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愣了足有三秒。
三秒过后,季明淮的一张俊脸黑得好像锅盖,什么清冷矜贵全然不复,凉薄的嘴角显而易见抽了抽。
“放心,本王就是眼瞎了,也绝不会看上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宁和音环顾四周,看到有纸笔连忙抓起来唰唰唰几下,递到季明淮面前,“来来来,王爷,签字画个押。”
季明淮:“……你把本王当什么了?”
宁和音陪着笑:“我这是为王爷着想,毕竟王爷先前,不还是让人为我沐浴更衣吗?就怕王爷哪天眼神不好,把我这颗歪瓜裂枣给啃了呢?万一磕到牙怎么办?民女也是为王爷好。”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季明淮一把扯过纸,龙飞凤舞写自己名字时,偶然抬眸,看到眼前人如负释重的表情,心里头憋得慌。
明明是她故意勾引,现在倒在这装清高。
他究竟被想成了什么人?
签完字后,宁和音把宝贝纸塞自己袖子里,笑眯眯道:“王爷想坐轿子,还是马车?”
季明淮:“……”
她这是在赶他走?
“都不用,本王自己会走。”撇下这一句话后,季明淮气极转身。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宁和音还是叫了几个家丁抬轿送他,顺便让宁丞相割爱送几株老人参过去。
毕竟打了人家,实在说不过去。
丞相府外,季明淮看着家丁抬着轿赶来,冷冷出声:“说了不用。”
说完转身便走,唇角却勾了勾。
欲擒故纵的把戏,果然只女人最擅长。
世间万物,逃不过一个俗字。
把季明淮气跑的宁和音,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没想到进房换了中衣刚掀开被窝,就对上了一双狠厉阴鸷的视线。
“你来了。”
宁和音:“???”
你他妈非得钻一次被窝了是吧?
“别喊,”黑衣人瞬间从床上起来,抽出把匕首横在她脖子上,声线寒凉,“不然,杀了你。”
“大…大侠,”宁和音咽了口口水,“我没喊,我没喊呢。”
黑衣人扯下自己的面罩,露出五官深邃的极俊朗的脸,面部线条似刀雕刻一般,眼里透出琢磨不透的光。
“那一脚,记得吗?”
匕首挨着肌肤的感觉渗人得可怕,宁和音直接怂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坏人呢,你当时身上血淋淋的,谁见了不得被吓跑?”
“呵……”黑衣人嗤笑一声,“那你踹都踹了,要用什么来还?”
宁和音:“……”
“金…金银珠宝?”她试探问。
黑衣人闻言眉头一拧,倏地又绽开一笑,眼中却没有半分温度。
宁和音:“青云仕途?”
他手下的匕首更贴近她的肌肤,吓得宁和音头皮发麻,闭着眼睛嚎了一嗓子:“美人,美人总行了吧?我给你找好多美人来!”
“不要其他美人,只要你。”
匕首骤然松开,宁和音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觉得耳根上一热,“三日后,我来取你的身子。”
宁和音:“……”
靠,好浪!
你这么浪你家里人知道吗?
睁开眼,房里平静得像从没进过人。
宁和音不敢再睡那个被窝,缩到小榻上睁着眼一夜没睡。
这日子,太他妈难了阿!
第二天起来,宁和音顶着双熊猫眼去见宁丞相,把他吓了跳。
“女儿啊,是不是爹哪里做的不够周到?让你受委屈了……”宁丞相当着下人的面表现得情真意切。
宁和音憔悴摇摇头,“没事,女儿只是受相思所累,想了一夜的梦中人,爹,求你了,你快点去求皇上赐婚吧。”
宁丞相睁大眼:“你才方过及笄,怎能如此恨嫁?听爹的,等再过一两年,到那时再——”
“不!”宁和音发出悲痛的惨叫,“我就要嫁!”
宁和音把自己头发一甩,在脖子上勒了两圈,边翻白眼边喊:“爹,我是真心爱慕九千岁,你不让我嫁给他,那我不如死了算了!咳咳咳……”
“女儿,女儿啊……”宁丞相眼眶含泪,“你别冲动!”
“咳咳……女儿所说句句属实,毫无半分虚假!咳咳咳咳……”宁和音被勒得伸出舌头,“咳咳咳……昨晚我冲撞了九千岁,他应该心里恨我了,可我那都是发自肺腑,我只想嫁给九千……咳咳,只想嫁给他啊!”
下人上来帮助宁丞相把宁和音的头发解开,宁和音一跺脚,又迈着小碎步往一颗细柳树撞过去。
“我要嫁,我要嫁,我要嫁……”
手腕粗的细柳树被宁和音撞得东摇西摆,好不可怜。
等下人们连忙把花园里的柳树都移走,宁和音又瞅准了专养金鱼的小水池,跳下去浸了半边身子在水里扑棱。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众人:“……”
宁丞相心疼得上前把她拉起来,“爹答应你,爹全都答应你啊,我的好女儿,别再糟蹋自己了,爹心疼阿……”
宁和音趁没人看到朝他眨了个眼,演得怎么样?
宁丞相给她投了个赞许的眼神,是个人都会信了。
宁和音从池子里爬起来,换了衣服后有侍女看着,在小亭子里开始补觉。
相府千金钟意九千岁,还为他各种自杀这件事,很快就从下人嘴里传了出去,闹得上京城人人皆知。
朝会上,宁丞相腆着老脸求皇上赐婚时,燕王清冷的脸黑成了锅底。
立于皇上身边的九千岁本人,面上毫无情绪,却生生叫人感到心里发寒。
最终还是皇上挤着笑,“九千岁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在这上京城内,再找不出第二位如此惊艳绝伦的人了,宁相家的千金爱慕你,在朕看来,实在是件很正常的事。”
众人看到,九千岁长睫微敛,雪白如傅粉的脸上,殷红的唇勾了勾。
“正好,臣同样爱慕她。”
此话一出,众人连眼珠子都惊掉了。
一桩足以轰动整个景朝的婚事,就这么成了?
在丞相府后院美滋滋睡着觉的宁和音,忽然察觉到了一股杀意。
她打了个冷颤,睁开眼,看到亭外的树枝上坐着一人。
那人穿着一袭雪白勾云纹路的衣裳,懒散靠在树干上,鸦青色的发仅用根玉簪别住,望过来时,眸里墨色浓得如化不开的夜。
他粲然一笑,伸出净白的手摘了片树叶,接着轻跃下。
宁和音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走到跟前,将那片树叶别到她耳朵上。
他的五官如同水墨画般精致,眼里漾着笑意,唇角还勾出两浅浅的小梨涡。
仿佛刚才的杀意只是错觉。
莫不是又是哪个发春男配?
宁和音眨了下眼,“这是定情信物吗?”
“不是,是标记。”
他仍然在笑,甚至伸出手,帮她理了理发丝。
“三日后,我会亲手取你的命。”
“千万……照顾好自己。”
宁和音:草,是死太监!
她鼓起勇气,满怀希冀问:“临死之前,你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庄沢手一僵,笑意淡了些。
“你认为呢?”
宁和音双手握拳,“我的愿望很简单的。”
“再简单,我也不会答——”
“可以两日后来取我的命吗?”
庄沢:“……”
宁和音以为他没听懂,又强调了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提早一日来取我的命吗?”
庄沢看了她半晌,唇方轻动:“你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