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知衍懒得回答,“有什么事快说。”
刘旭还有些犹豫,最后被容知衍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瞪,全都老实交代了。
“调查出来了,谭星之所以能调过来是全仰仗一个叫李亳州的,这人是王浩平的保镖。”王浩平是东方南的侄儿,早在容知衍这边留有案底,是藏在容青山背后的人。
换句话说,谭星应当和容青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东方家内部矛盾错综复杂,是人是鬼很难分清,更何况有些还半人不鬼。
容知衍好似并不惊奇,他轻描淡写地靠向椅背,用一双疲惫泛红的眼懒洋洋地看着刘旭。
“静观其变,这个事情你我不用插手了。”
容知衍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能探听到蛛丝马迹,东方兰肯定也不会含糊。
但刘旭却有些不太懂,“少爷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要装不懂?直接说不就得了。”
容知衍喝了口白瓷杯里已经凉透了的水,“从现在起,你什么都不知道。”
刘旭:“我……”
“我肚子饿了,去餐厅给我带点吃的上来。”
“叫客房服务呀。”
没被满足好奇心的刘旭有点赌气。
容知衍淡淡抬眼一望。
刘旭秒怂:“我知道,太单一,我这就去餐厅。”
*
容知衍是在三天后回国的。
而悠哉悠哉沐浴阳光的顾湘却对此一无所知。
于容家大部分人而言,容知衍行踪诡秘,常常悄悄地走,悄悄地回。
但今日有所不同,因为容朝衡也回来了。
他是在容知衍车队后面,跟着一团呛鼻难闻的尾气,从小门进来的。
新来的安保人员用诡异的目光打量这个行动拘谨的口罩少年,心里顿生疑惑。
容家这么气派的地方,竟然也会允许一个这种人进来。
如果不是刚刚刘旭从窗户边打了个招呼,保安可能就直接把容朝衡轰到马路外边去了。
接近立夏,C城的气温逐渐攀升,暴露在日光下空旷的广场尤其闷热。
清凉的车厢内,容知衍漫不经心地从后视镜打量后面那个慢吞吞的少年。
他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
奈何背了私生子的身份,享受的待遇便天差地别。
如今他额头满是汗珠,被密实的口罩闷得呼吸困难,还像是受了伤,加上半日的跋涉,已经举步维艰。
如果不是恰好碰上容知衍的车队,被网开一面放行,容朝衡可能会在这晚春的太阳底下给烤干了。
刘旭从镜子前看到容知衍正在轻轻向后打量,像是想起了什么,心里陡然间浮现出一抹复杂。
由此,他微微叹了口气。
“你觉得他可怜吗?”
刘旭的叹息招来了容知衍的发话。
刘旭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不,我不觉得,最多可能……有点同情吧。不过这世上可怜人这么多,同情得完吗?这世界上最比不得的,就是惨。”
作为一个知情者,刘旭这番话,也算是真心实意。
容知衍没发话,收回视线,合上了眼。
顾湘正在宿舍里晾晒的时候,突然接到小音电话。
小音原本今天被派去打扫南面仓库,谁知突然有了另外的事情,身边的朋友都身负任务,只有顾湘闲着,走投无路才只好求到了顾湘这儿来。
顾湘思忖着反正无聊,按照小音嘱咐的那样,拖拖地应付下主管,倒也无碍。
“行吧。我马上就去。”
小音千恩万谢:“顾湘姐姐,我回来带好吃的给你。mua!”
挂完电话,小音终于松了口气。
谭星在一旁递给她一个桃子,“怎么样?”
小音笑道:“嗯,顾湘已经答应帮我了。不好意思啊谭星姐,我这几天实在太忙了,忘了和你有约定了。不过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呀。”
谭星很早以前就和小音商量了要去民宿村泡温泉,谁知小音却把这事儿忘在了脑后,谭星也没主动提起,今天正好是周末,才忍不住说了一句,小音忽然想起之后愧疚难当,打了一圈电话,才好不容易找到了顾湘帮忙。
谭星道:“其实你也是,泡温泉什么时候不能去,我又不是等不了。”
小音摇摇头:“不,我已经失信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先考虑你。”
对着小音郑重其事的脸,谭星欣慰地笑了笑。
眼睛里却有了小音难以察觉的得逞。
最近谭星也很苦恼,自从那日被容知衍选中以后,各方势力都找上门来了。
此前她应付容青山就已经够呛了,现在容青山那头听说她增值了,更是加押了宝。
而谭星,身份越重,责任越大,承受的危险也越来越大。
今日线人传递消息,说发现席长河最近不对劲,今日他会在南面仓库与人碰头,届时命令谭星去调查席长河到底在进行什么交易,以便于容青山逮住席长河小辫子。
谭星笑了,席长河是什么人?要是知道了他的秘密,还会活命么。
这风险她可不能承担。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找个替死鬼,而她在暗中观察事情进展。
这一调查,就查出小音刚好安排了南边库房的打扫。
南边的废弃库房其实早已无人问津,也就是因为后天容家老天爷生日,届时名流聚集,才会里里外外装点一遍,而这个临时下达的命令,席长河并不知情。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何必要浪费小音这颗有用的棋子?让顾湘去当炮灰不行么!
