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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翠花下楼就看到婆婆凶神恶煞地瞪着她:“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

“啊?”吴翠花才想起这回事,浑身一抖,怯生生地说,“妈,她不答应!”

啪!

一巴掌扇在吴翠花的脸上,周母仍不解气,骂骂咧咧个不停:“你?个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我们老周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进?门十?年了也没给我生个孙子,你?是要让咱们老周家断后啊。”

这样的话在过去的几?年,吴翠花已经听?了无数遍,听?得麻木了。她低垂着头,沉默地拿着尿盆去倒,然后回来洗晚上吃过的饭盒。

周母坐在一边,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在磕,皮吐了一地,看吴翠花的眼神跟看仇人一样:“丧门星,天天摆个苦瓜脸,像谁欠你?一样。就是你?这天天这副丧气的样子带累了咱们家的运气。我跟你?说,家兴可是你?男人,他要是进?去了,你?就没男人了,你?得想办法快点把他弄出?来,不然你?以后就别吃饭,饿死算了。”

说到激动处,周母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吴翠花的额头。

吴翠花被戳得头皮发疼,,眼泪都快滚出?来了,但她不敢哭,要是哭出?来,周母会更凶。

“怎么跟个木头一样,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周母见她不说话,更气了。

吴翠花死死咬住唇,将快掉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垂着头,不敢吭声。

这么凶的婆婆都没本事把周家兴弄出?来,她哪有这个本事啊?今天去找余思雅,她也观察了好?几?天,知道沈跃在那个时间会去打饭,这才悄悄摸过去的。不知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明明一直笑眯眯的,穿着一身正气的军装,但她看到他就怕。

今天找余思雅,三两?句话就被余思雅带歪,她也不敢再去找对方了。吴翠花虽然不聪明,但她有自知之明,有小动物的直觉,她心里清楚,这个事找余思雅也没用。

但婆婆不死心,非要让她去找,可她自个儿?却不动。

好?说歹说,儿?媳妇还是个木头一样,周母火大:“跟个死人一样,要你?干什么?当初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东西。”

“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床上一直没动静的周家兴张口安慰了一句周母。

然后躺在床上斜了吴翠花一眼:“没水了,还不快点去打水,做什么都要别人说,看到没水就不知道去打吗?”

吴翠花像被惊吓的小兔子一样,赶紧应声:“哦,我这就去。”

说着手忙脚乱地拿起暖水瓶就跑了出?去。

周母见了直皱眉,不满地说:“当初怎么说了她,要是娶个像余思雅那样的就好?了,真是便宜他们姓沈的了。”

周家兴虽然记恨余思雅,但也不得不承认,母亲说得挺有道理的,要是娶了这么个女人,那他就可以等着吃香喝辣了。

“别说那个死女人,都是她把我害这么惨的。老子跟她没完!”

周母也跟着抱怨:“可不是,女人就该在家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伺候男人,谁像她那样抛头露面?,不守规矩,也就那个沈跃把她当宝。家兴啊,你?先别说这些?了,咱们想想办法,你?可不能进?去啊,18年,你?要进?去了,妈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看到你?啊?”

周家兴自然也不想坐牢房,但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养伤,门口还守着公安,跑也跑不掉,只能寄希望于母亲了:“妈,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儿?子还想给你?养老送终呢!”

周母哭着叹气:“妈也想啊,我让你?那不中用的媳妇去求人,结果什么用都没有,真想打死这个丧门星。”

周家兴听?到这里,眼珠子转了转,轻声提醒她:“妈,以后别打她了。我要18年后才出?来呢,万一她跑了呢!”

