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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吗?”龚教授端着茶杯放在余思雅面前,关切地问道。

余思雅摇头:“还没呢,前阵子填了志愿,目前还没消息。”

今年的高考太?仓促了,没做好准备,所以现在高考的录取通知书也是早晚不?一,没个统一的时间。

不?过龚教授还是对余思雅挺有信心的:“上次写信,玉涛说你基础挺好的,应该是录取通知书还没到。咱们?省城也才偶尔有人接到通知书,到你们?乡下应该还要等一段时间。”

“嗯。”余思雅赞同的点点头,她其?实并不?太?担心高考的事,今天来找元教授和龚教授也是另外?有事,“龚教授,你们?认识化学系的教授吗?我想麻烦你们?搭个线,我们?养殖场有点技术问题要请教懂化学的专家。”

同住家属院,虽然元教授和龚教授才回来半年,但在此之前,他们?可是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认识不?少老朋友。所以一听?说余思雅要找人帮忙,龚教授马上放下茶杯指着隔壁说:“住208的就是化学系的老闫,他比咱们?早回来半个多月。那技术是没得说,但就是人性?子脾气很古怪,谁都?不?搭理,楼道里碰见了,跟他打招呼,他也背着双手就走。你要找他估计有点麻烦,老元还认识个教化学的,不?过不?住家属院这边,你等会儿,他回来带你去。”

一个是“技术没得说”,一个“还认识的”,余思雅自然惦记前者?。现在百废待兴,有技术的人以后能帮大忙,不?光是羽绒消毒这种事,还有以后产品的防腐等等,都?需要有技术的人才。要是能跟这位闫教授打好关系,受益无穷。

因而余思雅毫不?犹豫地问道:“龚教授,这位闫教授在吗?我想去拜访拜访他。”

龚教授错愕:“应该在吧,他除了上课,平时一般都?窝在家,哪里都?不?去。”

余思雅又追问:“那这位闫教授有什么爱好?”

龚教授深深地叹了口气:“以前喜欢唱歌跳舞,他留过洋,英文法文都?说得很好,性?格也开朗。只是十年不?见,听?说他老伴儿死在了乡下,儿子跟他划清了界限,现在整个人都?变得孤僻了。也早没以前的爱好了,就整日喝酒,除了上课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家里抱酒瓶子。”

那确实不?好接近,可余思雅从不?是那种能轻易放弃的人。她站起身说:“谢谢龚教授,我想试试。”

龚教授知道她并不?是普通的年轻姑娘,性?子坚强,便?说:“也好,你要真能重新让老闫振作起来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他啊,也是个苦命人。”

说干就干,余思雅琢磨了一会儿,在吃午饭前离开了龚教授家,然后去商店买了一瓶茅台。好家伙,这个年代茅台也不?便?宜,7块钱一瓶,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星期的工资了。

光有好酒,没有好肉可不?行,余思雅又去国?营饭店买了一份下酒的凉拌猪耳朵,拎着去了闫教授家。

敲了好几声?门?,一个满脸皱纹,皮肤又黄又粗糙,满身酒气的老人打开了,面色不?善地看着余思雅,声?音粗噶:“找谁?”

余思雅笑盈盈地说:“闫教授,你好。我是元教授和龚教授的朋友,辰山县清河鸭养殖场的厂长,今天来找闫教授是想请闫教授帮忙研究一款消毒水,待遇……”

不?等余思雅说完,闫教授就暴躁地关门?:“不?帮,不?帮,赶紧走,再?不?走,我打人了……”

余思雅还没反应过来,蹬蹬蹬的脚步声?过来,紧接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按住了木门?,声?音充满了愧疚:“爸,我们?做好了饭,你今天就去我那儿吃吧……”

看到儿子,闫教授更暴躁了,提起墙角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招呼去:“滚,谁是你爸,我儿子十年前就死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给我滚,老子不?想看到你……”

有余思雅这个外?人在,老头子都?这么不?给他面子。男人有点生气:“爸,你就是这么倔,你当?初要是别这么倔,让你举报你就举报,哪有后面那些事?我妈也不?用跟着你去乡下受苦了……”

这话不?光触动了老人的逆鳞,也让余思雅愤怒极了。本来这是人家父子之间的家务事,轮不?到她这个外?人来说什么,可看看这个男人说的什么话?十年过去了,他没想过他父亲是无辜的受害者?,没有真心的忏悔和愧疚,反而埋怨父亲当?年没有出卖别人换取自己的安全,什么狗东西!

