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哪怕无知如庄耀小朋友，也惊奇不起来了，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愕然地睁圆了眼睛。
“报警了？那叶老师会被抓起来吗？”
霍霄点头，看着他的神色，问：“你很喜欢这个老师？”
庄耀握着笔，说话振振有词，“当然啊，老师很有耐心，教的也很好，经常带我做一些钢琴小游戏。我之前学的那一年觉得弹钢琴可枯燥了，但现在就觉得，那些钢琴曲子特别美，尤其看老师弹琴，特别享受。”
霍霄不置可否，“真的假的，说的这么好……哪天霍哥哥带你去华沙爱乐厅，听世界顶级的钢琴家和交响乐团的演奏，长长眼界，肯定比你的叶老师好。”
庄耀看了他一眼，撇过头去，一副“算了不跟你争”的样子，又埋下头，“我有点想他了，抓到他之后能不能不罚他啊？我觉得他不会做坏事的……”
霍霄扶着靠椅扶手撑起身子，“你小孩子不懂，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叶老师暗恋你哥，才会故意推白随下水，还抢走了白随的手表。故意伤人罪加抢劫肯定是要判刑的。再说了，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你白随哥哥，人还在医院里，中度昏迷，只有经纪人和助理在那照顾他。”
而且这件事闹得，当天生日宴毁了，联姻取消了，庄晏估计都气疯了，怎么可能会饶过那个钢琴老师。
这几天一直在四处找人，也是为了给白家一个交代。
霍霄叹了口气，转头就瞧见庄耀埋头抠着手，嘴翘的老高，嘴里一直嘟囔着“不可能”。
霍霄摇头：“有什么不可能？”
庄耀抬头，眼里都泛了泪花，粗着嗓子跟他争论，“叶老师不可能喜欢我哥，他说了，他只喜欢我！”
“叶老师也不可能抢别人的东西，他说过想要成绩或者玩具，就要自己努力去争取！”
“他也不不会推人下水的，他自己就很怕水，我让他陪我游泳都不愿意……”
霍霄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截住话头。
“霍先生，少说点吧。”夏元康看男孩儿委屈成这样，也有些看不过眼，尽管是事实，但还是瞒着点比较好。
毕竟从小丧父，母亲改嫁，庄耀本就容易敏感，之前也就是庄晏护的好。
霍霄动动嘴唇，没再说话。
其实他也就是为庄晏和白随抱不平。
白随他也是熟的，平时没少打交道，虽然性子傲了点娇了点，但人热情大方。
原本两人要联姻，又是原本就有感情基础的，他乐见其成，偏偏出了这种事。
白家更是在昨天传出不会联姻的消息，显然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
今早进庄家的时候，霍霄和庄晏草草打了个照面。
庄晏眼底密布血丝，眼里往日的绚丽神采不再，仿佛换了个人。
当初庄父去世、庄晏后妈快速改嫁给算是对头的雷家，雷家趁机污蔑新世企业，导致其丢了几个大项目，企业股东争权夺利，几乎是一盘散沙。
那种时候，庄晏也还没到现在这个状态。
白随落水当天，庄晏在医院就守了一整晚，第二天又出来帮着警察找人，现在联姻没戏，喜欢的人昏迷不醒，会变成这样也无可厚非。
霍霄琢磨着，这次那个钢琴老师估计有多少条命都不够用了。
霍霄点开手机上一个富二代的群，群消息还在不断往上冒，过去几天了，还在聊庄晏生日宴上的事。
-白随还没醒吗？
-没消息啊。
-那个钢琴老师还没找到吗？
-也没消息啊，不过找到之后八成就离死期不远了。
-也是，这什么人啊，暗恋庄晏还害人，听说推人的时候还顺手抢走了白随手上的腕表对吧？
-抢表？穷成这样了？
-这种人怎么混进庄家的？
-放心好了，庄晏不会心慈手软的。
-被喜欢的人亲手解决，便宜他了。
霍霄看得起劲，毕竟人的本质爱好是吃瓜。
他手指飞舞，快速打字。
-他死定了，庄晏正到处找他呢，活不过这个月了。
-霄霄，庄晏现在怎么样了？
-害，我今早看着他都憔悴成什么样了，看来是真被气着了。
-黑化了？
霍霄看着这几个字，握着拳笑。
正想着，手机嗡嗡地响起来，霍霄看了一眼，是白随经纪人黄曼蓉的电话，立刻按了接听。
“白随醒了？”霍霄一喜。
“嗯。”黄曼蓉看了一眼正在做检查的医生护士，“还好醒了，医生之前说超过48小时不醒，之后醒来的概率就小了，还会有一定脑损伤，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没出什么问题。”
霍霄撑着扶手站起身，“我过去看看白随。”
“哎哎哎。”黄曼蓉叫停他，“白随一醒就在喊庄晏的名字，你把庄晏带过来。”
“行，我这叫他回来。”
黄曼蓉又说了两句，挂断电话，和检查完的医生说了会话，才进病房坐在病床旁。
“随随。”
“蓉姐。”白随微微一笑，精神气显然很好，“他答应来了吗？”