“跑?她敢,她要敢跑,我打断她的腿。他们家可是收了我们50块钱彩礼的,要跑可以,先把钱还回来。她是咱们花钱买回来的,就是咱们家的人,得听?咱们的。”周母一点都不反省,反而觉得自己是理所当然,“再说不还有那两?个赔钱货吗?她要敢跑,我就把两?个赔钱货卖了,她舍不得的。”

周母说话的时候一点都没顾忌,声音也没控制。提着暖水瓶回来的吴翠花听?了个正着,心底生寒,余思雅的话浮现在脑海中“你?女儿?被嫁给瘸子、瞎子老光棍,就是为?了多拿几?个彩礼”,一遍一遍在耳朵边响起。

她一直安慰自己,虎毒不食子,哪怕是女娃,但也是周家的骨肉,他们总不会这么对她的两?个女儿?,可今天,婆婆就大剌剌地说要卖了她的女儿?。

她清楚,他们不是开玩笑的,因为?在他们眼里,女儿?就是赔钱货,帮别人家养的,当然是谁给的彩礼多就卖给谁了,她不就是这样吗?

发现吴翠花听?到了,周母也不在意,吼了一声:“杵在门口干什么?渴死我了,倒水。”

吴翠花攥紧了暖水瓶的把手,低垂着头走进?来,顺从地给周母倒了水,然后拿起扫帚扫地,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周母也是知道她性格软弱,掀不起风浪,撇了撇嘴,没当回事,继续跟儿?子商量怎么才能避免坐牢的命运。

吴翠花不言不语,默默干完活才说:“妈,就小花她们俩在家,这都好?几?天了,我不放心,我明天回去看看吧。”

周母本来不想答应的,可他们手里没钱了,就算住院费从大队扣,但他们娘俩一天三顿都要吃饭,总得花钱。

“也好?,回去看看咱们家的老母鸡,要是下蛋了,煮了送过来,给家兴好?好?补补。再去你?大姐、二姐、三姐家,让她们凑点钱和鸡蛋过来,给她们弟弟补补。”周母不忘安排吴翠花去她三个女儿?家要东西。

吴翠花已经习惯了,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病房里的活没了,吴翠花站在面?前碍眼,周母嫌她烦:“再去楼上找找余思雅,想想办法,让她帮家兴说说好?话,我可是听?说了,只要她愿意谅解,家兴就能减刑,早点出?来。不然你?就等着守活寡吧。”

吴翠花没辙,只能上楼,但她不想去找余思雅,就在楼道里像幽灵一样徘徊,惹得护士看了她好?几?眼。

不知站了多久,忽地一道声音叫住了她:“你?找思雅?”

吴翠花抬头看到沈跃,连忙摇头:“没,不是。”

“不是就好?,她身体不舒服,要好?好?休息,还要复习,闲杂人等少?去打扰她比较好?,你?说是不是?”沈跃脸上带着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吴翠花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可没余思雅那么烂好?心。

吴翠花很敏感,察觉到沈跃的不喜,赶紧点头:“是,我,我这就下去。”

说着她往楼梯口走去,快下楼梯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沈跃一眼。同样是嫁人当人媳妇,余思雅就有人护着,她却三天两?头挨打挨骂。这几?天她经常上楼走动,无意中看到过好?几?次,沈跃打饭都把好?吃的给余思雅,给她端盆倒水,洗脚洗衣服,一点都没有不耐烦。这个男人明明看起来身板比周家兴还壮,脾气也不好?的样子,却从不把气撒到女人身上。

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大家的命就这么不同?她命苦,没嫁的时候苦,嫁了人更苦,还不如没男人的时候。

对啊,没男人……

吴翠花心里一跳,猛地生出?个荒唐的念头,要是周家兴能够一直不出?来就好?了,这样就少?了一个人打她。

这个想法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完全压抑不住自己往这方面?想。

“还有事?”见她一直不走,沈跃过来问道。

吴翠花匆匆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周家兴说,他出?来不会放过余厂长。”

丢下这句话,吴翠花赶紧跑下了楼,跑到没人的地方,背贴着墙,她的心脏还剧烈地跳个不停,手心里都是汗。

沈跃看到这一幕,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总算不是无可救药。所以哪怕明知道这个女人是在利用他,他也一点都不生气。

***

到了傍晚,交接班后,守了一天的公安大步出?了医院,刚走到街上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沈跃。

“沈同志,你?好?,怎么站这儿??”