“你这么孝顺,当?初是哪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检举了闫教授?这些年,你去看望过父母,给他们?寄过东西吗?没有吧,毕竟你怕牵连到你自己。现在为什么又来找闫教授了?是觊觎他一个人分了这么大套房子,还是眼馋他每个月不?低的工资,想扣点油,又或是看到高考恢复了,想给自己孩子亲戚,领导走走后门?……”

“你……你是什么人?我跟我爸说话,关你什么事,滚开,不?然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照样打!”不?知是不?是被余思雅说中了心底最阴暗的心思,男人恼羞成怒,涨红着脸,凶巴巴地吼道。

余思雅可不?怕他:“信,我当?然信,连亲爹都?能出卖的东西,还有什么干不?出来。你打啊,你只要敢碰我一下,我就去公安局报案,说你对我耍流氓!”

余思雅昂着脸,迎了上去,轻蔑地盯着他。

男人一听?“耍流氓”三个字,赶紧往后缩了缩,气急败坏地看着余思雅:“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女人!”

余思雅被逗笑:“论?不?要脸,我总比不?上你。当?初举报亲爹,现在又像一条狗一样上门?,问亲爹要好处,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可不?是,老闫两口子都?是厚道人,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东西!”

“就是,连自己亲爸都?害,现在还好意?思来找老闫。”

“听?说他卖了自己爹,最后也只当?了个科员,十几年了还是个科员,这不?,看老闫平反,赶紧上门?要好处了。老闫什么人啊?当?初可是系主任的热门?人选,要不?是被儿子举报,他肯定当?上系主任了!”

……

同一层,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跑来看热闹,对着年轻男人指指点点。他虽然不?要脸,心肠黑,可也顶不?住大妈大爷这样明晃晃地议论?,恶狠狠地瞪了余思雅一眼,像只丧家之犬一样,低着头,冲下了楼,灰溜溜地跑了。

正主跑了一个,余思雅赶紧说:“大爷大妈,中午了,大家都?回去做饭吃饭吧。”

见没好戏看,大家也跟着散了。

但闫教授的脸色仍不?见好转,阴沉沉地瞥了余思雅一记:“别以为你帮着我说话,我就会帮你,不?可能,赶紧滚!”

可真是个不?好搞定的老头,余思雅摸了摸鼻子,笑眯眯地将酒瓶子和打抱的猪耳朵递了上去:“闫教授,我是真心想聘请你当?我们?养殖场的化学顾问。不?管你答不?答应,总不?应该跟好酒好肉过不?去吧。这些你拿着,我就不?打扰你吃午饭了。”

说着余思雅手脚飞快地将东西塞给他,然后帮他把门?带上了,速度快得闫教授都?没反应过来。

知道一时半会儿拿不?下闫教授,余思雅做好了打长期战的心理准备,正打算走,走廊尽头龚教授冲她招了招手。

余思雅赶紧过去。

龚教授把她拉进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事吧?”

“龚教授,我没事,那么多人,他不?敢打我。”余思雅嘿嘿笑了笑。

龚教授这才松开了手:“都?中午了,我多做了一点饭,你也跟着咱们?一起吃吧,老元也回来了。”

元教授洗干净手出来,笑呵呵地说:“余厂长,一起吃饭,我跟你说说老闫的事。”

余思雅求之不?得,帮着龚教授把饭菜端上了桌,边吃边跟两位老人聊了起来。

以前一个家属院,都?是男同志,也同为教授,元教授跟闫教授来往还算比较多。他叹气道:“余厂长,你别生老闫的气,他啊,也是过得太?苦了。我听?说他下乡那地方,对他很不?好,他现在膝盖到了阴雨天就痛,刚下去那两三年,一到农闲就被人拉着剃头□□。不?像我跟龚教授,还遇到了你跟和玉涛这样的好孩子,大队长也没为难过我们?,只是意?思意?思地让我们?住牛棚,写写检讨,让我们?老两口全须全尾地熬到了回城。”

