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蔓肚子饿极了,趁着小音不在,忍痛割爱地掏出了自己储备粮。
刚吃了没几口，就听见门外有响动。
将食品袋往箱子里一扔,一脚把箱子踹进去,翻个身趴在床上,将被子往头上一蒙。
意犹未尽地继续嚼着。
这时，头顶上传来顾湘的声音，“要不你还是吃点吧，别捂着了,你不是透不了气么。”
她声音冷冷的,说罢就来掀被子。
嘴里还在不停歇咀嚼着的薛蔓赶紧护住被子，声音含含糊糊，“别,我难受得很，还冷，要不你去给我弄个热水袋吧，我全身都在发抖啊。”
顾湘其实因为周六晚上那事,挺讨厌薛蔓的，如今还愿意来照顾也是生活所迫，但看她这么惨，现在面对她也没之前那么排斥了。
多亏看她遭了报应，否则顾湘真的无法保证她不会去冲上去骂她几句难听的。
顾湘深吸了口气，把餐盘放在薛蔓床头。
“那您先吃，我马上把热水袋给您。”
说着就下楼去库房选热水袋了。
自助餐区正好烧热了水,顾湘想也没想就拿热水袋去掺了。
正拧着盖子，一道熟悉的嗓音飘了过来。
“牛奶不给热，现在连茶也不让人喝了吗。”
顾湘赶紧回过头去，正对上容知衍漆黑的双眸。
与往常不同，他嘴角有一丝冷淡的笑意。
“这、这是您烧的水？”
容知衍一瞬不瞬地望着已经心慌意乱的顾湘，散漫地点了点头。
顾湘脸颊滚烫，“实在对不起，我赔您。”
容知衍静静注视着她，不紧不慢吐出一个字来：“行。”
顾湘手抖着盛满水，在热水壶嗡嗡嗡工作时，无比煎熬地守着。
身后容知衍像个滚烫的太阳，烤得顾湘背后直冒汗。
虽然顾湘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别人在看自己，但总觉得全身上下就像是被细针扎着一样难受。
看着那冒热气的水壶，顾湘觉得自己就好像身处在这水深火热之中，沉沉浮浮。
好不容易水烧开了，顾湘以为自己要解放了，谁知容知衍又慢条斯理指挥起来。
“前面有个木头罐子，选几根机灵点的放进去。”
顾湘一听，吓得魂飞魄散。
“那个……里面是蛋白质吗？”
容知衍听着顾湘那颤抖的声音，顿了顿，忽而眼睛里晕开一片笑意来。
说出的话却仍是不冷不热。
“茶多酚。”
顾湘咬了咬唇，有些无地自容。
可问题又来了，什么样的才算是机灵点的？
顾湘从里挑出一根细长的，小心翼翼侧身朝容知衍看去，“这根怎么样？”
因为要向他确认，所以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
容知衍虽然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可那双眼睛就像是把钩子，若有似无地钓着她。
每当她低下头去，容知衍的眼睛里就会多一些笑意。
视线跟着她来来回回，目光荡漾着不知名的意调，看她红着脸好像气都喘不过来的样子，却偏又不想放过。
他慢条斯理地由着自己抒发恶趣味，无动声色地紧紧跟着，让顾湘对在毫无察觉陷入他一手营造的困境，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如今的茂林阁鲜少有人活动，唯一经过的两个人都对顾湘抱着怜悯之心，唯有二楼顶上的那双眼睛，晦暗了起来。
大灰狼如何叼着小绵羊不松口，小绵羊又如何被逗弄得不知所措。
这一切都在谭星的眼里。
捏着餐盘的手紧了紧，牙缝就好像塞了肉沫般让人心烦意乱。
这厢保镖通知完席梦娟，已经过来招呼她进去。
谭星调整了下表情，清秀的脸上又恢复到往常的纯良明媚。
“刚刚我下去的时候，碰到叫顾湘的女孩子，她说薛蔓小姐病了。”
谭星将菜一样样地取出来，摆在席梦娟的眼前。
如姐上次来后，席梦娟郁结的心情疏解不少，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开始尽心尽力思考起下一步的计划。
“薛蔓也病了？呵，谁知道她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谭星略一思索，“应该是假病吧，刚刚看顾湘挺精神的。”
谭星这不经心的话飘进席梦娟耳朵了，渐渐就有了点别的意思。
席梦娟沉吟了一下，“你也渐渐开始熟悉了，记得多四处打听些。”
谭星点了点头，“自然是要为您尽心竭力的。”
席梦娟看了眼谭星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头将信将疑。
谭星来自东方家，八成是东方兰的耳目，指不定会如何监视自己。
不曾想这谭星一进门就表明了立场，明里暗里表面东方兰心系自己亲侄女儿，特地嘱咐过让她全力帮衬着，要让她毫无污点地嫁个好夫家。
席梦娟这才恍然大悟，原是东方兰是帮她配了把好枪。
得到东方兰暗许，统一战线后的席梦娟心底就踏实许多了。
同时，谭星也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席梦娟的信任。
谭星从席梦娟房中出来，深深吁了口气。
下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二人。
