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顾湘以为有布蒙着不会有太大问题,却没想到贝拉反应如此激烈,她赶紧去安慰她。

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你看到的只是他的胎记。”

贝拉仍旧怕得发抖,“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顾湘确实没考虑到这么多。

“不好意思。”她心里发苦,“这样,你把药箱给我吧。今天谢谢你的帮忙。”

她闻声似乎怔了一下,握着药箱的力道紧了紧。

顾湘见她发木,主动伸手去拿,她的手也犹豫着松了。

拿到药箱后,顾湘朝她笑了笑,“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将门掩住后,顾湘蹲在了容朝衡身边。

看他卷缩成一团,抗拒整个世界的样子,顾湘明白,此刻所有的安慰,对他而言都显得苍白。

但她还是得说些什么的。

“这都怪我,是我大意了,对不起。但这一定不是她的本意,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容朝衡黑亮的眸子抬起,焦急解释。

“没……这是我的错,不怪你。”

他似乎比顾湘还要着急,生怕她把自己的挫败以及畏惧,误会成了生气。

容朝衡的反应,让顾湘又有些意外。

他眉眼低垂着,声音沙哑中又带着颤儿。

“我有有自知之明,天生长得丑恶只能怪自己,有什么资格怪别人?所以你千万不要说对不

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错的只有我。”

长刘海下的眼神十足地诚恳,甚至可以说带了哀求。

世界上有一部分人,会过度地为人着想。

对一份小小的善意,就恨不得用生命去回报,甚至看不得这个人,因自己而产生哪怕一点点

的不快乐。

门外的贝拉对刚刚的事情心有余悸。

她以为会是个普通的伤者,却不知竟然长得这么吓人。

方才那一瞥,贝拉还以为自己是看到了一只鬼。

原本她是真的想走的,但刚刚顾湘和颜悦色的态度,以及在门外隐约听见的谈话,心中又有

了些内疚。

她纠结了许久,终于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那个……”

房间里的两人闻声望来。

容朝衡条件反射地侧过身,将脸埋进黑暗中,以免再次吓到她。

顾湘问她:“怎么了?”

她捏紧了衣边,“我是想来道歉的。”

抿了抿唇,却又不太敢去看容朝衡。

“对不起,刚刚是我无礼了,但我无意冒犯。”

为表示诚恳,又提起重若千斤的脚,走近几步,弯下身,目光带着征询。

“你可以原谅我么?”

容朝衡没说话,场面有片刻的凝滞。

贝拉有些窘,又向顾湘投去求助的眼神。

顾湘没回应她,而是看向容朝衡。

没一会而,容朝衡的声音从角落传了出来。

“没、没事了……”

他依然将自己的脸掩得严严实实,使得声音都显得瓮声瓮气。

贝拉如释重负,欣喜地看向顾湘。

但顾湘却并未有她想象中那么热络地回应。

“你不是受伤了么,那快点治疗吧。”

贝拉微窘着移开目光,蹲下身打开地上药箱,作势翻找一番,让自己显得不这么尴尬。

虽然容朝衡一点没有怪罪贝拉的意思,但让他再次正面相对,还是存在挑战。

顾湘知道他的心情,拍拍他的手臂,无声地鼓励他。

容朝衡看向顾湘,带着些踌躇。

顾湘对他笑了笑,小声叮嘱。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给你止血。”

顾湘的声线柔和轻缓,像是一颗定心丸。

容朝衡心里稍微平静了些,黑亮的眸子低垂着,点了点头。

贝拉去外面找了剪刀,顾湘剪开一角衣衫。

容朝衡右肩伤口深可见骨,比想象更加严重。

贝拉又发出了惊吓声。

“天呐,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容朝衡转过了头去,强忍着痛,气息越来越紊乱。

顾湘忙着翻找药箱,贝拉好奇地过来问。

“你在找什么啊?”

“清洁敷料。”

“那是什么东西?”

“止血的。”

贝拉又问,“止血不该是喷云南白药吗?”

顾湘手中动作一顿,回头,“你不会包扎?”

贝拉一愣,“难道不该是喷云南白药止血吗。”

什么都不懂,跑来帮啥忙?