说起这段往事,元教授和龚教授的眼睛都?湿润了。

余思雅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赶紧说:“我知道,元教授你放心,我没生闫教授的气。他其?实人挺好的,刚开始非常凶的赶我走,后来我怼了他儿子几句,他对我的态度明显改观了,还说不?会因为我帮过他这一回,就答应我。”

虽然这老爷子很凶,可也没抄起扫帚赶她啊,对他那狼心狗肺的儿子才是真狠。

“那就好,那就好。余厂长,你的来意?我知道了,回头我跟老闫说说,他呀,一辈子痴迷化学,虽然现在因为现实的打击,变得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但我相信,他对化学一定还是像以前那样热爱。”元教授深有感触地说道。

余思雅听?了这个消息,若有所思,忽地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提议:“元教授,龚教授,你们?说我把闫教授挖到咱们?养殖场怎么样?”

元教授和龚教授明显被她吓了一跳,上午还说只是请闫教授帮个忙,弄点无毒无害的消毒剂,现在怎么变成了把人也给挖走了?

知识分子还是都?有知识分子的骄傲和清高,闫教授恐怕没那么容易答应。未免打击到余思雅的积极性?,龚教授委婉地表示:“余厂长,闫教授恐怕会更喜欢学校这个环境。”

余思雅却不?这么认为:“那可不?一定。我看闫教授的样子,也有五十多岁了吧,他身体?又不?大好,工作不?了几年估计就得退休了。可能对有的人来说,退休是一种放松,但对闫教授就未必了,他跟儿子闹翻了,没有亲人,老伴儿也去了,退休了没事干,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个老房子里,多么孤单无聊啊,还要时不?时地忍受儿子的骚扰。要是去了咱们?养殖场,换个新鲜的环境,工作也可以干到他不?想干为止,多好啊?虽然我们?养殖场的实验器材工具没大学齐全,但只要他需要的,能买到的,我们?养殖场都?能提供,环境绝对不?会比这里差多少。”

龚教授老两口想了想,也觉得余思雅这话未必没有道理,换个环境对闫教授未必是件坏事。

元教授主动说道:“这样吧,下午我找老闫谈谈,把你的想法告诉他,劝劝他。你当?初对咱们?两个没用的老头子,老太?婆都?能释放善意?,我也相信老闫去了你那里,你会善待他。”

余思雅笑着说:“这是当?然,闫教授要是去了咱们?厂子里,那可是咱们?厂子文化水平最高的人,决定着咱们?厂子的研发水平,是咱们?厂子的灵魂人物之一。”

元教授含笑点头:“你这姑娘说话就是让人开心,跟你说话我都?像年轻了几岁。”

既然元教授说要帮忙,余思雅很信任他,就将这个事交给了他,吃过饭就忙其?他的去了。

接下来几天,余思雅都?在省城办事,但不?管多忙,每天中午,她都?给闫教授送一份午餐过去,不?过没有酒了,都?是从国?营饭店买的饭菜肉。

每次送过去,她敲敲门?,将东西递给闫教授,也不?多说就走了。

如此过了四天,闫教授这里还没消息,倒是门?市部传来了消息。叶梅告诉余思雅,昨天下午有人送来了一件衣服,说是羽绒服,他们?约在了今天见面。

为此,余思雅今天特意?没出门?,就守在了门?市部。

等了半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太?太?进了店。

叶梅马上笑道:“婶子,你过来了,我们?厂长等了你一天了。”

余思雅听?到这话就明白自己等了半天的人总算来了,连忙站起来,上前笑道:“婶子,你好,你有羽绒服是吧,能给我看看吗?”

说话的同时,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老太?太?。

老太?太?穿得挺朴素的,蓝色的棉袄,上面打着好几个补丁,满是皱纹的脸上,瘦巴巴的,气色不?怎么好,感觉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这样的老太?太?家里真的有羽绒服这种高端的玩意?儿吗?

