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神态坦然，食指在钢琴上点了两下，朝白随几人道：“我们先出去。”
叶衡眼看着几人的身影远去，心跳才渐渐慢下来。
时间在闲聊中无声流逝，渐渐也要到了用餐的时刻，宾客开始找位子各自落座，叶衡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池塘，心不在焉地从侍从的盘子中接过一杯果汁，一饮而尽。
在这期间，叶衡频繁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方才才见过面的卫冉冉。
随即，有一些目光投向他，伴随着一些议论声。
纵使叶衡已经登惯了舞台，享受惯了目光的洗礼，此时也难免感到一些不自在。
“叶老师是吗？”
动听的男声像长了爪子，从侧边蔓延而来。
叶衡放下杯子，转过身。“白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白随拿过一杯红酒，嫣红的色泽在手里摇曳，眼里映着水光。在轻轻抿了一口之后，看向叶衡，“我听耀耀说，你琴弹得很厉害。果然，刚刚那一曲就挺好听，能不能再为我弹一曲呢？”
叶衡并不是第一次和白随见面，但说话还是头一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看了一眼还在演奏的小提琴手，有些为难。
白随伸出手拉住他，领着往钢琴旁去。
“来吧。”白随嘴角噙着笑，“那边人少。”
叶衡微微一怔，便顺从着被拉过去，在三角钢琴前落座。
叶衡抬起手，“想听什么？”
白随仍旧晃着红酒杯，“什么都行，你最拿手的吧。”
叶衡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无可无不可地微一颔首，指尖落下，随意弹起最近的一首流行音乐改编，欢快的旋律迎合现场的气氛，巧妙的细节处理和情绪传递凸显技巧，将更多的人目光吸引过来。
琴键触键较硬，他却弹得轻巧。
周围的议论声更嘈杂了些，叶衡耳力向来很好，隐约听到一些不算好听的话。
“那个就是冉冉说的暗恋庄总的钢琴老师？跟白随比不了吧，白随还和和气气的，要我可忍不了……”
白随手肘撑在钢琴上，食指点了点，“这首一般嘛，刚刚那首明明很好听。”
叶衡付之一笑。
白随转眸看着他，细细打量，忽然轻声道：“你知道联姻取消了吗？”
叶衡指尖一顿，愕然抬首。
白随微微眯着眼睛，眼尾上翘，氲着红，“前两天庄晏提的。本来联姻也没确定下来，但你看他们，他们都以为板上钉钉了，你说我怎么办？”
叶衡停下动作，疑惑回视，“什么？”
这跟剧情不一样啊？
为什么取消了？
白随轻哼了一声，尾音利落地像把出鞘见血的剑，“我原本也不知道，昨天还找他理论来着，这么大的事说取消就取消……”
不等叶衡回应，白随接着说：“但我这么了解他……现在有点猜到了。”
“你喜欢他吗？
白随的目光忽然变得灼烈，叶衡表面虽然还能保持平静，内心却在翻江倒海，“你在说什么？”
白随掀起一边嘴角，“专门给庄晏写的词，弹给他听的嘛，我都听到了，‘心知肚明的我喜欢你’？”
叶衡垂眸摇头，“不，你误会了，只是歌词而已。”
白随却分明不信，“你别缠着他了，这次联姻对我们两家很重要。这样吧，你会弹琴还会唱歌，我手上有个资源——一个偶像真人养成秀的名额，你年纪还小，很适合去。只要你现在就去跟庄晏辞职，我捧你出道。”
叶衡反应了一下，歪了歪头，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抬头注视白随，目光毫不退缩。
“你什么意思？”
白随的手猛地重重落在钢琴上，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我说，敬酒，吃不吃？”
“抱歉……”叶衡说着话，看了一眼他的手，猛然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
白随倏地又轻笑起来，手里晃着澄澈漂亮的红酒，“这样，那就是要罚酒了。”
叶衡右眼皮轻轻一跳，下意识就要起身。
白随却忽然将整个身体挡过来，遮住了众人的视线，手上却借着姿势的便利，将半杯红酒尽数倾洒在琴键上。
“你一会不是还要演奏吗？你现在要怎么弹呢？”
叶衡瞳孔骤缩，下意识就要抽纸巾擦拭，红酒洒进去必定会对钢琴产生严重的损伤，到时候那惨不忍睹的音准是不可能拿来弹奏任何曲子的。
更何况这架还是上百万纯手工制作的贝森朵夫，平时几乎只供他弹奏用。
钢琴家的琴或者手指头，重似性命。
有关珍爱，无关价钱。
叶衡站起身，饶他平时再怎么为了剧情低声下气，也忍不住怒视眼前肆无忌惮不以为意的人。
原书中有提过由于白随由于家世好星途顺，很有些娇横，每每都需要男主庄晏想着法子哄。
这本来也是书粉集中磕糖的地方。
没想到让他提前感受到了。
