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摇摇头:“不是不是,你能帮我我当然很高兴啦。只是,如果你因一己私欲过多地干涉这个世界,回去之后恐怕会受到惩罚,所以你只要配合我就好。”
云渡微微一愣:“所以你这是在……关心我?我知道了,之后,我配合你行事就好,对吧?”
“对,这样就好。”白轻舟抬头,捕捉到了云渡眼中一抹清浅的笑意。她正觉惊讶,那点笑意转瞬即逝,眨眼间便看不见了。
正如云渡所言,出了秘境没几日,问天宗便找上了青玄山。
青玄山早有准备,加之此时负责主持主要事务的汪二看问天宗不爽很久了,干脆就把事情闹得更大了些,让江湖上的人都来围观了这一场好戏。
他们这边手头有三条证据,每一条都清清楚楚地证明了是问天宗先出手挑衅,可比问天宗的“我们宗主分明是被青玄山的功法所击伤”这一番说辞能获得更多支持。
问天宗一夜之间便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事后白轻舟才知道,江亦道自秘境归来后便陷入了昏迷,树倒猢狲散,他一手创立的问天宗一下便乱了,大部分徒弟都选择了各奔前程,这些闹事的都属于想最后敲一笔之人。
他们这一通闹,将问天宗的名声毁了个干净,就算之后江亦道能醒过来,恐怕也无力回天。
柳白温最初还日日守在江亦道身边当一个好徒弟,眼见着问天宗被越搬越空,江亦道却始终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她终于慌了手脚,在某日一咬牙,薅走江亦道身上的最后一点羊毛后卷铺盖走人。
说来也神奇,她离开的第三天,江亦道醒了。
江亦道能接受任何一个人叛离自己,唯独柳白温不行。
他对柳白温好,是因为柳白温是故人之子,故而有所偏爱。这偏爱逐渐变了味,他自己亦有所察觉,只是最终决定随自己的心意而行动。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在江亦道看来,也有自己的责任在,所以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并不准备过分苛责柳白温。直到他发现,柳白温丢下他离开了问天宗,走得那叫一个决绝,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江亦道咬牙切齿地将“柳白温”这个名字念了几十遍,笑了。
“柳白温,你这么想走……那我偏就不让你走。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柳白温的江湖之旅才刚刚开始,就被人硬生生地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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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中,大大小小的门派不计其数,消失了一个问天宗,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白轻舟和问天宗多多少少还算有些关系,汪二便在得到消息后问了她要不要去看看热闹。白轻舟表示自己没多少兴趣,她与问天宗的联系便算是彻底断了。
她的任务对象始终只有琚言非一人,问天宗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后便不想再管。
最近这段时日,白轻舟在陪着琚言非历练。后者新炼出了两件武器,分别是一枚能射出钢丝的戒指和一对藏着短针的护腕,她又对之前的烧火棍进行了改进,眼下正希望通过历练加强对三件武器的控制能力。
白轻舟自然不会对此表示任何反对的意见,陪着琚言非便四处游历去了。
名为游历,大部分的时间琚言非和白轻舟还是在自顾自地修炼,每次修炼仍然以十个时辰为基础,只是她们偶尔会接几个帮人除鬼除崇的任务,琚言非就在实战中适应如何使用自己的武器。
这种实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琚言非不再是一个刚入门的修者,逐渐有了成为他人师父的能力。
她和白轻舟之间仍然有着一段不算小的差距,毕竟白轻舟是最有利于修炼的单灵根,而她是双灵根,且白轻舟比她早修炼了这么几十年,短时间内想要补上这段差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琚言非也不在意,她只想尽可能地追着白轻舟的脚步走,并不是想要超过她。她唯一担心的只有一点,她和白轻舟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白轻舟修入大道的时间必然也比她早上许多,她是否会就此失去与白轻舟的联系?
