过不少赫赫有名的厨子——尤其是对于意大利这个几乎和中国一样讲究口腹之欲的国家来说,从来不缺少令人惊叹的吃食。即使有饮食限制也依然被喂叼了嘴的家伙们不免有些好奇年轻的主席先生要拿什么样的美食来“收买”他们。
然后他们就看见阿尔亲自给他们上菜了。
直径超过一英尺、箍得十分好看的木盆里面是新鲜的沙拉,切碎的莴苣、洋蓟、圆白菜和西红柿上拎着酸奶酱汁,顶上堆到冒尖的本地水洗软奶酪上还插着几根水灵灵的嫩胡萝卜。然后是大号陶瓷罐里芳香扑鼻的肉汤,搅动起来能看见炖得软烂的玉米和洋葱。前菜还有煎烤过的面包片,稍微撒了一小搓炸培根碎以及烘干的南瓜子。年轻的老板和他园子里的帮工们甚至不知从哪儿掏出几瓶自家酿的苹果醋和淡苹果酒——也不必像那些讲究的饭局一样那那些精致易碎的高脚杯,只用搪瓷茶缸满满接上一杯,任由柔和细腻的泡沫溢出杯口。
虽然他们也经常在彼此的花园里烧烤聚会,但没有哪一次这么无拘无束地自然肆意。
在清爽迷人的香气里,即使是饮食最自律节制的九爷,或是平时紧巴巴盯着队员们的体能教练也不会煞风景地说什么,甚至兴致勃勃地端起木质的碗碟给自己呈上满满的佳肴。咀嚼声与杯盘碰撞的闷响间笑声和说话声也显得热闹起来。
不过上菜的环节还没有告一段落。
两位健壮的年轻人从厨房里抬出了一只已经熏制烘烤到表皮酥脆流油的乳猪架上火塘,细细地刷上一层秘制酱汁,在等待他们享用完前菜的过程中做最后一遍烤制。
小猪慢慢在烧烤架上旋转着。
围着浅色条纹围裙的阿尔提着一把细长的尖刀倚在一旁的矮墙上,看着正吃饭的众人们笑得一脸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