走到自助餐台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了眼摄像头，也不在意，直接明目张胆地喝了。
来自东方家的远方亲戚，自然底气是要足些的。
谭星靠在料理台前，神色有些复杂。
就在今早以前，她都还是信心满满。
却没想到好好的康庄大道上，无端端多了条拦路虎。
沉思了许久后，她定定地看向了二楼那个方向，眼眸覆上了些红血丝。
顾湘给薛蔓递去热水袋，看见碗里的粥少了一大半。
或许是觉察到了顾湘的疑惑，薛蔓立刻捂着嘴干呕一声，急急跑去厕所。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待声音消失不见，薛蔓颤巍巍扶着门过来，扯了张纸擦干净嘴。
“刚吃掉的东西，又全给吐出去了。”
顾湘过去扶她，“那就别吃了，先休息吧。”
薛蔓看了顾湘一眼，“呵，我还以为你是多有骨气一人呢，结果还是要来我这儿受气。”
顾湘表现得没什么情绪，“这年头，骨气值几个钱。”
薛蔓看不懂，“所以单纯就是为了钱？哈哈，如果有钱就能买到一个人的忠心，那也再好不过了。所以你是吗？”
顾湘道：“不是，我还看心情。”
薛蔓顿了顿，“那你现在还肯来照顾我，就是没怎么厌烦？”
说话间，声音莫名带了期待。
顾湘：“最主要还是因为缺钱。”
薛蔓愣了愣，忽然笑了。
“也行，如果有钱你心情就好了，那你开个价吧，我给你。”
这下换作顾湘发愣了。
“什么？”
薛蔓靠在床头，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
“一万够不够？”
顾湘持续发蒙。
“两万！”
“我不要你钱。”
“我给不给是我的事，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我就乐意给你，我钱太多每天都发愁。”
顾湘气笑了，“如果您已经恢复精神了，那我帮您收拾东西，去上学吧。”
薛蔓：“……”
*
容知衍端着一杯茶，懒散地坐在藤椅上，漫不经心朝正在打扫卫生的如姐说了句。
“如姐这么辛苦，我都有点看不过去。”
如姐看过去，瞧见少年人白净的脸上荡着笑，眸子清透明亮，挂着真心实意的关心。
如姐把容知衍当亲儿子，发自内心地爱护他，但也深知他绝非善类，现下听出了些别的意味，好好组织了下语言。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辛苦。”
容知衍摇摇头，“如姐平时都是使唤别人的，到我这里却要干这种拖地扫地的粗活，我心里都在想，是不是我太过分了。”
如姐半开着玩笑：“可不是？我们大少爷娇气得像个小丫头，这不吃那不吃，挑剔这挑剔那，但又有什么办法，容家就一个大少爷，可不得宠着。”
容知衍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
“如姐瞧您说的，叫我情何以堪。”
如姐借机道：“我们这把身子骨，越来越经不起折腾，尤其是芳姨，风湿又发作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实在没有那些年轻的小丫头能干。”
说话间，悄悄观察容知衍的神色。
明亮的眸子暗淡下去，好似真的在为什么而惭愧着。
如姐点到为止，“呸呸呸，我又乱说话，少爷千万不要有压力，我能活几年就能伺候大少爷几年！”
容知衍当然听得懂如姐话外之意，默不作声地对着她笑了笑。
表面上看起来善良懂事得滴水不漏。
午后，春日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原本该温煦的光芒不知为何竟炎热得好似初夏。
食堂里开了空调，穿着职业两件套的众人都忍不住脱下外套凉快凉快。
谭星排在顾湘身后，歪着头套近乎。
“顾湘，我们等下坐一起。”
并不想接触谭星的顾湘道：“可以啊，朋友们都在那边。”
六人座已有五人，加上顾湘过去就已经满座，谭星理应知难而退。
谭星却像是完全没体会到顾湘深意，不知是太傻太单纯，还是城府太深，她竟欣然认下，兴奋得像只小雀。
“顾湘你人太好了，知道才来人生地不熟，还介绍朋友给我。”
顾湘干笑了几声。
取了饭后，谭星默默给顾湘餐盘里加了个鸡腿，满脸笑意。
“我特地给你点的，你千万不要拒绝我。”她的脸上全是笑，笑里还有炙热的期盼。
顾湘深吸了口气，道了声谢谢。
坐上最后一个位置后，六人座的确没了位置，可谭星却在五道或惊讶或排斥的目光中，找了个凳子，兴冲冲地挤了进来。
“大家好，我叫谭星，才来没几天，请大家多多关照。”
她性格很是活泼，本是讨喜的，但因为她是席梦娟的贴身管家，是以众人对她没什么好感。
“好啊。”
几人碍于礼貌，不太热情地介绍了下自己。
谭星却出乎意料地灵光，众人不过只是粗粗介绍了一下，她却已经全部对号入座。
收拾餐盘的时候，悠悠落后一步，凑到顾湘身边低语。
“这小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
悠悠望着前面跟所有人热络攀谈的谭星，如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