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顾湘在十分钟之前回到教室内,翻开历史书百无聊赖地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知识它就是不进脑子。
因为脑子里已经挤了太多的问号。
都是关于容知衍。
旁边的杜茗慧聚精会神,默念到口干的时候,才挣扎着从美好的学习世界里出来,准备喝一口水。
然而这时，她敏锐地发现了同桌的不正常。
杜茗慧困惑的视线从顾湘柔波荡荡的眼睛，滑向书页上垂垂老矣的马克思。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凑近问了一句。
“顾湘,你在笑什么？”
顾湘如梦初醒,表情茫然地望着杜茗慧。
“我没有笑啊。”
杜茗慧将信将疑地收回目光，开始背政治答题模板。
“尊重客观规律，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
顾湘：“……”
在学霸杜茗慧飞速做完所有作业已经开始温习预习的时候，顾湘极其苦逼地翻出了今天发下来的数学卷子。
不得不说，就大学才一年，就已经把她给养废了。
顾湘在学习上再也没有当初那股强烈的革命热情。
甚至于她还有点妄想跟着容知衍吃喝玩乐,愉快而充实地度过高二下学期。
可当她看到数学卷子上的三角函数和数列问题时，幻想顿时就破裂了。
这不是她要的充实！
结果无疑是，顾湘折腾了五十分钟，也没整出什么名堂。
旁边的杜茗慧看她奋笔疾书，草稿纸用了一页又一页，还以为她有多么刻苦，结果下了课无意中往卷子上一瞥。
空空如也。
第二节晚自习上历史,这倒是顾湘的强项，上课跟着老师节奏走，在笔记本上记了不少。
“辛亥革命的历史意义，还有记录下的答题模板，明天早自习抽背。”
历史老师话音刚落，铃声就响了。
早已收拾好书包的同学们风风火火地追着出了教室，不到五分钟就已经消失了大半。
顾湘也准备要走，这个时候一个短发女生走了过来，不太友善地拍了拍顾湘桌子。
“新来的，今天你做清洁。”
顾湘刚来很多人没认全，但今天白天隐约有注意到她，此人貌似是班长。
虽然不知道班里的值日如何安排，但是顾湘很有理由怀疑，这班长刚进门左顾右盼的，绝对是抓不到人做清洁，现在拿她当冤大头。
顾湘也没拒绝，“好呀。”
班长心里有鬼，看顾湘答应了，也暗暗松了口气。
眉目缓和了下，姑且算是负责地交代了任务。
“一般晚自习也不用怎么拖地，就扫扫垃圾，走之前记得关门关窗关灯就行了。”
班长说完后不冷不热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顾湘收卷子的时候，发现旁边杜茗慧正看着她，欲言又止。
顾湘有些不解地笑了笑，“怎么了？你快收拾回家呀。”
杜茗慧放下书包，“今天我和你一起做清洁吧，早上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顾湘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最后欣然答应。
或许，这也是杜茗慧散发出的一种想与她交好的信号。
“我拿扫帚扫地，你去洗拖把。”
顾湘还想着要商量，没想到杜茗慧就已经做了决定。
拖把比较脏，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从上面流下的水全是黑的，洗了几遍才姑且呈现了灰色。
时至春季艺术节，各班都要在开幕式上表演节目。
三班女生多，且颜值高，当然毫无疑问地选了歌舞。
曾倩慢悠悠品尝着由狗腿送来的夜宵，靠在楼道表情散漫地望着前面正记动作的顾晚和徐楠。
二十分钟后，她们将会按照薛蔓的指示，去到中庭露台上排练。
曾倩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
将盒子扔进垃圾桶，就往教室走去。
“你们不收拾东西么。”
顾晚和徐楠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飞快地追了上去。
“待会直接把书包背去中庭吧，免得到时候回来一趟。”
“你还要背书包啊，我就只剩一张历史卷子了。”
……
顾晚尴尬地笑了笑，回过神来发现前面的曾倩在门口停了下来。
走过去一看，教室里杜茗慧正在清扫垃圾。
“她不是昨天才做了值日么。”
顾晚自言自语发出疑惑，曾倩好笑地看了过来。
美眸中流转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兴致。
徐楠和顾晚心领神会。
或许是因为今天厕所的事情受了气，徐楠相信这一切都是杜茗慧给顾湘传递的经验，毫无逻辑就把责任怪罪到了杜茗慧头上。
所以态度也要比往常更恶劣。
“咦，杜茗慧你怎么还在做清洁呀，累不累，给你擦擦汗啊。”
杜茗慧厌恶地打掉了那只虚情假意的手。
徐楠一愣，“今天有了个同桌，长脾气啦？”
她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些，其中压出一丝狠意，手劲极大把杜茗慧往墙上一推。
