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求您帮帮我!我知道错了!眼下,只有您能救我了!”
领头之人满带着后悔与痛苦的求救声传入了白轻舟的耳中。她眯着眼睛看向了发出求救声的人。
这人喊的确实很卖力,演技却算不上太好。他眼中没有语气里的那种后悔,只有找到替罪羊后的欣喜与幸灾乐祸,他尽力掩盖了,但因为过于喜悦,掩盖得并不彻底。
眼前这些人,是白轻舟如今的师侄,都是约莫三年前、江亦道准备闭关修炼时托付给她代为照顾的。
这些人不愧为江亦道的徒弟,一个两个都不大安分,尤其是其中的小师妹柳白温,是最热衷于闯祸的,今天弄丢人家的武功秘籍,明天用坏人家的宝贝武器,常常需要有人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偏她自己傲气得很,从不肯低头认错,都是她的师兄师姐代她求情认错,为她处理麻烦事。
而一旦她的师兄师姐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就会求到原主的头上来。
这些人都是江亦道托付给原主的,原主自然会好好照顾。每每遇上他们上门来求助,她总是会出手相救。
为了帮助这群熊师侄,原主自己攒下来的那些宝贝已经赔出去了七七八八,他们却拿白轻舟的东西上了瘾,剩下的两三成也被师侄以各种理由“借”走了。
显然,这次的情况也和过去差不多是一个套路。
白轻舟闭上眼睛算了算时间,今天距离她“师兄”江亦道闭关修炼正好快要满三年,再过个一刻钟,便是整三年了。
江亦道闭关前是这么和白轻舟说的:“师兄此去,只去三年。三年里,我那帮徒弟便交给你了,他们年纪还小,不懂事,需要有人照顾。等到三年期满,就算他们还惹出了其他祸事,你也不必管,让他们自己担责去!”
既然这话是江亦道自己说的……
白轻舟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她温柔一笑,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们慢慢说。”
带头之人当即膝行到白轻舟身侧,一手拉住了她的衣摆,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师叔!实在是对不住,都怪我粗心,不小心弄丢了青玄山二先生的一串宝珠,如今、如今他们闹上门来,一定要我们赔偿……师侄、师侄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在这人之后,其他人也冲到白轻舟面前,齐刷刷跪了一地。
白轻舟听着那“嘭”的一声,再次感到膝盖隐隐作痛。
跪在后面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学着带头者一般嘤嘤而泣,试图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惶恐与无措。
白轻舟心底轻笑一声。
真正弄丢宝珠的人并不是眼前这人,而是小师妹柳白温。眼前这人名叫杨肆,早对小师妹柳白温情愫暗生,他是确定了她这个师叔一定会帮他的忙,才敢代弄丢了宝珠的小师妹揽下罪责。
如此一来,他一不用当真担责,二又可以让小师妹对他心生好感,实在是一举两得之计。
白轻舟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青玄山那边,可说了要什么赔偿?”
“他们说、他们说,只要您以自己的剑‘烈星’相抵,便可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杨肆见白轻舟语气松动,眼中的喜意再也遮掩不住。
白轻舟面色一沉,心底冷哼了一声。只怕这并不是青玄山的要求,而是杨肆主动告诉了他们,她手头有什么宝贝的东西。
作为剑宗的修炼者,讲求的就是人剑合一,离了趁手的剑,她哪里还能修炼?杨肆倒是当真敢说。
显然,杨肆很清楚,她手上的宝贝基本上已经送了人,现在值钱的东西已经不多,唯有这宝剑还算是个值钱东西。
杨肆见白轻舟面色起了变化,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提得过分,眼中霎时便跟泄洪一般流下许多眼泪:“师叔,我、我知道这要求实在过分,但我实在是没了办法!我今后一定为您找到更适合您的剑,求您今日一定救救我!青玄山已经放了话,若是我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便要挑断我的手筋脚筋,还要放火烧了我们宗门!”
跪在杨肆身后的人齐刷刷地拜倒在地,跟着求起了情:“求师叔帮帮大师兄!”
“此话当真?”白轻舟用右手托住脸,拇指在下巴上轻轻摩挲着。
杨肆点点头:“千真万确!”
“那太好了,他们不烧,我还想放把火呢。”眼看着三年之期已到,白轻舟轻轻拍拍手,向着楼梯便走去,“他们人在哪儿?我还可以告诉他们在哪儿放火能烧得更快,我可是研究许久了。”
杨肆:……?