沈跃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一支递给他,直言不讳:“等你?。小董,能跟我说说周家兴的状况吗?判决下来,他在病房里是什么反应?”

沈跃是他们队长的战友,算是自己人,小董当然愿意卖他这个人情,接过烟说:“母子俩天天在病房里骂他那媳妇,还让他那媳妇来找你?们求情呢。我看这个周家兴还没吸取教训,只怕是记恨上嫂子了,说过好?几?次不会放过嫂子。不过他还被判了18年,出?来后都不知道什么样子了,也就过过嘴瘾。”

话是这样说,但沈跃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像周家兴这种?东西,一次就要把他按死,不然他还要跳起来蹦跶。

沈跃听?后,笑了笑,似是没将这个事放在心上:“谢谢你?,小董,要是他们还说了什么对我爱人不利的,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也有个准备。你?知道的,我爱人这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小董很痛快地答应了:“好?,放心吧,沈同志,咱们的人轮流看着呢,他跑不了。”

沈跃点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辛苦了,这么晚了,就不耽搁你?了,再见。”

小董急着回家,笑着说:“那我回去了。”

沈跃含笑目送他消失在街头,然后脚步一转,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过却并没有回医院。

余思雅看完了两?页复习资料才意识到沈跃这次出?去得有点久。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都八点了,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六点就黑了,黑乎乎的,他跑去哪儿?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才看见沈跃携着满身寒气进?病房。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余思雅诧异地问道,问完又觉得似乎挺容易让人误会的,连忙补了一句,“你?要有事就白天去忙吧,大晚上的不安全。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能自己照顾自己。”

沈跃坐下,拿过本子:“就出?去转了一下,找两?个熟人聊了一会儿?,还复习吗?不复习就睡觉吧。”

高考生哪有八点多睡觉的,余思雅拿回本子:“我再看一会儿?,你?困了就先睡。”

病房里还有一张病床空着,沈跃一直睡那张床。

他脱了外?套:“我去打洗脚水。”

打水回来,两?人洗脸洗脚,收拾完,余思雅又看了一会儿?书就各自睡下了。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没人再来打扰余思雅复习。她的伤也好?多了,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回家休养,过一阵再来医院复查。

听?到这个消息,余思雅高兴极了。在医院里住了七八天,她人都要憋坏了,总算是能回家了。

今天太阳很好?,而且没有风,气温比较高,很舒服。沈跃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拐杖,问余思雅:“在病房里憋了这么多天,要不要下去走走?”

余思雅有点心动,不过她的病房在二楼,上下不方便,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窗外?:“算了吧,明天就出?院了。”

沈跃将拐杖递给她:“拿着。”

说完,蹲在了病床前:“上来,提前演练一下。”

好?吧,余思雅拿着拐杖趴到了他的背上,不放心地说:“要是背不动了就放我下来,我拄着拐杖扶着墙能走的。”

“你?是不是太低估的我体力了?”沈跃回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单手扶着余思雅的腿,另一只手还从桌子上摸了一本笔记。

余思雅诧异地看着他:“你?拿书干什么?”

“去外?面?看,不是说外?面?空气好?吗?说不定效率更高。”沈跃振振有词。

余思雅虽然觉得是歪理,但换个地方看书也不错,她实在有点腻味这一片白的病房了。

沈跃背着余思雅下楼,然后很不巧的发现,他们赶上了一场大戏,三个背着背篓的妇女跟周母一块儿?在又哭又骂。

听?了几?句,余思雅就听?明白是为?了什么,顿时高兴了起来:“吴翠花还没傻到家嘛,总算是决定跟周家兴离婚了。”

原来,自打前两?天吴翠花找借口回了乡下后,就一直没来医院。周母望眼欲穿,等着儿?媳妇拿东西进?城,伺候自己和周家兴呢,可左等右等,没等来儿?媳妇,最后把三个女儿?等来了。这才知道,吴翠花这个女人竟然跑去找了妇联,要求跟周家兴这个坏分?子划清界限,离婚!