杜茗慧身体胖，但却不强壮，被她这么一打，后背磕得一阵疼。
捏紧了拳头，不发一言，愤怒地瞪着徐楠。
身后的顾晚也不甘落后，笑着把杜茗慧扫了的垃圾用脚踢开。
“杜茗慧你不是喜欢做清洁么，大家一起帮你啊。”
顾晚兴致盎然地望着杜茗慧气得血红的眼，对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忍耐样子非常受用。
她移开了步子，想去火上浇油几句。
就在这时，后面忽然撞上了个什么东西，将她一下子戳到了前面去。
肚子重重磕在了桌角，疼得她呜咽一声。
顾晚捂着伤处回过头来，看见顾湘冷着脸，手里的拖把还没来得及放下。
顾晚立刻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与此同时，后背传来一股湿意。
“顾湘你发什么神经！”
顾湘视线从满面惊怒的徐楠，移到表情痛苦的顾晚，平静地挑高了眉。
“我这是在帮你们做清洁呀，这么脏的东西，不使劲地拖一拖，留着过年吗。”
说话间，透着一股散漫的笑意。
“你！”徐楠怒不可遏，走上来要动手。
顾湘却毫无畏惧，直接拔高了音量。
“你什么你，这可都是你们自己说的，你如果觉得自己不够出名，可以打我试试！”
想起今天拿一竿子麻烦事，徐楠扬起手就软了。
说实话，她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取笑过，今天脸算是丢尽了。
如今她只瞪着顾湘，咬牙切齿，胸脯剧烈起伏，捏紧的拳头却又没动分毫。
顾湘看着徐楠一张精彩绝伦的脸，懒得和她周旋。
此刻放远了视线，“不稀罕你们这几个混蛋的道歉，天色不早了，该滚就滚吧。”
“是么。”背后忽然传来一道轻缓尖利的女音，伴随着簌簌声。
顾湘回头一看，只见曾倩提着顾湘的历史笔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撕成了细碎的纸屑。
“看着我干嘛顾湘，我这也是在帮你处理脏东西啊。”
顾湘眼里一沉。
她换了只手拿拖把，三两步上前提着曾倩的衣领子把她递到了后面书架上。
书柜剧烈摇晃，伴随着曾倩的尖叫，厚重的书籍从上滚落下来。
徐楠和顾晚吓了一跳，上前来拉。
顾晚公报私仇，下了狠劲，几个女生就这样扭打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杜茗慧使尽挥身解数也没将她们拉开。
正打到白热化阶段，门被人大力推开。
门板在墙壁上重重一弹。
众人一吓，齐齐看去。
薛蔓神色凛然地走了过来，目光犀利地打量了下头发凌乱的曾倩。
“你这是个什么鬼样子，你们已经迟到了五分钟——”
石破天惊地一骂，震得曾倩三人不由得一抖。
“在这里白耗时间，让所有人为了你们而晚回家，要打去唐老师办公室打啊！”
徐楠委屈，“是顾湘先动的手！”
薛蔓看了一眼靠在墙上神色倔强的顾湘，很快目光暗淡地别开。
对徐楠再开口时，她的语气沉了很多。
“她不需要排舞，而你需要。”
留下一个警示性十足的眼神，便转身离开。
曾倩定定地望着前方，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仪容仪表，连作业也不拿了，努力维持着优雅出了教室。
就像是足够无视，足够轻蔑，就能真的伤害到顾湘一样。
徐楠吸了吸鼻，迫于薛蔓的淫威，也偃旗息鼓地走了。
只有顾晚，红着眼威胁了一句，“我不会放过你的。”
换来了顾湘一阵发笑。
三人消失后，顾湘重新望向杜茗慧。
此刻的杜茗慧头发也有些乱，脸上不知何时有泪痕。
顾湘目光柔和了些，“今后你不用忍了。”
杜茗慧不知被触动了哪里的情绪开关，抬起手臂哭了起来。
安慰了些时候，顾湘想起了刘旭应该还在下面等，赶紧看了表，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她塌下了肩，有些失望。
这个时间容知衍应该不会再等她了吧。
杜茗慧边哭边拿起扫把要收拾残局，顾湘将她拉住。
“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
杜茗慧疑惑地望着顾湘，却见她不改神色地找到曾倩的位置，拖出书包，将地上的废纸和垃圾全部塞了进去。
“不太好吧……万一明天她又来找麻烦……曾倩家的背景很强大的，”
顾湘精疲力竭，脸上没什么情绪。
“她撕我笔记本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到这种行为好不好。而且帮我们做清洁是她们自己说的，给我们倒倒垃圾是她们心甘情愿，我们只是在成全她。”
经历了这么多事，顾湘已经不想再让自己受一丝的委屈。
有什么仇什么恨，当场就报了，免得晚上睡不着觉。
更神奇的是，得罪了这些背景强大的名流，顾湘竟也丝毫没有害怕，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迷之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