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霄一句“庄晏你回来啦”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又听了两句三人关于食材的讨论，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
他一开口又支支吾吾。
三人同时看过来。
霍霄下意识将目光定在这些天闹出一堆事的主角身上。
叶衡头发长长了一些，微卷的发梢适当地柔和了五官，长睫下的眼眸中弯着一泓薄光，像闯进春日里最浪漫的色彩，小奶音又温温柔柔可可爱爱。
霍霄说不上来，他莫名有种感觉——几天不见叶衡，似乎更好看了一点。
这使他即使心有偏见，话也没法说太重。
于是他缓和了语气，对庄晏道：“庄晏，白随还在医院呢，你把罪魁祸首带回来吃火锅？”
庄耀听得懂“罪魁祸首”四个字，一下子抱住身边叶衡的胳膊，表情紧张，生怕下一秒就被人抓走了。
庄晏撑在桌子上的胳膊肘离开，他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身形遮住叶衡半边身子，一字一字道：“你刚刚说什么？”
霍霄才发现庄晏面色冷肃，气质沉郁，像烟波浩渺中伺机而动的海怪，危险而张狂。
与刚刚脖颈发红声音带笑的模样完全不同，像是回到了几天前——庄晏出国之前那天早上他看见的样子。
少了疲惫，锐利之感却更强烈。
霍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根本不敢想象这是自己那个虽然自小高冷但备受欢迎的发小。
霍霄重新挺起胸膛，找回气场，“我说你现在把人找回来了，就赶紧送去警局，怎么还请吃饭呢？送别宴吗？”
眼前的人一步步逼近，霍霄莫名的说不下去，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坚持续了下去，“你这让白随怎么想？你们可就是因为这个人，联姻才毁了的……”
庄晏走到面前，一手抓住了霍霄的衣领，目光微冷，“你知道的还挺多，谁告诉你的？”
他当天安顿完宾客，守完病房，就到处找庄晏，压根没来得及跟其他人解释。
当时两人同时落水，算是意外，并没有任何的谋害指向性，还是当时警局华兰找过来，他才意识到会有他人误会的可能性。
但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叶衡，一是由于偏爱觉得误会的人想法不可思议，二则是急着去找叶衡，生怕迟了一步事情就彻底脱离他能掌控的范围。
如果说刚刚庄耀说出不许抓走叶衡这样的话，他还能忍着不去把散播谣言的人铐起来，现在造谣或传谣者就在眼前，就十分不需要客气了。
霍霄挣了挣没能挣开，喘了两下，头颈后仰，“大家都知道的事，用的着谁告诉我……庄晏你怎么回事？敌我不分？”
出国之前明明不是这样！
叶衡给他下.药了？
霍霄是实打实的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叶衡看情形不对，刚想上前，胳膊却被庄耀紧紧抱在怀里。
庄耀抬头看他，“叶老师，你过去会误伤，我哥打架不会输的，不用担心。”
叶衡：“……”
他倒不是担心他们打架，实在是他也是一样的疑惑。
看来明明其他人都认为他罪无可赦，怎么就庄晏搞特殊？
庄晏没松手，声音冷凝，几乎咬牙切齿，“大家都知道的事？你们一个个亲眼所见？白随落水叶衡同样落水，为什么要抓叶衡？叶衡推的白随？”
霍霄听到最后一句又壮了壮胆子，“本来就是啊！”
“是我做的。”叶衡忍不住插了一句，心中默念“我要完成任务”六个大字。
霍霄没见过这么积极认罪的，禁不住一愣。
庄晏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你别添乱。”
叶衡委屈巴巴：“……”
庄晏挪回视线，“你说的这些的证据呢？”
“有监控视频为证！”霍霄理直气壮，又看了一眼叶衡，“还有嫌疑人口供！”
庄晏挑起眉峰。
他乍一下松手，往后退了一步，霍霄没防备，跌了个踉跄。
“视频给我。”庄晏问。
霍霄掏出手机，“呐，这里，你不可能没看过，这可是你家的监控！”
叶衡没忍住，就着胳膊被抱住的姿势拉着庄耀一起过来旁观。
霍霄对着视频指指点点，“你看这里，白随主动找他聊天聊得好好的……”
霍霄余光扫过叶衡，又迅速收回来，慌里慌张，“然后他直接粗.暴地把白随拉到了水池边上，还趁着这个时候抢走了白随的表，也就是白随逮着了这个空子，想躲开他的手，没躲掉，一挣扎才两个人一起掉下去，他一点都不无辜！”
叶衡认同的眨眨眼，庄耀抱的更紧。
庄晏定定地看了一会，眯了眯眼，忽然歪头笑道：“是看过，几个监控里画质最糊角度最差的一个，什么细节都看不到，就凭这个你怎么知道叶衡推人下水还抢了表？白随和你说的？”
霍霄听着这质疑的语气，不爽道：“都已经盖棺定论了——白随的表确实不见了，蓉姐说白随落水前手挣扎出红印，白随醒了之后也跟我说了是被抢走的，人证物证都在。”
霍霄直视着庄晏，心里却已经逐渐不坚定起来。
