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实在是有些累了,披头散发走在夜色下的校园时,她心不在焉地慢慢思索着回家的方式。
走到花园门口的时候，宽敞的马路对面开过来一辆车。
稳稳停在身边,车窗缓缓下滑。
容知衍眸光讳莫如深。
——
车窗外,繁华灯景呼啸而过。
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楚的安静车厢内,气氛凝滞。
顾湘想对他在这等了这么久的事情说声抱歉，容知衍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我不信你这个样子是做题做累了。”
顾湘瞄了他几眼，踌躇着要不要讲真话。
容知衍就提前为她做出了选择。
“说吧，刚刚到底干了什么,脸上还挂了彩。”
顾湘后知后觉摸到后脖子的伤痕,疼得吸了口气。
前面的刘旭等八卦已经等得心痒难耐，奈何不敢发作，只不住地向后视镜偷瞄。
过了好半天,顾湘才终于一五一十地前情回顾。
她埋低了头，做了总结。
“我承认，有可能给你惹麻烦了，可是当时我也实在是忍不住……”
“没有。”
容知衍凝望着前面宽阔的大道,眼睛映着璀璨的灯火，唇角扬着深刻弧度。
他周身的意犹未尽是怎么肥四？
顾湘困惑，“啊？”
容知衍毫无征兆地笑了，“你倒是长进很快。”
他好像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夹杂着笑的颤音。
侧头而望时，眼中有一抹明朗的光，直接把顾湘整蒙了。
到了容家后，顾湘放下书包就开始挑灯夜战。
她开始的非常得轰轰烈烈,结束得风驰电掣。
公式怎么就无法应用到题目里？
踌躇了半天，顾湘终于在九点半的时候敲了容知衍的门。
容知衍推开门的时候，看她垂头丧气提着张卷子，心里就猜到了大概。
“哪一科的？”
容知衍头也不回地把她领进去，带到了距离较近，又光线明朗的吧台。
“数学。”顾湘把卷子平摊到桌面上。
容知衍扫了一眼，拉开抽屉找笔的时候不咸不淡地提醒，“你的平方丢哪儿去了。”
顾湘表情讶异，“哪里？”
“第三行等号左边。”
饶是顾湘坚持当个文明人，此刻也忍不住想要握草（一种植物）。
容知衍是个什么样的神人，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刚刚只是轻飘飘瞥了一眼吧？
顾湘额头冒汗，“怪不得……一直算不出来呢。”
她说着就开始搜寻，直到一支笔漫不经心转到她的面前。
顾湘尴尬道了声谢，奋笔疾书。
视野前端，少年的双臂交叠着，身子一动不动，面朝这边。
指尖若有所思地搓拈着，像是认真心算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不多时，顾湘看见那个动作停了。
下一秒，额头被人弹了下。
“又走神？”
顾湘抬眼看他，容知衍微微蹙眉，表情严肃。
她一阵心虚，脸红时又觉得自己无辜，分明她走神这件事，他容知衍也有一半责任的。
心猿意马地换算着，顾湘又有那种踩进了泥土里插翅难飞的艰难感。
最后她放弃了。
“我真的不会啊。”
容知衍也被她熬的没耐心。
他伸手指了指第五排的公式，“这一些东西，你觉得像什么？”
“像解不出来的东西……”
“半角公式的变形！”
说完就叹了口气，飞快地把公式给放在了卷子上。
顾湘对照着看，“好像是长得有点相近……”
笑容生硬的同时，还打量了下大佬的字体。
出乎意料的端正清秀，某些符号还有点手写英文的笔触。
容知衍对她的学习态度表示很担忧，侧身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没有了容知衍的监视，顾湘终于松了口气，就连笔速也快了不少。
照着公式不断地换，总算得出了结果。
兴致勃勃讨宠似地交给容知衍看。
容知衍轻轻瞟了一眼，视线又回到了窗外，同时冷幽幽丢下一句，“错了，重来。”
做错了有三遍后，顾湘本人都有点放弃，容知衍却像是没事干一样，锲而不舍地守着，不断重复着否定答案。
在第五遍通过后，顾湘心里响起了解放的号角，不曾想，容知衍忽然坐正了身子，随意扯来一张草稿纸，动作迅速写下了两个题目。
“举一反三的，你再做一下试试。”
你个毫无感情的出题机器！
顾湘看着题目两眼昏花，终于忍受不了，祭出了哭惨加奉承大法。
“我现在才明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完全不知道您有这么天才，别人要打上一整页的草稿，您却一眼就得出了答案，这么优秀的你，辅导如此垃圾的我，让我情何以堪，我太麻烦你了，要不今天就……”
彩虹屁吹完了，容知衍的唇角的弧度也证明了这个方法的有效。