叶衡深吸一口气，嗓音微颤，提声对白随道：“你知道这样会对钢琴产生多么不可逆转的损害吗？”
白随耸耸肩，“那又怎么样？你又知道取消联姻对我，对两家企业有什么样的影响吗？抵你多少架钢琴了。”
叶衡握紧右手，迅速拿出手机对着钢琴上快要流淌完的酒液拍照留证，手上却骤地震得一疼，手机被猛抢过去。
白随低眸看了一眼夺过来的手机，胳膊轻松一晃，就将手机扔到了距离仅几米远的池塘里，噗通一声，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再次转移过来。
白随视若无睹，悠哉悠哉地解着银色的腕表，“我这手表不贵，也就三百万。够赔琴和手机了吧。”
“叮——温馨提……”
“闭嘴。”叶衡站起身，与白随四目相对。
叶衡深吸了一口气，无视他手中的腕表，“你去把我的手机捡回来。”
白随挑了挑眉，似乎是对他的语气感到惊讶，然而一个字节还没吐出来，忽然脖间一紧，身体被一股大力往外一带，脚被迫后退数步。
两人瞬间到了池塘旁边。
刚刚围观的人试图上前。
叶衡陡地将人按在岸边，依旧是软绵的小奶音，“来，找找看，手机掉哪了。”
池塘虽然有一定深度，但水清澈见底，要找并不困难。
他更多的是想报复白随泼水的事。
白随哪会顺着他的意去做，因为被抓住了衣领，一手去掐叶衡的胳膊，另一只手腾出来拉扯他。
刚从一楼待客厅出来的庄晏拨开人群，往水池边赶来。
两人站的本就不算稳，前两日的雨水使得岸边还有些湿滑，叶衡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两人同时偏离重心。
在一道女声的惊呼之下，池塘的水花高高溅起。
……
*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所有个人电脑及电子设备必须处于关闭状态。请你确认您的手提物品是否已妥善安放……”
系统叮的一声，“恭喜宿主，‘在生日宴上推白随使其落水’该任务完成度达99%，即将进行任务最终剧情任务——‘逃至国外被庄晏追杀至死’。”
叶衡抱着空姐送来的毯子，揉了揉大腿上青肿刺疼的地方，看着窗外一片晴好，却已经是另一个国度。
他已经不想再去回忆昨天是怎么狼狈地逃离现场，回家后换了衣服，拖着行李箱就匆匆赶往机场，生怕走晚一步，就要把小命提前交代在这里。
他走的时候，白随已经被救上来，现在应该已经躺在医院里，媒体还不知情，估计要过几天才能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到时候自己可能就会被千万人口诛笔伐。
头又开始昏沉，叶衡用手背测了下温度，觉得自己应该是重新烧起来了。
*
三天一晃而过。
“助理哥哥，我哥呢？”庄耀从作业本中抬起小脑袋，眼眶还有些红。
夏元康把送来的东西摆在一旁，笑着回：“老板当然是工作去了，晚点就会回来。”
“别骗他了。”霍霄半靠在躺椅上，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耀耀又不傻，家里都乱成这样了，辅导作业的家教也不让上门，都让我这个学渣来辅导他作业了，小孩子能不知道吗？”
更何况庄晏生日宴当天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他当天有事来迟了点，没想到就赶上那么一出大戏。
别墅里的人乱成一团，救人的救人，趁乱拍照录视频的人也不在少数，好在后来庄晏守着，让他们一个个把照片视频删了、答应不允许上传之后才许走。
毕竟白随身为公众人物，遇到这种事上头条，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除了做慈善等正面新闻，这类意外很容易被公众臆想生出别的事端。
虽然后来调了监控，单纯是那个年轻钢琴老师惹事，故意拉白随下水，两人落水后，白随因为不会游泳扑腾了好一会儿昏迷过去，钢琴老师被救上岸后，落荒而逃。
当时两人同时落水，安保也没闹清楚，就让钢琴老师逃出去了，现在还没找到人。
霍霄去的时机也巧，恰巧看到从大门出去、浑身湿透的少年。
微卷的短发一缕缕贴在额头上，眼睛里还聚着惊恐，却也无损美貌。
白肤红唇的纤细脆弱感，足以让第一次见面的人轻易记住他了。
“那我哥呢？阿姨说他这几天都好晚回来。”庄耀接着问，“还有叶老师呢？他们说他干了坏事躲起来了，是真的吗？”
霍霄拿出嘴里的棒棒糖，深感还是烟好，偏偏孩子在，他又不能抽。
“你怎么不问白随哥哥呢？他也消失三天了呀。”
庄耀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我知道他生病了在医院。”
霍霄弯着眉眼，“就是你叶老师害他生病的哦，所以躲起来了，你哥哥去找他了，已经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