老太?太?紧紧捏着手里的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余思雅的问题,反而不?确定地问道:“你们?这里真的收羽绒服,两百块钱一件?”

余思雅走出门?,指着门?口挂的告示,念了一遍,解释道:“婶子,全新的两百元一件,旧的没有补丁的一百元一件,有补丁的要看衣服的完好程度来算钱。你的羽绒服要是带来了,拿出来看看吧,咱们?的店就开在这里,每天都?在,这人来人往的,咱们?也不?可能骗你的东西,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似乎觉得有点道理,这才稍稍放下了戒心,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裹:“这是十年前,我一个在马来还是什么地方,反正是南边的亲戚回来探亲,送给我们?的,可暖和了,比棉袄还轻。”

说话间打开了包裹,里面躺着一件很久的衣服,米黄色,圆领,衣服上用线缝了许多格子,边长大约在五六十公分。看起来挺单薄的,手肘处和前面打了三个补丁,最大的那个比巴掌略小一些。

余思雅说:“婶子,能把这衣服给我看看吗?”

老太?太?见在店里买零食的顾客都?不?买东西了,兴致勃勃地围着她们?,准确地说是盯着她手里的羽绒服,骄傲的同时也不?担心余思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昧了她的衣服,遂递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叮嘱:“小心点,这衣服很贵的,别弄坏了吧。”

余思雅哭笑不?得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这都?穿了十来年了,衣服早就不?暖和了,要不?是她贴出了这个告示,搞不?好这件衣服那天就要进垃圾堆了,还贵呢?这老太?太?可真会抬价。

余思雅打开衣服,摸了一下,马上就确定了,这就是羽绒服。不?过因为穿了太?多年,里面的羽绒已经不?保暖了,薄薄的一层,摸上去,都?不?怎么感觉得到羽绒服的分量。这就跟后世,羽绒服下水后摸着的感觉差不?多。

确定了真伪,余思雅把衣服还给了老太?太?,笑着说:“没错,婶子,你这衣服确实是羽绒服,按照我们?张贴的告示,这件衣服,我们?愿意?以50块的价格回收。”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继而是不?满:“小姑娘,你们?告示上写的是两百块一件,怎么才五十,你这不?是骗人吗?我这衣服是虽然打了点补丁,可也不?多,现在的谁家的衣服没打过补丁啊?这好好的,还能穿呢!”

余思雅本来给她留了点还价的空间,结果这老太?太?一上来就说她骗人。余思雅不?干了:“婶子,我们?的告示写得很清楚,新衣服两百,旧衣服没有补丁的一百,有补丁的面议。这件衣服你们?都?穿了十年了,还暖不?暖和,你应该比我清楚,五十块真不?低,可以做两三件新棉袄了,新棉袄跟这件旧衣服哪一个更暖和,婶子想想吧。”

这还用想,羽绒服再?好,也顶不?住穿了这么多年,就是不?保暖了,不?然老太?太?也不?会舍得把衣服给卖了。

“那还是太?少了,就算卖不?了两百,那也得一百块。”老太?太?不?甘心,跟余思雅讨价还价。

余思雅不?答应:“婶子,五十块也只有我要,不?信你问问其?他人,十块钱估计都?没人买你这衣服。”

这话说得老太?太?无言以对,但一点价都?没还,她又不?大开心。

看到她气呼呼不?说话的样子,余思雅让叶梅拿了一只酱板鸭说:“这样吧,婶子,我再?送你一包酱板鸭,这个值好几块钱呢,就这个价了,再?高我只能放弃了。”

老太?太?见她不?肯妥协,担心她不?买就没人要自己的这件旧衣服了,犹豫了一下,终还是答应了:“好吧,看你这小姑娘是诚心要,我就做好事,便?宜点给你。”

余思雅不?跟她争这点嘴巴上的气,笑眯眯地说:“好,谢谢婶子,要是谁还有羽绒服,你可以介绍他来咱们?店里,若是成了,我请你吃鸭子。”

