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自己下来了?”
阿一连忙快走了几步,他站在少女身边,少女把手放在他的手心。
阿一抬起头,像是才发现邵星束。
“啊……是你。”
“你认识我?”
邵星束打量着阿一,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阿一则轻笑一声,指着自己。
“我也是参赛者,如果之前的比赛顺序没有变换的话,大概我们就会碰上。”
邵星束“哦”了一声,视线落在那名长衫少女身上。
“她要是参赛者吗?”
“算吧。”
阿一正要再说,少女便轻轻捏捏他的掌心,阿一就朝邵星束微微一笑,带着少女转身离开。
“再见,希望我们能在决赛重逢。”
邵星束看着人走了,这才往凉亭走去。
亭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弯供人休憩的长凳。
邵星束给沈飞乔发了讯息和定位,就这么坐在凉亭里等待。在他左侧突然有一点余红闪过,邵星束侧头去看,原来是凉亭的栏杆上,挂着一只用红纸裁剪而成的小龙。
龙角、龙鳞、长长的龙身纤毫毕现,这条小龙随着风一吹,五只爪子一动一动,看起来像是要腾空而去一般,威风极了。
邵星束趴在栏杆那看,不知道这是谁留下来的。
-
一辆黑色的车驾在园子大门口缓缓停下。
阿一几步上前,把车门打开,再牵着少女坐进宽大的后座。
“好了,可以把绷带拆啦。”
“会长。”
阿一伸手在少女脑后松开那段绷带,露出其下一双金黄色的瞳孔,那双猫儿眼形状圆润,眼尾上翘拉长,两道像画出来的胭脂红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垂落的额发里。
瞧着跟只画了一点眼妆的花旦。
秋林抬手遮挡着天光,等到车窗完全拉上后,他才揉了揉眼睛。
秋林自然是男的,只是男生女相,连身形也像是少女,如果今天邵星束开口帮他前,先称呼他“小姐”,他大约会和邵星束打起来。
“牵我下来的人是谁?”秋林问道。
“参赛者,叫……邵星束。”
阿一把绷带卷起扔到车下的垃圾桶里,他敲敲身后的隔板,前座的司机就立刻开车了。
秋林则打开手机,在协会的官网上搜索邵星束的名字,看到了他的全貌。
“长得还挺讨厌。”
秋林把手机扔到车座上,姿态不雅地双腿盘起靠在椅背上,松开了长衫上的立领,问阿一。
“要喝血吗?”
“不敢。”
阿一看着秋林的脖颈,喉结因为渴血的欲/望而移动着,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每次您一大方,我就要死一次。”
秋林哼一声,单手支着下颚,望着窗外。
“还有多久才到决赛啊?”
“按照您的规划,快的小组再赛两场,慢的……还有五六场吧。”
阿一打开手机,刷着名单。
这些秋林都心知肚明,就十分疲惫似的闭上了眼。
“我想快点回去。”
“好的,我这就叫司机加快。”
阿一又敲了敲隔板,果然车速就变快了。
“想喝血也是可以的。”秋林语气淡淡地诱哄。
“我还是渴死吧。”阿一十动然拒。
-
邵星束在亭子里坐了没一会,就看到沈飞乔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拾级而上。
“谢谢。”
邵星束坐直身,接过那袋子,看到里边放了两杯冰沙。
邵星束随意拿一杯喝了,细碎的冰沙在口腔里渐次融化,爽快的凉意从喉咙直入肚腹,激散了一身热意。
“对了!你看这个!”
邵星束就和与小伙伴分享秘密的孩子一样,突然放下杯子,扯着沈飞乔到栏杆边。
“我刚才看到的,有人剪了一条龙!”