听琚言非说出她的这份担忧时,白轻舟笑了笑:“无论是人是物,终有一别,我本就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就像我父亲母亲只能护我十年,我也只能护你……一段时日。”
就算是原主在这儿,也未必能时时刻刻陪伴于琚言非身侧,更何况她只是个任务者,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琚言非敛眸,表情中透出几分落寞,但并不十分难过。
“先别这么消沉,”白轻舟轻轻拍了拍琚言非的肩膀,“至少,我们有选择的权利。在你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我不会离开,也不会飞升,这一点是我可以选择的。至于你……你只需要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是怎样的生活就行。”
琚言非抬头看向白轻舟,向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虽然有些浅淡,但确实是个真诚的笑容。
在那之后,琚言非确实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一思考就是十几年。
好在她们都是修灵之人,生命比较长,可以用大把的时间来思考一个简单的问题。
琚言非找到答案纯属是个巧合。
某日她们经过市集时,发现有个看起来年纪极轻的小女孩跪在路边,她面前还放着一块小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四个大字——“卖身救母”。
白轻舟一挑眉,觉得这剧情似乎还挺眼熟的。她侧头看了看身旁的琚言非,发现后者眉头紧皱,不知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想帮帮她?”白轻舟二话不说便开始掏储物镯里面的钱。
“啊……”琚言非笑着摇摇头,“是想帮她,但不是要给她钱。我在想,她身后躺着的那位,就是她要救的母亲吧?她母亲虽然看起来病得很重,但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用上两粒滋源丹,说不定就能起死回生了。”
“滋源丹?你昨日练的那个?你不是说没什么用处吗?”白轻舟停下了掏钱的动作,转而把滋源丹翻了出来,“你要用吗?”
琚言非接过那两颗滋源丹:“对其他人确实没用,它专治这姑娘母亲的病。我之前也只是看到书中记了这个方子,就试着炼了炼,没想到一个记载不全的古方还真能炼出丹药来。”
白轻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见琚言非只是在原地走来走去、满脸纠结,她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你不准备帮她?”
琚言非看起来更纠结了:“师父,我这算不算非法行医啊……万一我这丹药治不好她母亲的病,她反过来怪起我怎么办?”
白轻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这个担心……还挺有道理的。她倒是挺相信琚言非的水平,由她来出面也不是不可以。
不想她们的对话都被那卖身救母的小姑娘听了进去。那小姑娘看向琚言非时,眼中都在放光,猛地向着琚言非扑了过来,抱着琚言非的大腿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姐姐,你手中有药对不对?能不能救救我母亲?”
琚言非有些慌了:“……师父?”
“小姑娘,你先冷静一下。”白轻舟蹲下身直直地望向小姑娘的双眼,“她手中确实有丹药,但未必能救你母亲,此前我们不曾试过药,说不定这丹药反而会加重你母亲的病情。我们可以将丹药给你,但后果得由你自己承担。”
小姑娘逐渐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她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向着琚言非伸出了手:“姐姐,可以请你把那两枚丹药给我吗?”
琚言非看看白轻舟又看看小姑娘:“你决定好了?”
小姑娘点点头:“在遇上两位姐姐之前,能试过的方法我都试过了,所以我……如果真的不行,我也不会怪姐姐的!今后,我做牛做马,一定会报答姐姐的恩情!”
“报恩就不必了,”琚言非将两粒滋源丹塞到了小姑娘的手上,“行,你决定好了就给你。”
将滋源丹送出去后,琚言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反身挽住白轻舟的胳膊,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师父,我们走吧。”
言毕,琚言非半拽着白轻舟飞速逃离现场,将那小姑娘同她母亲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怎么了?怕她言而无信又来抓你非法行医?”白轻舟皱了皱眉。
琚言非摇摇头:“不是不是,虽然我担心别人因为非法行医来抓我,但我对那两颗滋源丹还是蛮有信心的,问题应该不大。我其实试过药,就算治不好人,也不至于把人治死。我是担心她后续太激动,拖着我们不肯走了,那岂不是很麻烦?”
白轻舟轻笑了一声:“你这担心倒也挺有道理,走吧,我们去镇上找个落脚处,今天的修炼别落下了。”
琚言非高声应好:“对了师父,我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
“哦?说来听听?”
“你看啊,我一手炼丹一手炼器,炼器以自保,炼丹以救人,这不是很好吗?虽然如此一来也许会距大道甚远……我这可不是因为想偷懒找借口啊!我还是会好好修炼的,只是之后会花一部分心思在其他事情上。”
看琚言非笑得灿然神情认真,白轻舟微微一颔首:“既然你决定好了,就去做吧。反正,我一开始便说过,我不苛求你一定要修入大道,随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