一向乖顺的儿?媳妇竟然要跟儿?子离婚,周母如何能忍,也不顾这里是医院,这么多人看着,张嘴就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引得病人和家属都跑出?来看热闹。她也不觉得丢人,反而骂得更起劲儿?了,她的三个闺女拦都拦不住。

看余思雅笑得像得逞的小狐狸,沈跃很好?奇,他很清楚,懦弱顺从的吴翠花敢于踏出?这一步有多不容易,便问余思雅:“你?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余思雅从他背上滑下来,坐在垫了一件旧衣服的石凳上,看着医院里光秃秃的花园,笑眯眯地说:“也没什么,就是请文主任帮忙宣传宣传结婚自由,离婚自由,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妇联是帮助妇女儿?童的组织,如果吴翠花母女三人没地方去了,妇联会竭尽全力帮她们找个去处,安排一个工作。”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有了工作,就意味着有稳定的收入,吴翠花就能自己租房养活两?个女儿?,她才敢脱离周家。这一点应该是让吴翠花下定决心的催化剂,不过妇联何时这么好?心了,会负责安排工作?真要这样,全公社受了欺负的妇女、姑娘恐怕把妇联的门槛都给踏断了。

沉默稍许,沈跃问:“你?准备将吴翠花弄到养殖场,给她一份工作?这样不好?,万一再有其他的人效仿怎么办?”

沈跃不在乎吴翠花会不会得到工作,他担心的是余思雅会不会受此影响。现在工作对社员们来说太宝贵了,难保没人会眼红,进?而有样学样。

余思雅侧头看他:“怎么会?她要在养殖场,周家兴他妈肯定三天两?头来养殖场来闹。而且最近养殖场不招人,我不能坏了规矩。是县食品厂啦,我跟他们有点交情,这不是县里的供销社取消跟养殖场合作了吗?食品厂想跟咱们厂子合作,上回主动打电话找我,我还没答应呢,等高考完再谈这个事,到时候顺便要个临时工的名额给吴翠花,以后怎么样就看她自己了。”

余思雅也只能拉她这一把,余下的路得靠她自己走了。

沈跃听?完后,眼神复杂地看着余思雅:“她可是周家兴的媳妇,她的两?个女儿?也是周家兴的种?,你?这么帮自己的对头好?吗?”

余思雅听?出?来了,他是嫌自己妇人之仁。

可余思雅不觉得:“怎么会,袭击我的是周家兴,又不是吴翠花母女,跟她们有什么关系?现在可不时兴连坐了。再说,只要吴翠花她们母女三开了眼,见了世?面?后,脑子还没坏掉,都只会感激我,更恨周家兴。她们也是可怜人,受害者,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她们一把,既顺手帮了人,又断了周家兴的后路,他出?来后孤家寡人的,说不定连房子都塌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样的吗?”沈跃喃喃了一句,抬头望着天空中的白云说,“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女人,软弱顺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受了欺负也不吭声,不反抗,逆来顺受。不但自己受罪,儿?女也跟着吃苦。但你?说得对,她们也是受害者!”

余思雅觉察出?了他的情绪似乎不对,担忧地问道:“你?……你?怎么啦?”

“没怎么,要考试了,不是要复习吗?看书吧。”沈跃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余思雅有心想问清楚,可见沈跃明显不愿再提,便没多说:“好?吧,我看会儿?书,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待会儿?我让护士扶我回去,我还有拐杖呢!”

