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在座位上复习到古代政治制度的时候,曾倩优雅地踏入了教室。
显然顾湘完全忘记了昨天干过什么。
曾倩惊怒地抖落一书包垃圾时,顾湘才如梦初醒，跟着所有吃瓜群众的眼神看过去。
旁边的杜茗慧倒是一直谨慎关注着,显然昨天是困扰了一整晚。
当曾倩捏到一张小碎片的时候,她双眼通红地瞪了过来。
旁边的狗腿徐楠见状,义愤填膺地就过来算账。
“顾湘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曾倩不就跟你起了点争执么，你怎么就要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那垃圾多脏啊,你就往人家书包里塞！”
曾倩在徐楠为她打抱不平中,哭得梨花带雨，还强撑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好一朵大白莲，班上男同学看得心都碎了。
顾湘却也没有半分进退两难的困窘。
“你怎么就觉得是我塞的,这垃圾亲自告诉你的？”
徐楠冷笑：“这不是你的历史笔记碎片么，就摆在这，你还想抵赖！明明就是你存心报复！”
顾湘坐直了身子，“我不认得,你光靠一小片就笔迹鉴定，没有说服力的，干脆你拼完整再送去鉴定怎么样？”
“你别在这里狡辩！”
“以你的逻辑，你先撕碎了我的历史笔记，然后我报复你们把垃圾塞曾倩书包，我们俩各执一词，不如去老师办公室里评评理吧。”
徐楠一愣。
顾湘这话提醒她了。
要是真要评理,确实是她们撕碎了顾湘历史笔记再先，到时候怎么也是个两败俱伤的事。
顾湘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那她们平时维持的形象怎么办。
曾倩此刻擦着泪走了过来，“不说了徐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事情既然都这样了，就算了，同学一场，她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顾湘饶有兴致地看着，真想跟这曾倩学两手这白莲功。
唐老师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完全恢复了一派欣欣向荣的好气氛。
“同学们知道今天是周五吧，今天该干什么都清楚，动起来吧。”
教室里一片哀嚎，顾湘还以为要考试，身边杜茗慧提醒她说是换座位。
三班每周一换，有的搬书，有的力气大且懒的，就搬桌子。
顾湘搬书，她刚来，东西不多。
确定了位置正要走的时候，身前忽然来了个黝黑黝黑的高大男同学。
他二话不说，凶神恶煞地把前面一张空桌子往顾湘身前一砸。
饶是顾湘再淡定，也被这声音炸得发麻。
哐啷声顿时停下，教室一派安静。
除了曾倩的抽泣声。
“我他妈告诉你，去给曾倩磕头赔罪，警告你，老子是连女人都打的！”
杜茗慧吓坏了，她清楚，这个五大三粗的纨绔子弟不是在说笑。
那可怖得跟聊斋志异里铜钱眼恶鬼似的男同学就这样直直瞪着顾湘，一拳头砸在桌面上，闷雷一般。
顾湘捏紧了拳头，紧紧咬牙，眼睛通红通红的，全是恨意。
这种靠武力取胜的人，很光荣吗！
“不道歉是吧，我看你是真的欠收拾！”
说着就伸出来麒麟臂来要抓顾湘。
顾湘呼吸一滞，没来得及往后躲，下意识闭眼。
忽然间有个力道揽住腰间将她往某个方向一带，有迅猛的力道擦着鬓角而过。
堪堪站稳，睁眼看去，光晕模糊出俊美的侧脸。
容知衍高她不少，站在身前恰如青松。
看上去也不如那肌肉发达的强壮男生，少年却只是漫不经心握住手关节，狠狠一带，那男生就开始痛得抽气。
“他娘的，你是哪个王八蛋！”
身后的狗腿冲过来要挥拳头，走近了一看吓了一大跳，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最后一个屁股蹲坐在别人书架上，哀嚎。
而他的老大，黑皮肤肌肉男，班上一霸，捂着手腕颤抖地抽动唇角。
看着容知衍步步逼近，他笑着笑着就快哭了。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虽然不知道错哪儿了，但还是先认个错吧。
容知衍闲散地抹了把桌面，指尖粘了一层灰。
班霸看着那张桌子，回忆起自己把它摔倒顾湘前面的样子，神经紧紧崩了起来，但一时半会也没探索出其中玄机。
直到容知衍慢悠悠看向他。
语气不咸不淡。
“看来你对我挺有意见，连我的桌子都跟着被牵连。”
愣了好久，班上所有人都一副被雷劈了样子。
包括顾湘也呆了。
但容知衍已经没什么心情解释，目光含着冰渣子，一瞬不瞬盯着那脚抖如筛的班霸。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淡淡瞥了一眼，就像是看到了脏污的垃圾，厌恶地收回视线。
顾湘立在原地，没有缓过劲来，耳畔就有热气扑来。
“跟我出来。”