沈飞乔认认真真地看了一圈,点点头。
“手工很好,栩栩如生。”
“是不是有谁掉在这的?”邵星束有些担心。
“应该不会,你看这里的勾绳是专门绑好的,也许有祈福的作用,看看就好。”
“好。”
邵星束乖巧答应,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低头一看,居然是邵鹤打来的电话。
“阿爷。”邵星束赶紧接了。
“你干嘛呢?今天没比赛啊?”邵鹤问。
“嗯,今天没有,我和飞乔出来逛逛,您今天身体怎么样?”
“好啰嗦!每次打电话你都问,我好得很!”
邵鹤在医院看着电视回放,抬手示意宋渺和林诞给他把画面再放大点。
“我没有要问你比赛的事,”邵鹤揉揉鼻子,“我想问……你累不累?”
邵星束沉默一会,就嘿嘿笑着对邵鹤说。
“不累,你就等我最后拿冠军吧。不用担心我。”
邵星束强调。
“我不担心,我就告诉你,医生说我状态稳定,现在可以出院了。”
邵鹤说完之后,邵星束脸上便出现了大大的笑容。
“好,阿爷,你等我回去。”
邵鹤在那边“嗯”了一声,这通简短的电话就结束了。
沈飞乔摸摸邵星束的头:“好消息。”
邵星束则抓着手机,颇有些向往地说。
“真想快点比完,然后我和你,还有阿爷一起回家。”
“会的。”
沈飞乔轻声应着,边低头回复邵桐的短信。
邵桐:你们今天还回来不?不可以在外边过夜啊……
沈飞乔:^_^不告诉你。
收到短信的邵桐,把手机合上,一把抄起吃饱了在旁边舔爪爪的小狮子,往门外走。
“看来是会回来了。来,小狮子,跟我一起出去逛逛。天光好,人精神,小猫嗷嗷叫着要出门呐~”
另一边,南州医院。
邵鹤换好了衣服,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身后林诞和宋渺给他提着行李,活像伺候老太爷出巡的家丁。
“邵爷爷,你真要出门啊?”宋渺担心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不趁现在到处走走,我怕我以后走不了。”邵鹤满不在乎。
“啊呸呸呸!不灵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
林诞十分迷信地敲着一旁的树干,替邵鹤驱邪。
“好啦,谢谢你们这段时间陪着我。”
邵鹤揉揉这两个从小看到大的娃娃的头,把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到他们手里。
“我太久没回家,想回去看看。”
“您家不在檀溪那边吗?”宋渺问。
“是原来的那个。”
邵鹤笑了一声,就拿过他们手里的行李,招手打车要往机场去。
“还是那句话哈,你们要敢告诉星束我出门了,小心你们的小脑袋瓜!”
宋渺和林诞听着邵鹤的恐吓,吓得打了个冷颤。
“行吧……但您可得每天给我们发消息啊!”
“知道了!”
邵鹤应了一声,车子便驶远了。
-
帝都中心商场。
沈飞乔带着邵星束逛完了园子,就到了下午。
虽然晚了点,但这附近靠近中心商场,正好吃饭。
中心商场总是热闹,沈飞乔早早预定了一家火锅店。
邵星束跟着沈飞乔搭乘中央浮梯上楼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喧哗。
“谁啊?明星吗……”
邵星束在栏杆上向下看去,便看到商场一楼出现了熟悉的石油王……不,萨尔·阿贝德。
淦。
邵星束把身体站直,推着沈飞乔。
“我们快走。”
早就看到了萨尔的沈飞乔神色不动,只是眼里燃烧着厌恶的烈火。
沈飞乔觉得以后出门是不是得看黄历,早上碰到韩空若,下午又碰到萨尔。
这到底……
沈飞乔看着身后一脸焦急的邵星束,轻叹一声,把他拉到怀里,让他的脸靠在肩胛上。
“他看不到你的。”
“可他要是看到你怎么办?”