沈跃知道,自己一直坐这里会影响她看书,便站了起来:“嗯,我去住院部一楼看看,有事你?叫我,大声点我就能听?到。”

余思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沈跃不像是那种?喜欢八卦的人啊,竟然要跑去看周母的热闹,稀奇。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她着急复习,也没多想,翻开了本子。

沈跃回到住院部,一楼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不知道是觉得没好?戏看了,还是护士来驱逐过一轮了。

周母可能也骂累了,没那么起劲儿?了,坐在地上,边哭边骂,无外?乎是“吴翠花这小娼妇丧良心,男人还在医院就要离婚,他们周家绝不离婚”之类的。

一个大妈似乎是听?烦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周母不对付,尖着嗓子说:“有完没完,谁让你?儿?子不学好?,判刑了,要去劳改呢?谁愿意跟个劳改犯啊?要我闺女,我也让她离!”

周母霸道惯了,没想到有人会这样说她,抬起喷火的眼珠子瞪着大妈:“你?说谁劳改犯呢?”

大妈不惧她,笑得很得意:“这医院里谁不知道你?儿?子被判刑了,要去劳改啊。看到没,那……就那个断了一条腿的,就是劳改犯,坐了十?年牢,回来腿都断了一根。你?儿?子要坐18年的牢吧,回来两?条腿还在不在?”

周母顺着大妈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背影蹒跚的男人,左腿裤空荡荡的,拄着一根棍子,每走一步都很艰难的样子。要是她的家兴回来后也这样怎么办?

旁边的大爷大妈们还在议论谁谁去坐牢,回来成什么样,除了断腿还有断胳膊的,有的还疯了之类的,甚至还有人就没再回来,反正说什么的都有,绘声绘色的,怪吓人的。

大家未必见过,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可就这些?真假难辨的话却吓住了周母。她是见过枪毙的死刑犯,压上刑场的时候,大家都围着丢石头也没人管。她儿?子虽然没被枪毙,可也一样是犯人,这坐了牢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18年啊,要是儿?子在牢房里被人打死了怎么办?

不行,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是要给她养老送终的,千万不能出?事。

周母这会儿?也顾不得跟大妈斗嘴了,扶着墙壁爬了起来,拉着三个女儿?:“走,咱们去看你?弟弟。”

母女四人进?了屋,发现周家兴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吴翠花去妇联闹,要跟我离婚?”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周母点头,骂骂咧咧地说:“真是小看这小娼妇了,还有这个胆子,等妈回去好?好?收拾她,她还翻天了,咱们老周家可没离婚的。”

周家兴等不下去了,他性格本来就不好?,记仇心眼小,余思雅开除了他,他都敢去报复,更何况是一直顺从的吴翠花。

“不行,把那女人叫来,我还没进?去呢,她就要无法无天了,我让她知道,想脱离老子,做梦!”

周母见儿?子气得额头上都冒出?了青筋,赶紧拍了拍他的手劝道:“算了,她也就嚷嚷,离婚了能去哪儿??咱们先说你?的事,以后再收拾她。家兴啊,我刚才听?说了,去劳改要挨打的,一个好?好?的男人进?了牢房,十?年后出?来,腿都断了。妈可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咱们想想办法,你?可不能去坐牢啊,不然你?有个好?歹,你?让妈怎么办啊”

周家兴听?到这个消息也惊呆了,不过倒是没怀疑。以前□□臭老九,他都砸过石头,还有哪些?来改造的,经常被人打骂,坐牢应该只会比这更严重,那被打断胳膊腿什么的也不稀奇了。

不行,他好?好?的才不要缺胳膊断腿呢,而且他还这么年轻,要是去坐18年的牢,出?来都老了。

“大姐,二姐,三姐,你?们想办法帮帮我,救我出?去,我不要坐牢。”

周家三姐妹苦巴巴地皱着脸:“小弟,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嘛。”

他们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嫁的婆家也普普通通的。

可周家母子不管,周母拉着女儿?的手说:“你?们就这一个弟弟,他都还没儿?子,你?们可一定要救救他,不然等他出?来,都四五十?岁了,咱们老周家就要绝后了,你?们快想想办法。”

周家三姐妹实在想不出?办法,抠破了脑袋,才想出?了一个法子:“要不咱们去求求余厂长,她认识的人多,一定有办法!”