老太?太?一听?有便?宜可占又乐了:“真的?那我帮你问问,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告示贴出去好几天,才等来了这么一件羽绒服,可想而知省城羽绒服有多少,若是这老太?太?能帮忙介绍人过来,余思雅还真不?介意?送她点东西。毕竟时间最宝贵,岂是区区几块钱比得上的。

“自然算数,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余思雅把钱数给老太?太?,笑眯眯地将人送走了。

等人走后,叶梅几个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件“五十元”高价买来的旧衣服:“余厂长,这就是羽绒服啊?真的那么暖和吗?感觉一般啊。”

余思雅笑笑没说话,都?穿十年了,要还能跟新的时候那样暖和,这制造羽绒服的厂家早破产了。

等他们?摸完,余思雅将羽绒服收了起来:“如果还有人来卖,也像今天这样,让他们?第二天过来,或者?留个地址。”

叶梅诧异地望着余思雅:“还要收吗?”

这种衣服又破又旧,还这么贵,他们?实在不?理解余思雅为什么要花大价钱买这个。

这是厂子里的下一步规划,余思雅没必要跟几个店员解释,淡淡地说:“对,还要再?买几件。这件打包好,放仓库里,等潘永康和吴强过来送货的时候,让他们?带回去交给赵师傅。”

一件拆了不?一定能让赵师傅他们?搞懂别人的制造工艺,得多弄几件才行,尤其?是那种比较新的,这样更直观。不?然赵师傅他们?都?没见过好的羽绒服长什么样,又怎么能指望他们?造出余思雅满意?的衣服呢?

余思雅在养殖场威望颇高,见她没解释的意?思,叶梅几个也不?敢再?问,连忙把衣服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好的,余厂长,明天他们?应该就会来一趟。”

“好,他们?明天大约几点到,我也留在店里。”余思雅是担心小李或是马冬云给她带了什么信之类的,她留在店里,以便?能第一时间给他们?回信。

哎,交通通讯不?便?利就是麻烦,明明只有一百多公里,可这信息传过来,硬是要花个两三天。

叶梅马上应好。

这天余思雅除了中午给闫教授送饭以外?,都?窝在门?市部。到了下午,门?市部的生意?相对淡了一些,余思雅把叶梅叫到后面的小办公室,询问她:“你觉得这三个售货员怎么样?”

叶梅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我觉得都?挺好的!”

这明显是不?愿意?得罪人。余思雅能理解,却不?能接受。她抬头认真地看着叶梅说:“如果你一直打算在这家店里干着一线的工作,就当?我这话没问。”

叶梅愣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了余思雅这话另有深意?。她犹豫了两秒,果断地做了决定,干脆地开了口:“余厂长,三个店员都?还可以,不?过都?各自有自己的优缺点,刘丽娟同志细心负责认真,缺点是有时候不?知道变通,心情不?好的时候对顾客也不?是特别耐心。陈立军同志体?格很强,比较有担当?,也很负责,每次存钱他都?会主动跟着去,积极性?不?错,不?过缺乏亲和力,小孩子来的时候都?有点怕他,他嗓门?又比较大……”

余思雅默默听?完,突然问道:“那你觉得这三个人,谁比较适合接替你的工作?”

叶梅吃惊地看着她:“余厂长……”

余思雅笑盈盈地看着她不?说话。

叶梅也摸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思考了两分钟后说:“综合考虑,陈立军比较适合。”

余思雅也没说好,没说坏:“嗯,我知道了,好好干,你的意?见我会考虑考虑的,过完年我们?还要开一个分店,初步定在火车站附近,你是省城人,如果有什么认识的人可以帮我牵线。”

叶梅听?到这句话,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原来是要开分店,所以要提拔新的店长。

“好,回去我帮忙问问。”叶梅赶紧表态。

余思雅点点头:“嗯,出去忙吧。”

***

自己有车子就是方便?快捷,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潘永康和吴强就来了。余思雅猜得没错,小李果然给她带了封信过来。

只是信的内容有点出乎她的预料,小李在信里没提起工作上的事,而是说起了高考,公社已经有两名同志收到了高考录取通知书,一名知青,一名社员。她的还没到,小李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担心,让她请元教授帮忙问问。