容知衍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绕开出了门。
顾湘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
走到走廊上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委屈的抱怨。
“什么时候文科班也有他的位置了——”
众所周知，容知衍是个宛如挂名的存在，都高二下了，都鲜少有人在学校见到过他。
那传说中的艺术钢琴室，也从来无人敢涉足。
但大家有一点很肯定，容知衍之前挂在理科班。
什么时候转了文科，没人知道。
——
容知衍把顾湘拉到钢琴室，将她推了进去。
“哭吧，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就帮她带上了门。
顾湘在里面懵圈。
静默片刻，她发觉自己也好像没有刚刚那样生气了。
反而，容知衍的突然出现让她感觉很奇妙。
顾湘将门缓缓隙开一条缝，见容知衍正卷着条腿，趴在栏杆看天空。
转着腕表的速度，证明他现在心情绝不如表面看上去平静。
顾湘轻轻走出来，迎着晨光，走至他的身后。
容知衍回头，看她脸色并无泪痕。
“哭不出来？”
他语气清淡，晨光点饰着长睫，迎着光的眼有些不适地半阖着。
顾湘莞尔。
“不想哭，因为现在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短短几天，变得坚强了？”
容知衍闲散倚在栏杆上，饶有趣味地望着。
顾湘微顿，双眼弯了弯。
“因为你来了啊。”
容知衍神情一滞，转动腕表的指尖从旁轻微打了下滑。
校园角落古老的石墙下，粉色的蔷薇花开了，繁复了一整个枯朽的童话。
容知衍并未觉察到自己慢慢放大的眼，一瞬的惊异后，调侃的心思也归于庄严。
他失笑，眼眸里润了更多的温暖。
罕见地，容知衍抬起了手，在些许踌躇后，拂了拂顾湘额前柔软的碎发。
“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坚强。”
在顾湘失神发怔的时候，容知衍的笑容晕了些无奈。
像藏了些心事，也好像对什么认了输。
*
顾湘回到教室以后，看见整个教室的氛围很是凝肃。
唐老师站在讲台上，看了顾湘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淡淡招了下手。
等顾湘坐到了位置上，他才用一种内疚的语气缓缓说道。
“一直以来，都把心思花在了教学上，我本以为你们会很懂事，但现在我才发现，你们令我多么失望。”
“可是！遭受暴力的同学你们为什么不来跟老师说！是不相信老师，还是……算了，说到底都还是我的责任，你们是受害者。涂石南，你的事情我都上报给了德育处，你可能之前无法无天惯了，但在这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没有前几次那样好过关了。”
话音落下，全班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到一人身上，顾湘这才看明白，所谓的涂石南就是那个给曾倩抱不平的高个子班霸。
涂石南之前确实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是被请家长也是一副“老子只是去吹个空调”的蛮横样。
可他再蠢，也知道自己惹了个什么样的人。
涂石南埋低了头，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
艰难地咬了下唇，他看向前面的曾倩。
曾倩此时跟全班同学一起，在看他。
两人目光在半空交接，曾倩却皱着眉回过了头，一副“我完全不认识这蠢货”的嫌弃样。
什么叫舔狗舔到一无所有，这就是了。
涂石南站起了身，眼眶发红，转身出了教室。
唐老师愕然，而后看向了若无其事的曾倩。
那姑娘睁着纯良无害的眼睛，还无辜地眨了眨。
唐老师终于是感慨地移开了视线。
“有些男生，自己还是得有个脑子，不然被人当了枪使，都还不知道所以然。而有的女生，要哭还是回去找爹妈，同学还要学习，老师也要上课，没工夫给你递奶瓶。”
刚刚才哭了两发的曾倩浑身一僵，在全班数道视线注视下，脸火辣辣的，就像吃了几框辣椒。
没想到唐老师会内涵她，曾倩第一次感受到难堪。
下课铃响了，两节数学课都浪费掉的唐老师表情凄惨地出了教室。
教室刚有松动，前面就堵了闻讯而来的容卓和容玦。
“动什么动，别乱动，我进来找个人。”
两男生长得高，继承良好基因，对于学校大多数人而言，背景也强大。
要是平日里走来这两人，班上人肯定要心花怒放一把，可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俩是来干什么的。
没有喜，只有惧。
偏那两人还带着笑，冰冷地环顾着鸦雀无声的教室。
“那个叫涂什么的，是谁，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