周母瞪了大女儿?一眼:“都是她把你?弟害成这样的,还去求她,你?去求试试?”

早求过了,根本没用,老大出?的什么馊主意!

周家三姐妹被母亲训了一顿老老实实地不吭声了,直到回去也没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提议。

女儿?们走后,周母坐不住了,焦急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老头子,你?就保佑保佑咱们家兴吧……”

周家兴被她念得心烦:“够了,别念了,我想喝水,你?给我倒杯水过来。”

周母赶紧给儿?子倒好?水,递了过去。

周家兴接住杯子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妈,我不想坐牢,我要逃,你?帮我!”

周母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他:“这……这能行吗?”

周家兴抓住她的手,肯定地说:“怎么不行?就一个公安看着我,你?把他引开,我趁机逃走。妈,你?帮帮我。”

周母还是不大放心:“可是,你?的伤还没好?,怎么逃?”

周家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再过两?天,他就要被带进?牢房了,要走,只能趁大家觉得他身上还有伤,看守不是那么严的时候跑。

“妈,我伤的是肋骨,又不是腿,不影响走路,你?帮帮我,你?也不希望儿?子坐牢吧?”周家兴抓住周母的手问。

周母忙点头:“当然,你?是妈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妈哪忍心你?去遭这些?罪啊。”

周家兴感激地说:“妈,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听?我的,咱们……”

母子俩关上门,悄悄商量了半天,计划好?了逃跑的策略。

***

余思雅在花园里看了小半天书,觉得脖子有点疼了,才抬起头揉了揉脖子,然后就看到沈跃站在不远处。

她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喝点水吧。”沈跃走近,将刚才去病房里拿的军用水壶递给了她。

余思雅接过喝了一口,看太阳西斜,没那么暖和了,便说:“咱们回去吧,一会儿?要天黑了。”

“嗯。”沈跃接过水壶盖上,然后蹲在她面?前,背起她往住院部去。

走到一楼,静悄悄的,没了下来时的喧嚣,余思雅嘀咕了一句:“周家消停了啊。”

沈跃看着周家兴紧闭的病房门,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是啊,消停了。”

余思雅一心多用,还在想下午看的题,没注意到他语气的变化,随口说起了其他:“你?饿了吗?不知道食堂今晚有什么,医院的饭菜太清淡了。”

可能是因为?病人多的缘故,医院的饭菜油盐都很少?,味道特别淡,连吃几?天,余思雅真有点受不了。

沈跃安抚她:“过几?天吧,等你?的伤好?了就能吃其他的了,再忍忍,明天回家让建东给你?做鱼吃。”

提起鱼,余思雅还真有点嘴馋,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咱们两?个大人,老是让建东一个孩子做饭,不大好?吧。”

沈跃听?到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余思雅特别讨厌做饭洗碗干家务,现在又受了伤,她提这个,总不可能是她自己要去学做饭,只能是变相催促他了。

哎,谁让这是自己媳妇呢。沈跃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说:“我回去就好?好?学。”

余思雅嘿嘿笑:“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一个大男人天天做饭,别人会不会笑话你?啊?”

沈跃心说,可一点都没看出?你?不好?意思。但不行,要这么说,媳妇肯定要生气,他只能坚决地表示:“不会,谁做饭都一样,灶房锅盖上又没写着只有女人才能碰!再说村里办席,做饭的厨子不也很多是男人吗?”

“你?说得有道理,就麻烦沈跃同志了。”余思雅满意了,高兴地说道。

两?人就此达成了一致,回到病房,打饭吃饭,看书。

到了九点多,沈跃就催促余思雅:“今晚早点睡,明天要出?院。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从里面?把门反锁了,要是晚上听?到什么动静,别出?去。”

余思雅听?到最后一句,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拉住他问:“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跃顺手握住了她的手,凑到她耳朵边,压低声音说:“周家兴这两?天很可能会逃跑。”

余思雅吓了一跳,也没留意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惊诧地说:“他的伤都还没好?,怎么跑,能跑哪儿?去?你?这消息确定吗?公安同志知道吗?”