余思雅看过就放下了,元教授也只不?过是个普通教授,才平反回城半年多,真找他,他也得去求人。除非是录取通知书没来,不?然实在没必要为这个去麻烦元教授。

除了这个,小李还带了一封未拆的信。

信上的地址格外?的眼熟,就是沈跃走的时候留下的那串地址和邮编,应该是他回到部队,寄了信回来,小李收到又让人给带了过来。

余思雅拆开一看,满满两页纸,密密麻麻都?是字,第一页写他顺利到达了部队,目前局势还好,没有产生直接的冲突,他很安全,让她放心。接着又说,她准备的礼物战友们?都?很喜欢,一个个夸清河鸭好吃,他媳妇能干什么的。

夸了余思雅半页纸,他总算记起问家里的情况了,还叮嘱她早点备年货,过个好年。到了第二页,全是对当?地风景名宿的描写,尤其?是水果,这年月饭都?吃不?饱,水果自然也少,余思雅其?实挺馋水果的,可交通运输不?便?,能吃的只有本地的当?季水果。冬天本地除了橘子,就没什么水果了。

可沈跃倒好,明知她好这一口,在信里对水果大书特书,说南边的甘蔗特别甜,还有橘子橙子,好几个品种,沉甸甸的挂在枝头,一块钱就能问老乡买一大篮子。此外?,还有草莓,红彤彤的,轻轻一口,全是酸酸甜甜的汁,说什么她一定会喜欢,还有挂在枝头的芒果,味道跟老家的水果很不?一样,能他买了一些,请老乡帮忙制成芒果干,过阵子给她寄回去。最后才轻描淡写地说,她要喜欢,等去了那边他带她去熟识的老乡家里摘,枝头上的水果特别甜,特别新鲜。

这人,明明文化水平也不?是很高,结果写起这些好吃的水过来头头是道,搞得余思雅这个告别了水果自由?好几年的人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

过分!余思雅赶紧合上了信纸,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上辈子吃过的荔枝、龙眼、沙糖桔、香蕉、菠萝……

沈跃真是太?过分了,这是明晃晃地勾\\引她。

余思雅又好气又好笑,合上了信封,过了好几天才给他回信,决口不?提水果的事,就简单地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他弟弟妹妹都?挺好之类的。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余思雅最近工作的重心是搞定闫教授和找到合适的新店面。

新店的位置,余思雅准备开在火车站附近。这是因为火车站每天客流量极大,而且这个时代的火车非常慢,动辄两三天,甚至四五天的都?有。这么长的时间,火车上售卖的食物又贵又不?好吃,很多人都?是自备干粮,但光啃馒头饼子没有味道,清河鸭的出现能弥补这一点,麻辣鲜香的口味,能让大家在旅途中开开胃。

她看了好几个地方,但现有的面积和建筑都?不?是很令人满意?。而且这会儿因为都?是市场经济,火车站附近挺荒凉的,除了几个国?营的招待所、国?营饭店和百货店外?剩下的就是一些民居和快倒塌的老房子。

余思雅看来看去,都?不?满意?,最后她决定,买一座老房子推了重建。

不?过这样一来,花的钱就更多了。她得先?回去找杨会计算一算明年年初的开销,给养殖场留够运转的资金,其?余的才能拿来建新的门?市部。

这次事情多,一番折腾下来,余思雅直接在省城呆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该忙的也忙完了,羽绒服也收了两件,其?中一件还真是第一次的那位老太?太?给介绍的人。

事情办到这里也该准备回去盘点盘点商量过年的事了。

余思雅琢磨了一下,走之前去跟闫教授道个别,因为过去一周,她每天中午都?亲自给他送饭菜过去,现在要走了也该说一声?。

拎了几个苹果和橘子,余思雅再?次去省大家属院,敲响了闫教授家的门?。

闫教授还是板着脸,打开门?,眼睛落到网兜里的苹果和橘子上面,嘟囔:“酸不?溜秋的,有什么好吃的。”

余思雅耐心地说:“水果可以补充不?少维生素,光喝酒可不?行,你放着慢慢吃。闫教授,快过年了,我得回乡下去了,今天是来跟你告辞的。”