“师叔!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开玩笑了!您快把剑给人送去……”
杨肆身后一名年轻男性想要说话,白轻舟睨了他一眼,笑道:“你在教我做事?”
白轻舟脸上笑容明明温柔至极,但在那人看来,此时的白轻舟却如修罗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当即以额触地,冷汗顺着额头流到了地上:“徒侄不敢。”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道浑厚的男声:“你们问天宗商量个事情怎么磨磨唧唧的?想好如何赔偿没有?”
白轻舟抬头一看,来者正是青玄山的二先生。负责守阁的弟子正跟在他身边,低着头站着,看起来像是在害怕。
藏书楼只有问天宗弟子才能进,如今守阁的弟子却亲自领着他进来来,后者恐怕多少吃了点苦头。
二先生真名汪二,因为名字里的“二”字被人尊称为“二先生”。他蓄着一脸络腮胡,虎背熊腰,这副样子及乎能止小儿夜啼,但说来好笑,他惯用的武器偏偏是绸带。
他能将灵力灌注到绸带之中,瞬间打穿对手的胸膛,一击毙命。对于这样的他来说,宝剑除了卖掉换钱,没有任何其他用处,能想出要白轻舟拿宝剑去换之人,必不可能是他。
“二先生别急,问天宗那边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白轻舟微微一笑,为他说明了一番,“刚刚是这位罪魁祸首说,您已经有了主意,要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还要一把火烧了我们问天宗,方能消心头之恨。我觉得这要求还挺合理的,您不妨就这么做吧。”
汪二在对战中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然而他在生活里,面对着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却连手脚该往哪放都不清楚了:“我、我可没说过这话,我只说要你们问天宗给我个交代,但……这么做确实能消我心头之恨,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白轻舟回头看了杨肆一眼,后者的脸色很难看,她面上笑容不变:“既然您已经想好了,那我这个外人就不说什么了。”
话音未落,便被一声厉声惊叫而打断。
“师叔——!”杨肆心头一跳,猛地抬头看向白轻舟,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白轻舟刚才说了什么?汪二要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她居然什么事都不管,不帮着求情就算了,还说自己是什么外人?!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白轻舟挑眉看向杨肆。
杨肆还没作答,楼梯口倒是响起了一道如黄鹂鸣翠柳般动听的女声。
“白轻舟!我早便知你不安好心!大师兄不过是想为我求情,你竟然要害他到这种地步!”
来人是柳白温。
她快步走到白轻舟身边,恨恨地瞪着她:“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算账冲我来便是!那串珠子是我弄丢的,不过是些廉价至极的玩意儿,你竟敢借机暗害我大师兄……”
柳白温话音未落,一条白绫直冲她的胸膛而来,跪在地上的杨肆反应迅速,但任他拔剑度再快、气势再猛,也堪堪将白绫打偏了些许距离。白绫缠住了柳白温的脖子,将她狠狠地拍在了地上,柳白温当场便呕出一口血来,狂咳不止。
“小姑娘——”汪二开了口,眼中带着寒光,“我那串宝珠在你看来,就只是‘廉价至极的玩意儿’?看样子,你是见多了好东西,才觉得我那只是个玩意儿?既然如此,现在就赔吧,若是拿不出令我满意的东西,呵,我也可以挑断你的手脚筋……”
他对着娇滴滴的姑娘确实会手足无措,但对着敌人却不会。
白轻舟笑了笑。
柳白温确实是见多了好东西,她从原主这儿就不知拿走了多少好东西。当然,傲气的她是不会亲自来向原主求的,都是别人求了原主、拿到东西以后,双手奉上送给她的。
所以,在柳白温眼里,什么都算不上是宝贝,都只是廉价至极的破玩意儿。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宝物的主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杨肆膝行到白轻舟身边,低声哀求道:“师叔!这事儿真的与小师妹无关,是我不慎将宝物丢失,还请您救救徒侄!”
白轻舟笑得眉眼弯弯,语气温柔至极:“要我救你?凭什么?”
“师父将我们托付给您、您不能见死不救!”杨肆现在满腔的不安,方才他还不敢相信,现在则是确定了:白轻舟真的不准备管他了!
白轻舟笑得越发灿烂:“确实,江先生曾让我代为照顾你们一段时间,但当时他说了,只需要我照顾你们三年,如今三年之期已到,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