沈跃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我猜的,没有证据,就没告诉公安。他现在不跑,过两?天被关进?了监狱,想跑都没机会了,今明两?晚是他最后的机会。”

“那你?要去干什么?拦着他吗?”余思雅担忧地问。

沈跃放开了她的手:“当然不是。你?安心睡下,把门反锁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不放心地将窗户检查了一遍,又叮嘱余思雅一定要反锁上门,早点睡才离开。

可知道了这么个大事,余思雅哪睡得着啊。她拄着拐杖将门反锁后,没有关灯,拿出?书,一边看,一边留意楼下的动静,同时脑子转动起来。周家兴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敢逃跑?沈跃又是如何提前就知道了?莫非周家兴的突然出?逃跟他有关?

等到十?一点,在余思雅瞌睡涌上来,快坚持不住要睡觉的时候,楼下总算传来了动静,是周母的尖叫声。

“好?烫,好?烫……我的脚被烫了,公安同志帮我一把……”周母抱着腿,不住地呼痛。

在门外?值班的小公安听?到声音,推开门,开灯,看着倒在地上的暖水瓶,还有周母红通通的脚步,慌张地说:“怎么回事,你?脚怎么烫了?”

周母哭着说:“公安同志,我起来上厕所,不小心踢倒了暖水瓶,瓶子摔坏了,开水把我的脚烫了,你?快带我去用冷水冲一冲啊。”

年轻的小公安看她脚背确实烫得严重,赶紧将周母抱去了走廊的水房,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她的脚背。

赶过来的小护士看到这一幕,赶紧叮嘱:“多冲一会儿?,被开水烫了得冲个一二十?分?钟,幸好?发现得早,等会儿?我再给她敷点药,明天就没事了。”

憨厚老实的小公安同志马上应道:“好?。”

他还好?心地安抚周母:“婶子,你?忍忍,一会儿?就不疼了。”

“好?,谢谢你?这小同志,你?可真热心。”周母感激地说。

冲了一二十?分?钟,冻得周母瑟瑟发抖,清鼻涕都流了出?来了,小公安说:“婶子,我送你?回去吧,太冷了,你?这要冻感冒了。”

周母眼珠子转了转:“没事,公安同志,再帮我冲几?分?钟吧,我这脚背还有点痛呢。你?知道的,我那杀千刀的儿?媳妇现在不管我们了,要是我的脚再有什么,那谁伺候我们娘俩啊,我这脚可不能出?事。”

于是又冲了一会儿?冷水,冻得周母牙关都打颤了,实在是冻得不行,终于松了口:“公安同志,我脚好?多了,咱们回去吧。”

“诶。”小公安实诚地抱着周母回了病房,将她放到床上,站直身这才发现,对面?床上被子翻开了,空空的。

小公安赶紧在病房里找了一圈:“诶,周家兴呢?”

周母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可能,可能是去上茅房了吧!”

“去厕所也不说一声,我去找找他,他要是回来了,你?记得叫他好?好?呆在病房,别乱跑,不然要是发现他逃跑,那是要加刑的。”小公安边说边出?去了。

周母听?到这话,心更慌了,不住地祈祷,这个小公安别发现。

小公安虽然才参加工作没两?年,经验不足,可脑子并不傻,去厕所没找到周家兴,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儿?,连忙去护士台问值班护士:“看到周家兴了吗?”

护士摇头:“没啊,他不是受了伤,这几?天上厕所都要你?搀扶吗?他能跑哪儿?去?”

是啊,大晚上的不在病房也不在厕所,能去哪儿??小公安马上意识到坏事了,赶紧说:“让大家找找,周家兴在不在,再安排个人去公安局报案,周家兴很可能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2917:56:44~2021-03-3017:4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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