听?到这话,闫教授的脸色更不?善了,开口就嘲讽:“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我看你也就做做样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态度可比现在恶劣多了。现在这明显是小儿科,而且有点像跟她斗气一样,余思雅忍着想笑的冲动,耐心地解释:“怎么会呢,我可是报了省大,等过完年,上学了,我再?天天来烦你。”

闫教授虚眼瞥了她一记,瓮声?瓮气地问:“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

余思雅笑着说:“还没呢,应该快了。”

“你不?是参加了工作吗?你这样子,能考上吗?”闫教授语气还是凶巴巴的。

但余思雅听?出来了,这老头是关心她呢。她笑着说:“我觉得应该差不?多吧。”

“哼,最好是这样,不?然你丢脸可就丢大了。”闫教授撇嘴说道。

明明是关心,但他就是这么别扭,余思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亏得她上辈子见多了人情世故,不?然还真以为这老人家不?待见她呢。

她笑嘻嘻地说:“那有什么,能考上最好,考不?上明年再?来嘛,只要我努力了,就问心无愧。”

闫教授似乎见不?惯余思雅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你都?没有必胜的决心,怎么能考上?我说你这年轻人,不?要以为有点成绩了就骄傲,得努力,要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余思雅乖巧地点头,目光落在闫教授身上,一心二用,闫教授今天的话好像比较多啊,以前每次来,接过她的东西就关上了门?,连个谢谢都?没有。今天却拉着她拉拉杂杂地扯了一大通有的没的,像是没话找话说一样。

余思雅福至心灵,脑子里灵光一闪,等闫教授的话说完,马上热情地说:“闫教授,学校放寒假了,你也不?用上班了,要不?要去咱们?红云公社玩玩?我们?那地方,人杰地灵,风景优美,还有数不?清的鸭子,白天可以钓鱼捡鸭蛋看戏,晚上可以看电影,可热闹了!”

咳了一声?,闫教授问:“真有这么热闹?”

只这一句,余思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说道:“当?然,不?信你问元教授,他们?去年还在乡下看过电影呢,可有意?思了。”

闫教授昂起下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既然你说得这么有意?思,那我就去看看吧。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

真把这个大教授拐回去了!

余思雅心里乐开了花,她本来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成功了。当?即乐乎乎地说道:“好啊,要收拾什么,闫教授,我来帮你收拾。”

她跟着进了屋,打量了一下屋子。这房子已经有许多年了,到处都?是岁月的很久,闫教授又不?像龚教授一样,还好好收拾了屋子,重新在墙上贴了纸,装了玻璃,让房子看起来干净明亮了许多。他的房子完全没收拾,整个房子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沉闷气氛,这样的房子住久了,就是没病感觉也要憋出病来。

不?等余思雅打量完,闫教授从卧室里出来了,他装了一包衣服。余思雅赶紧去接过他的包,帮他拎着。

然后又看到闫教授打开了储物间的门?,开了灯,蹲下身在里面挑挑拣拣。

余思雅赶紧过去,殷勤地说:“闫教授,还要带些什么?我帮你。”

“你懂吗?一边去,别干扰我。”闫教授说话还是很不?客气,手下的动作却特别轻,特别郑重的样子。

余思雅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看到闫教授打开了一个上面蒙了厚厚一层灰的箱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堆玻璃器皿。余思雅从里面看到了玻璃试管、漏斗等等化学实验工具。

她的心突突突地跳了起来,紧张地问:“闫教授,这些也要带上吗?”

闫教授睨了她一眼:“我的宝贝不?带上,放在家里,丢了你赔啊?”

余思雅装作没识破他的打算,笑呵呵地说:“赔,闫教授你要多少我都?赔!”

这老先?生嘴巴上不?饶人,心却很柔软,就送了一个星期的午饭就这么轻易答应她了,连工资待遇都?没谈。就是还嘴硬,明明心是好的,却非要用恶劣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心软,也得亏他儿子不?知道他现在这种别扭的性?格,不?然哪能轮到她捡这么大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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