他说的明明都是真的，庄晏却是这个态度，难不成还有什么冤情？不然以庄晏和白随过往的交情，哪怕没有联姻，也不至于包庇外人啊。再说之前明明找叶衡都找疯了。
庄晏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一个视频——是另一个在花坛里的监控角度，距离近且画质清晰。
五分钟后。
庄晏掀唇，“推了？还是抢了？”
霍霄已经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庄晏继续，语气已经宽和不少，“那架贝森朵夫淋进了红酒，你现在觉得是谁做的呢？你很信白随？”
扒着小手仰着头看的庄耀小嘴已经成“o”字形。
叶衡往后退了两步。
他压根不知道当时钢琴右侧很近的地方就有一个监控，他还信誓旦旦和庄晏说是自己做的坏事，刚刚还在承认是自己做的。
瞬间被打脸，叶衡觉得自己的脸隐隐发烫。
难怪对方这么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果然还是应该回到生日宴当天再来一回比较好……
霍霄动动嘴唇，艰难抗争，“可是，这个叶衡确实喜欢你啊，他唱给你的歌词我们都听见了，白随又要和你联姻，他作案动机很充足啊！”
叶衡站在一旁，有些羞愤。
他原先写歌词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一听到别人提歌词——哪怕他是写给钢琴的，目的是为了完成系统给的任务，他也恨不得就地钻洞回避一切。
因此他借此试图澄清，“歌词不是写给庄先生的，是写给钢琴的。”
“他害羞，是写给我的。”
庄晏收回手机，将不停往后退的叶衡连着自己亲弟弟一起拉回来，“取消联姻也是我提出来的，在生日宴之前，现在你明白了？”
霍霄脑子里一团乱麻，几乎听不清话。
如果联姻在生日宴之前就取消了，白随还对庄晏那么亲近，庄晏对叶衡的示爱又毫不排斥，现在又把人找回来，难不成是白随因爱生妒害的叶衡？
这脑洞太大，他一时缓不过来。
霍霄晃晃脑子，努力保持清醒，“不对，取消联姻不是前两天白家提出来的？”
庄晏牵过叶衡坐回沙发，“早就约定好了，这事由他们提。”
也是保护白家的面子。
“那我……”霍霄挠挠头，手足无措。
难不成真冤枉人了？
庄晏看向他，眼神不善，“到底是谁给你的监控视频？你自己不知道找我要吗？”
霍霄移动步子，脚下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视频是出事当晚，所有人都摸不着头绪的时候，突然在他们那个群里蹦出来的，谁发的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视频一出来，所有人都在刷屏，说要替白随报仇。
叶衡当时被救上来后跑的很快，自然很有嫌疑，几乎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后来又听说叶衡当晚就逃走了，就更加确信是畏罪潜逃。
见霍霄回答不上来，庄晏也不逼他，等他慢慢想，一边从手机里调了一段录音出来，“这是后来华兰找到我，帮我录的一段目击者供词，你跟她也熟，来听听吧。”
手机里传出熟悉的女声，霍霄怔了怔，逐渐在沙发对面坐下，表情僵硬。
“白随还跟你说了什么，你说给我听一听。”
霍霄刚听完录音，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摇摇欲坠，现在又想着白随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脑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庄晏见他不出声，补充道：“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我守着病房的当晚——3月22日晚十点，白随就醒了，我看见他醒，喊来护士才走的，他当时发晕，兴许没瞧见我。不过这事你可以去问问当夜值班的护士，证明他是不是早就醒了。”
庄晏的声音平平淡淡，却充满讽刺意味。
霍霄瞠目，“……”
“难怪当时我和你说他醒了，你说你早知道了！”霍霄右拳击在自己左掌上，力道不小。
叶衡也吃了一惊。
这和剧情里白随昏迷几天差点救不过来又冲突了。
庄晏继续道：“不过他能醒的早，或许是因为叶衡。”
叶衡：“？？？”
叶衡垂着眼，努力地弱化存在。
庄晏：“你在水里被白随踢了一脚，他才能趁势吐出水。”
紧接着，叶衡就眼看着庄晏将视频慢放放大，一点点把细节剖析出来。
庄晏看着他，视线从上而下落在他腿上，眉头紧皱起来，“你腿上的伤怎么样？视频后面你走路都跛。”
叶衡不自在地把腿侧到另一边，“早没事了。”
其实还有点青，他皮肤上总容易留印记。
庄晏重新看向不知所措的霍霄，“现在能说了吗？白随还说了什么？”
霍霄动了动喉结。
庄晏：“想不想留下来吃火锅？”
霍霄猛地转头，片刻后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