在顾湘期待的注视下，容知衍环手看去。
“今天就继续做题吧。”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顾湘暴风哭泣。
容知衍在对面望着黑漆漆的树林，发出感慨。
“你倒是很了解我。在做题上面我已经找不到乐趣了，不过把学渣教成学霸，应该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挑战。”
那你又问过学渣的建议么……
顾湘泫然欲泣，“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学渣都想成为学霸的。”
容知衍疑惑地看过来，“那需要我给你做做学习心理辅导吗。”
顾湘苦笑，“学习是个好东西，我必须得有。”
顾湘穿书前学习很刻苦，真的！
不过穿书以后，她就不想努力了，毕竟她真心实意地想着，有朝一日也可以嗖地一下回去呢。
所以不想在这里过得太辛苦。
但谁又能想到，会遇上一个叫容知衍的人呢。
顾湘没办法，只有勉为其难地继续做题。
只是公式不熟悉，需要偶尔翻一翻书。
容知衍端了水回来的时候，顾湘已经做完。
接过草稿纸，不经意地看了眼她期待的神情，最后敛眉细细浏览试卷。
很快，草稿纸重新回到顾湘面前。
“还不错，一次性对了。”
原本以为还会被打回去重新做，没想到终于得到了肯定答案。
顾湘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不少。
笑容也不经意流露出来。
容知衍神色也终于松缓。
“所以我说过你基础不错，你就不该怀疑我的判断力，以后做题仔细点，不要觉得自己学不好。”
说话间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椅子，目光却始终放在顾湘身上，带着点语重心长。
顾湘这时候有点醒悟过来，终于发现容知衍的眼有些血丝，微沉的眼皮透着些许强撑的意味。
后面时钟指向十一点。
这显然像是早就超过了容知衍生物钟。
顾湘开始内疚起来。
“时间好快，都这么晚了，我得走了。”
容知衍顿了半晌才说，“你那边应该从昨天到今天还没时间整理吧。”
事实是这样没错，但顾湘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如此发问。
容知衍看她迟疑，也不在意，甩了手机在桌面上。
“历史的笔记，自己先抄了。”
顾湘讶异地望着页面，眨了眨。
不得不说，顾湘有点感动。
车上诉说经过的时候，她也就是提了一句，没想到容知衍会给她找过来。
容知衍看顾湘木在原地，颇为戏谑地笑了一声。
“你把它盯穿了，知识就能自动跑到你脑子了么。”
顾湘赶紧摇了摇头，也不再去看容知衍，心里面竟然是酸胀酸胀的。
顾湘一边抄着，一边心里又发堵。
此时再也没心思想他这笔记究竟是从哪儿要的了。
笔记没多少，顾湘抄了一刻钟就抄完了，顺便背了下。
容知衍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头发有些湿意。
换了一套居家服，应该是要准备睡觉了。
顾湘正准备撤退，摁灭了三盏灯。
容知衍站在最后一盏灯微弱的光亮下把她叫住。
“既然都背好了，背给我听听？”
顾湘突然方寸大乱。
在这个人面前喝口水都要被呛住，让她背书？
估计得滚瓜烂熟到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这种程度才能够顺利完成吧。
容知衍看见顾湘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莫名笑开了。
光影停驻在他白皙的脸庞，有一两颗星也落入了古幽的深潭，那双藏在冰冷身后的多情眼眸，忽然像是封印解除一样，开始大肆释放温柔，攻占人的心房。
“算了。”
他终于肯放她一马了。
顾湘在黑暗里，非常幸运地掩饰那一刻的失神。
“我去睡了，你的房间给你放了床被子。当然你可以拒绝，但前提是你明天五点半得跟我去学校。你得保证你起得来。”
现在都十一点了，五点半鬼才能起得来。
顾湘也是怕麻烦的人，算算，回去收拾的话，得凌晨了。
昨天都这么睡过来了，今天应该没事吧。
容知衍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弄得顾湘要是往不正当的方向思索一点都觉得是罪过，是脑子复杂。
顾湘终于妥协了。
“那我去那边洗漱了再过来……”
“如果没记错，你那边好像没通水电。”
顾湘：！！！
容知衍沉下笑意，“这里浴室有不少，自己选一个。”
顾湘忐忑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