邵星束不放心,萨尔喜欢美人,而且……范围很广。
“哦,我倒是没关系,我比较粗鲁,”沈飞乔像是开玩笑般说着真话,“要有什么我当场就把他打死了。”
在一楼被仆人簇拥的萨尔站在一家珠宝店的门口,他正要迈步进去,就突然抬起头看着天顶。
“您有什么需要?”仆人轻声询问。
“没什么……就觉得像是错过了什么。”
萨尔对珠宝黄金,以及任何他觉得珍贵的东西都很敏感,但这么仔细端详过后,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就只好往珠宝店里走去。
只是心底有个地方一直在喊着“血亏”。
今天的火锅店在那两个俊美的少年入店后,迎来了客流高峰。
服务员喜笑颜开地把沈飞乔和邵星束安排在窗边,让更多路人看到他们,然后受到吸引进店。
不管是什么年代,美色效应永远有效。
“多吃点,待会我们要去山上。”沈飞乔把菜单递给邵星束。
“山上?”邵星束一脸懵。
“嗯,我以前见过一次,我想……你也会喜欢。”
沈飞乔说完,邵星束就好奇起来。
不过沈飞乔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剧透的人,邵星束就加快了点菜的速度。
下午3:20,邵星束和沈飞乔结束午饭,离开了中心商场。
3:30,两人坐上前往京尘山的车。
5:30,沈飞乔和邵星束到达山脚。
“应该还来得及。”
沈飞乔看着渐升晚霞的天色,带着邵星束往山上走去。
两个少年身体都锻炼得当,这点崎岖的山路不算什么。只是沈飞乔越走越偏,邵星束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走错了路。
“没有,就是这边,到了山顶就好了。”
沈飞乔回头拉了邵星束一把,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要背吗?”沈飞乔问。
这话十分伤男子汉的自尊心,邵星束三两步走到了沈飞乔前头,朝他伸出手。
“要背吗?”邵星束反问。
“要是我实在走不动了,可能就要麻烦你了。”
沈飞乔握住邵星束的手,轻轻一笑,邵星束就觉得自己实在太孩子气了。
6:45,两个到后期都开始跑起来的少年,总算在预定时间内到达了山顶。
邵星束看到这座山峰的景致,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晚霞已降,新月初升。
这座隐于群山之中的山峰上,只有一棵巨大的樱花树。这树高约五十多米,树干极粗,浅紫淡粉的樱花在这时节依然盛放,密密遮遮如同一把巨大的冠形阳伞。
邵星束脚下是厚厚的樱花花瓣,夜风一吹,这满树夜樱便又往下如雨般撒了邵星束一头一身。但这夜樱却没有落尽的那天,残花吹去,新花又生,花蕾哔啵绽放,又是一场新生。
“上来吧。”
沈飞乔拉着邵星束沿着这棵蜿蜒的野樱缓缓向上,沈飞乔手里拿着一个简易的琉璃灯,是之前在商场买来的。当时邵星束还不明白这有什么用,原来是为了今晚引路。
沈飞乔在前方轻轻拨开厚重锦簇的花枝,那花瓣同样落了他一身。邵星束看着他的背影,如果不是手心里的热意在提醒他这人是沈飞乔,他可能会被乱花迷了眼,以为他是志怪神话里的引人前往另一个世界的美丽精怪。
大约攀到这棵巨树的三分之二的地方时,沈飞乔停下脚步,扬起一丛花枝,对邵星束笑道。
“到了。”
邵星束走出那垂帘般的曼妙的花丛,就看到一处平台。
这夜樱有一处生得特别齐整,像是在这满树丛花之下特意长出一块供人休憩赏看的地方。
沈飞乔把琉璃灯放在树干上,就两腿悬空地坐在这平台的边缘。
邵星束也跟着坐了过去,在这里恰好能看到空中银色的新月,还有眼前那开阔的山景。
“那是怎么发现这里的?”邵星束看着眼前盛景,连声音都有些小心翼翼,就怕打破了这场幻梦。
“以前来参加比赛,我总是觉得不开心,”沈飞乔仰望着那轮明月,“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更喜欢一个人。没事的时候我就在帝都四处转悠,到了夜里也不回去。可能睡在别人的屋顶,或者树上,然后我找到了这里。”
“有一段时间我常来,但又觉得孤独,这么好看的景色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实在可惜。”
邵星束看着山脚下微黄泛红的万家灯火,轻轻握住了沈飞乔的手。
“七点多,应该快开始了。”
