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宗这个门派,有个怪癖。
此怪癖则是,每过一月就会打发些门中弟子出宗门。美其名曰:云游他方增长阅历。实则:暗地除妖降魔。
周商卓身子微倾,皱眉。他腰间的佩剑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不详之气,发出了嗡嗡铮铮鸣。徐良得瞪了他一眼:“紧急关头,你能不能让那破剑消停会儿?生怕它们不知我们在何处是不是?”
周商卓没好气地回了句:“贰一乃师尊传得法宝,就是以遇到邪祟会发出警鸣为名,你懂什么?”
话虽如此,周商卓还是意识到不妥,三下五除二干脆随手捏了道消音诀附在光滑如水的剑鞘上,暗道:“这番看你再怎么闹腾!”
徐良得翻了个白眼,干脆别过身假装眼中没有那么一个人。反倒是全副精力地凝神,“呆子,你看看,这周围有没有柳木?”
周商卓四下望了望,邑安小城临近三原河,河畔柳树居多。他们所处的小巷里,青石板砖铺地,右侧就有一刻高大的垂柳,浓荫正甚。周商卓伸手弹去一道小石,下一瞬就牵了两根长长的柳条回来,将其一根扔给徐良得。
“怎么?你还想着随我一道?”徐良得挑眉,接过柳条。
周商卓闻言就呸了句:“徐良得,你他娘是不是看不起人?小爷就是性情粗犷了些,编不来什么条条框框的,可这不影响小爷发挥!”
徐良得半信半疑地“哦”了声,坏笑道:“好的吧。一会儿出了岔子走错了,可就莫怪我了。”
说罢,就将手中柳条飞快地编织成一个小镯子待在腕上,侧身时见着周商卓对着手中细条大眼瞪小眼,登时就乐了,眨眼道:“别了,义清兄。小弟着实等你不到,就先行一步——”
嗵——地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白烟消失在原地。徐良得只觉天旋地转,耳旁无数凉风掠过。
此番,不归宗特地遣派两位门中高徒合作探查浔南水祟之事。浔南乃邑安城外十里处的小村,因其处在三原河下流,地形复杂,来往不便,久而久之便从邑安城中脱出,单独作一城。本来几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然近几日突发异状:
不论是前往浔南或是自浔南而出的商行旅客,只要他们会渡过三原河,就无一生还。无数临河而居的百姓总会发现河上孤零零飘着一只小舟,待那舟靠近了,上去一看,却是几具死尸。
那尸体的眼睛还被人抠出,留下两个可怖的血窟窿。
徐良得同周商卓赶到时,浔南已人心惶惶。所幸,浔南城主早就飞鸽传书知会了不归宗,且极力安抚百姓,这消息还没有大肆流传到邑安。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徐良得忽觉周遭一冷,下一瞬整个人就像是跑在一汤冰冷的池里,全身皆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嘁嘁嘁,姐姐,你说那臭道士现在在哪?”
带着三分尖锐的女声像是要将一切撕裂开般,徐良得看准时机,伸手就从手腕上的柳环牵扯出一根淡淡的金线洒了出去。
一拉,稳了。
徐良得心中石子落地,他这才抬眸,顿作一只小蚊蝇观测着周围。红帐轻纱,整个屋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檀香,昏暗的光线下,可隐约见得有个大排桩摆放其中,上面放有七彩的小瓶。
帐后依稀落有两个女子的窈窕身影,其中一个手摇扇,半卧在榻上,一手支头,嗔怪道:“我说姐姐,那臭道士差些打伤三妹,若不是后来我们及时走,熟知他会杀多少人!你真打算这么放过他?”
另一个立在一侧,手里似是拿着什么物件正是仔细凝视,听此冷笑三声:“放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我来这里究竟为何,你最好给我记清楚——若再提到那个道士,你给我仔细着!”
徐良得在半空中听此不由一愣。
当初他同周商卓化作商旅渡河,差些就将这些水祟给捉住,岂料后来它们竟是放出毒烟,无奈下才失手。然,在临走时,徐良得故意留下破绽,欲引这些水祟前往邑安。
收拿这种邪祟,他从来都是以激怒其为饵,引它们上岸,布下阵法后全部歼灭。所有修道之人都知,只要水祟入水,再想捉拿,犹如大海捞针。
而水祟生性记仇,若有人伤其一分,必定百般奉还。
怎么现在听这两只水祟,倒像是要放过他?
徐良得心中一紧,正欲潜身更往前一步看看那帐后景象,正是这时“哗啦——”一声是卷珠帘被人撩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
那两只水祟顿是一凛,浑身戾气暴涨。徐良得待在柜角后,心道:“好不容易能用柳木跟紧这邪祟,莫不是那呆子捣鼓半天不成,竟蠢到化作凡人来此了?!”
淡淡的芳草清香随着刚才那一道异声缓缓飘了进来。
“姐姐,是人。”最初说话的那只水祟声音轻软细腻。
红帐之后,另一女子摇摇手,“勿妄动。”
徐良得匿在暗处也有些心焦,这浔南水祟本就狡诈,若是这个关头有何人前来干扰,岂非不妙?
噔噔噔,传来轻脆的脚步声,徐良得眯了眯眼,隐隐约约见着走进的是个文弱书生。那人身形瘦弱,走路轻飘飘的,仿若只要一由风刮便可吹倒。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徐良得脖颈后冒出细微的汗,不知为何,他见着那身影愈来愈近心里竟是没来由得有些慌乱。
总感觉、这个人......
“哟,这位客官,这个点子上来五行香,可是要买那新上的芙蓉白露么?”
此时,那红帐轻轻被一只纤纤玉手给掀开,盈盈走出的是一个妙龄女子。那女子施以脂粉,头戴簪花,乌黑的发髻更衬得她肤白如雪,樱唇殷红。
那双杏眼里带着几分笑意,扭着腰便走上前,声音娇软无力:“客官,现在可都是众人在外喜迎那徐道长,您却赶着来买香,倒真是难见。”
徐良得的喉结紧张的滑动了一番,他看见那个人徐徐走至柜前,对着水祟顿作的妙龄女子,道:“很奇怪么?”
“咯噔”一声,徐良得觉得他手脚凉了个遍,下一瞬他就看到一个苍白瘦削的少年裹着身厚厚的狐裘走近了那水祟跟前。那少年先是病恹恹地看了看周围,再道:“不错,很有人的感觉。只是可惜了——”
女子眼中流露出森然杀意,却依旧温和笑道:“您觉得可惜什么?”
少年虚弱地摇了摇头,先是咳了一阵,才抬头,目光平和地看向那水祟,道:“只可惜,你们不是人。”
见身份被识破,那水祟反倒不急,仍然笑呵呵道:“哦?公子居然是个修士,呵呵......真是巧了呢,我见公子有些眼熟,不知公子唤名是何啊?”
少年道:“呵,既然你问,那我不妨叫你死个明白——”
“记住!此番来杀你们的不是旁门别教的什么道长,而是我——邑安少城主,徐文得。”
作者有话要说:徐良得:啊呵呵,我真是tm谢谢你了弟弟。
徐文得:不客气,哥哥。我反正就是看不惯你,喜欢作天作地。
上官长诀:很好,又是我不在的一章。
水煮鱼:不错,这次连我都没有了。
小九九:不错,这一章我还没有和师尊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