“好啦,你现在赶紧去收拾衣服吧,我在大门口等你。”
“好嘞”
小音欢快地跑去了宿舍,谭星则在她走后,迅速抄小道往南面仓库而去。
此时顾炮灰一无所知,正提着桶和拖把前往库房。
昏暗废弃的库房里,堆了很多杂物。
废弃的保鲜盒大箱子垒成小山,其余地方也各自堆着废旧家具。
空出的地方差不多有三间屋子这么大,都是需要顾湘拖干净的。
据说这只是初次清扫,晚上会有货车前来出渣,届时还会再大扫除一遍,不过这就不关顾湘的事了。
席长河按照微信上的碰头地点,从后门进入,一眼就看到了指定位置——保鲜箱堆区。
他进来没多久,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带了多少?”
“不多。”
……
莫名传出来的谈话声钻进顾湘耳朵里,毛骨悚然。
所幸并未发出声响。
静静听了下,觉察情况不对,就轻轻放下拖把,准备开溜。
正在此刻,角落的钢架子见鬼似地,轰然倒了下来。
“谁!”
席长河钻了出来,把顾湘抓了个现行。
顾湘心里一紧,慢吞吞地转过了身去。
席长河的凶戾的表情,渐渐变得晦暗起来。
“是你?”
他说着,嘴角冷冷漫出笑来,带着一脸的阴翳走了过来。
顾湘此刻吓得腿都软了,余光瞥见地上散落了些白色的物体,黑衣人正慌忙收捡。
看来突如其来的声响,不仅吓坏了顾湘,还吓掉了交易之物。
“你来干什么?”
席长河站在一步之遥,迅速捏住了顾湘的手腕。
顾湘一声吃痛,抬眼撞进席长河波涛暗涌的眼。
“我是来打扫的。”
席长河偏了偏头,看到了那些打扫的工具,阴鸷神色也丝毫不减。
“你一定是听到了什么吧,嗯?实话告诉我,我或许会看到诚实的份上,饶你一命。”
顾湘悚然心惊,“我才来不久,真的没有听到什么。”
席长河哼笑一声,一把上前从后面禁锢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掐住她雪白的脖子。
“还不说实话?”
顾湘从头到脚麻了一遍,睁开眼睛就看见对面敞开的门口站了一圈的人。
应该是为了确保交易,早就埋伏好的。
“你别想跑,最好乖乖回答我。”
顾湘被逼得紧了,声音沙哑地艰难吐字。
“我真的没看见,难道您……有干了什么吗。”
席长河力道一滞。
他舔了舔后牙,又审视了下四周的水痕,看上去确实像是刚刚才来的。
“是么,那我信了。”他似轻飘飘地换了个语调。
顾湘感觉自己的耳垂被人狠狠咬了一下,全身鸡皮疙瘩顿时炸开了。
——
容朝衡跪在厅中的地毯上,湿透的后背恒温空调送来的风中冷出鸡皮疙瘩。
他头晕目眩地强撑着,双手在腿上握成拳。
估计是太阳底下晒久了,中了暑。
身体实在是难受,但仍是在东方兰出现的时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高位上的女人仪态端庄,只在他视野中留下墨绿色的裙摆和一截细白的脚踝。
没等她开口,容朝衡已经伏低了身,“这段时间去医院守我外婆了,是我错了,夫人要罚就罚吧。”
东方兰静静地端起茶杯,拂开水面上的沫子。
“我有叫你开口说话吗。”
容朝衡身体一冷,继而低低道了声,“是。”
东方兰斜着瞥了眼容朝衡乖顺懦弱的模样,眼中多有不屑。
“你去哪儿我不关心,但我想听实话。”
容朝衡不敢抬眼,背后冷涔涔地又开始冒汗。
实话?实话说是他被席长河羞辱,受了伤被人救了,为了躲避危险才跑去医院,然后紧接着供出一干帮助他的人?
还有,这难道不是东方兰授意席长河这么做的吗,她为何还要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