沈飞乔将邵星束的额发往耳后别去,指着对面渐渐亮起的一处山峰。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如果你也能看到……那应该就是真的。”
邵星束瞪大眼睛看着前方,那山峰上不知什么时候挂起了数个红灯笼,照出了那山峰上的一座镶金嵌玉的戏台。
一点白色的烟雾缭绕而生,一名身着白色云台衣的美貌女子上了台,在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打着纸伞,穿着青衣的女子。
在戏台左侧,则上来一位步伐轻缓,穿着黑衣的男子。
三人脸上都上着像是京剧里的旦角般的妆容。
三人在台上一拱手,便听那婉柔的唱腔唱起。
邵星束细听了一会,像是有些熟悉。
“……《白蛇传》?”
邵星束轻问,沈飞乔点点头。
戏台上那白素贞美目含情,盼着与郎君相会。
那小青巧计连施,让许仙上门来。
再之后洞房花烛,结成一对的爱侣。
许仙劝酒时朗声念道“偕老百年”。
白素贞竟连酒杯都忘了拿起,她又惊又喜,才举杯同道“偕老百年”。
再之后白素贞向小青诉着衷肠。
“许郎夫他待我百般恩爱,喜相庆病相扶寂寞相陪。
才知道人世间有这般滋味,也不枉到江南走这一回。”
……
直到对面这出《白蛇传》演完,邵星束才长长出来一口气。
对面山峰上的灯笼渐次熄灭,那站在戏台上的人也在这黑暗中掩去身形。
这群山之中,万籁俱静,竟是只有那轮明月与沈飞乔、邵星束看到了这仿佛山间精怪般的景色。
“是真的吧?”邵星束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我看得见。”
“当然是真的,”沈飞乔笑出声,对邵星束的天真感到不可思议,“人家是京剧团的演员,在这里专门有一个戏台子。每月初一十五就上来演一出,虽然没有观众,但他们的戏是给山神看的。听说是个老传统了。”
邵星束却也没生气,反而重重点头。
“是真的就好,以后还能看到啊。”
“以后你还要来看?和谁?”沈飞乔挑眉。
“当然是你啊!”邵星束不明所以。
沈飞乔则朗声大笑起来,第一次在邵星束清醒时,在他额前落下亲吻。
邵星束看着沈飞乔的嘴唇轻轻开合了几下,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沈飞乔却只拉着邵星束的手站起身。
“回去吧,不然邵桐要报警了。”
明明气氛正好,月亮也识趣地藏到了云间,但沈飞乔却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邵星束的喉咙也像被人锁住,他昨晚冥思苦想了许多,觉得在这时都不太适合说出来。
……果然,沈飞乔也会害羞,至于他……还是等他准备充分再说吧!
走在前方的沈飞乔,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步伐一般轻松。
他又想起了与那东西做交易时的情景。
【我在人类世界里也活了很久,所以为了惩罚你的大逆不道……】
【其中一条约定就定为“在游戏通关前,你不得向自己所爱吐露任何一句爱语”。】
【这就叫打蛇打七寸,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许郎夫他待我百般恩爱,喜相庆病相扶寂寞相陪。
才知道人世间有这般滋味,也不枉到江南走这一回。——《白蛇传》唱段
沈飞乔: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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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收藏留评订阅的大大~啾咪!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沈飞乔总是说各种骚话,当着别人的面对星束表露爱意
在星束面前却绝对不会认认真真地说一句“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的原因了……
被欺负实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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