黄曼蓉气到想摔电话，“他手机关机，我让霍霄通知他你醒了。”
白随低头，长睫掩住情绪。
黄曼蓉看了看亮起来的手机屏幕，皱皱眉头，“随随，你都在医院躺两三天了，医生刚刚还在跟我说你可以出院了，你这吃了睡睡了吃都长胖了，咱们等庄晏来看过你，就出院好不好？这几天推掉的通告有好几个很重要的……”
“蓉姐。”白随抬起一双桃花目看着她，抿着嘴唇，“我当晚醒过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想躺多久就躺多久，只要人没事。”
黄曼蓉叹了口气，“我就带你这么一个艺人，当然是你平安健康就好，但现在这么耽误时间，很不值得。”
白随看着她，眼里溢出恨意，“怎么不值得？庄晏知道那个叶衡有多假多恶劣了吗？知道我有多委屈了吗？我可是差点就死了！还有那个叶衡有被千刀万剐了吗？”
黄曼蓉垂下眼，轻轻拍他手背，安抚他，“好好，你继续在这养着。不过一个钢琴老师而已，做出这种事情，不管你昏迷多久，都够他死很多次了。况且庄晏现在不是在到处找他嘛。”
白随轻哼一声，“就怕他找人不是为了我。”
黄曼蓉蹙眉，“什么意思？”
白随停了一瞬，松了语气，“算了，他不可能不在乎我的。等我瘦一点能出镜了，就曝光这件事情，我的粉丝估计会替我找到他让他家破人亡吧。”
黄曼蓉听了这话，登时急的想堵住他的嘴，“哎哎，这个还是要跟公司商量，你树立的形象可是热情大方、从不斤斤计较的磊落人设，这件事又涉及你联姻的事……粉丝都还不知情，先不着急。你忍一忍。”
另一边，公司见不着人，好不容易打通庄晏电话的霍霄松了一口气，“可算接电话了，你人呢？白随醒了你知道吗？”
庄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比平常还要低沉喑哑许多。
“早知道了。”
霍霄压根没注意措辞，急着说：“那你快回来，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你要是离医院近，你先去也行。”
“……去不了，你替我去看看他。”
“怎么就去不了了，你在国外啊！”霍霄简直不能理解他的心态，之前急，现在又不急了。
“在M国，刚下飞机。”
“我艹！”
*
蓝天之下，喷泉池、雕塑、几只白鸽飞越而来落地栖息，文化广场的氛围往日里总是自在安宁，路人稀少，如今却聚集了百来人驻足聆听。
围观群众大多高鼻深目，也有少数亚裔面孔，围在最前排的年轻人背着包、举着手机拍摄，并敬告身边的人安静一些。
估计谁也没能料到这个广场角落的公共钢琴旁会聚集人群，好奇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由质疑到折服或许只需要一个巧妙的滑音。
“精妙绝伦！”人群中有人用英文赞了一声，嗓音震耳。
叶衡朝他微一颔首，手指不停，且越来越快。
那人脸一红，也掏出手机来拍摄。
一曲终了，方才绚烂壮丽而心怀梦想的奇妙琴音还萦绕在众人耳中。
叶衡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准备离开。
几个年轻人围过来问他有没有社交账号，能不能给联系方式，明天会不会还在这里，也会听到很多类似于“这个时间你不用上学吗？哪所中学的？”这种问题。
对于前两个问题，叶衡一概予以否定回答，第三个问题则会说“抱歉，这不确定。”面对最后一个问题就会抿唇微笑，以免彻底泄露自己羞耻的小奶音。
人群渐渐散去，叶衡整理了衣角准备离开。
“你好。”
浑厚有力的男中音在耳边嗡鸣。
叶衡转身看向这位头发半白蓄着山羊胡须、眉目慈蔼的老者。
他伸出手，“您好。”
老者笑得爽朗，姿态绅士优雅，“我是柯蒂斯音乐学院的教授费恩，我在这听你弹了几天琴了。”
叶衡双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名片，同样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唇上噙着笑，“冒昧问一下，费恩教授，您是D国人吗？”
费恩愣了一下，“怎么？我的口音很严重吗？”
叶衡心头泛出熟悉到酸软的暖意，“并不是，我曾经有位老师，他在汉诺威毕业，和您的口音很像，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费恩听完后笑得开怀，“原来如此，那我倒和你那位老师是校友了，你走的倒也确实是德奥派路线。”
两下一交流，费恩已经认定叶衡是名师出高徒，水平很高。
“是这样，这周日在我校会举办一个音乐交流会，这是我和另一个老家伙合伙举办的，不限在校学生，我想邀请你，你有没有空来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