贝拉完全就不懂包扎,顾湘只能亲力亲为。

她将清洁敷料覆在容朝衡流血的伤口上,“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

容朝衡虚弱无力地合了合眼,顾湘手上便慢慢使力。

她之前也只是在学校课上学了些皮毛,没有实践过,此刻真正处理起伤口,还是束手束脚

的。

容朝衡低头瞧她,这才发现顾湘原来脸上也有青紫色,额头还有未能消肿的包。

顾湘憋着气息按压着,面颊也因为紧张而涨红,额角渗出汗水,此刻她的狼狈,竟然让容朝

衡有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感受到顾湘手在抖,容朝衡深知她的内心定然没有表面上这般镇定,于是,容朝衡缓缓抬起

胳膊,覆在了顾湘手上。

顾湘一愣,抬头去看他,容朝衡手上的力道便加深了。

容朝衡无声支持鼓励的同时,也帮她为自己下了重手。

顾湘听见掩面的布条里透出沙哑的声音,“别怕,没事。”

受着伤的人,竟是反过来在安慰她。

过了半晌,血止住了,顾湘再次转头翻找药箱。

贝拉凑了过来,“用红药水应该可以。”

顾湘:“不可以。”

贝拉:“破立妥呢?”

顾湘:“不可以。”

贝拉:“那……”

顾湘给了她一瓶生理盐水,“你去帮忙把他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一下。”

贝拉喏喏应了一声,接过了顾湘手中的消毒棉球。

顾湘又找出来一瓶双氧水,以及碘伏,“等下你用这个消毒创面。”

顾湘翻到了一些消炎药粉,正撕开时,身后传来一声吃痛。

原来贝拉不知怎么手抖了,将碘伏几乎全倒在了上面。

“碘伏不能倒进伤口!”顾湘皱着眉。

贝拉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对不起。”

这样猛的刺激,也难怪容朝衡会忍不住痛出声。

顾湘看着贝拉手忙脚乱的样子,将她拉到了一旁,“没事了,你在旁边等着吧。”

贝拉面红耳赤,弱弱地点了点头。

顾湘清理了一下伤口,再用纱布进行包扎。

折腾了一阵,才总算处理完毕。

但顾湘也只是送了半口气,“你必须去一趟医院。”

贝拉道:“我也觉得,他这个太严重了,万一发烧破伤风怎么办。”

顾湘望了她一眼,贝拉错愕,“怎么了?”

“没怎么。”顾湘沉吟,“我在想怎么送他去医院。”

容家位于城市郊区的山上,此地不好打车。

而且容家几个门都有人巡逻,很难出得去。

贝拉道:“我去给底下保安说,让他通知管家。”

容朝衡闻言,整个身子都腾起来了。

伤口撕裂,又引发一阵痛楚。

还好顾湘帮忙拉住了贝拉,“不能让容家人发现!”

这件事要是被容夫人东方兰知晓,定然会想方设法阻止他治疗就医,席长河一群人也不会罢

休,贸然通知万一增加阻力如何是好?

贝拉回头看容朝衡冷汗涔涔,有些吓到。

脑子有些发懵:“你没事吧……”

容朝衡摇了摇头。

贝拉这才松了口气,闷闷瘫坐在一边。

又听顾湘问,“贝拉你多久回去?”

今日贝拉来访,是跟着她妈妈来做客的,那她就是贵客。

而且能跟容家扯上关系的,非富即贵,她应该是能够帮到忙的。

“我跟我妈妈一起回家,但东方阿姨和妈妈出去了还没回来,可能得等晚上。”

“那你可以用你的车带我们下山么?”

“可能不行,我们家的车用去接我哥哥了。”

那就只有想办法借容家的车。

顾湘心思一转,“那这样,贝拉只有你去想办法借一辆。”

贝拉愁容满面,“我怎么借啊。”

“就随便找个理由借。”

贝拉又问,“什么理由?”

“就,你妈妈不是在山下么,你就说你有事找她。或者其他理由也可以,只要可以把我们带

下山。”

刚刚贝拉没帮到忙,还一路出错。

难免低落。

如今有了能证明自己的机会,贝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好,这事我可以帮忙。”

顾湘颇为吃惊。

如果换做是她,如此舍近求远偷偷摸摸,定会忍不住多问一句。

但贝拉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让顾湘觉得她在此事上应该还是靠谱的。

贝拉这边解决了,但望向容朝衡又犯难了。

“不过你怎么办……”

容朝衡虚弱地开口,“我可以去停车场,容家的车都停在那里。”

“那就这样。”

顾湘拉着贝拉往外走,回头不忘叮嘱让容朝衡小心些。

两人到了主楼,贝拉喘着气拉住了顾湘。

“我这么说真的没有问题吗?”

顾湘看着贝拉一脸的焦虑,问,“你怎么了?”

整个容家,现在贝拉是唯一能够帮到忙的人。

可顾湘现在看她,像是有临阵退缩的意思。

贝拉头摇得像拨浪鼓,“就不能有其他办法么。”

顾湘疑惑,“其他什么办法?”

“就是不用撒谎的那种。我觉得撒谎不好,这是不对的。”她语气弱了下去。

贝拉刚刚其实是脑子发热才一口应下,但现在又觉得情况不对。

可是都答应别人了,现在反悔又显得不守信。

顾湘看她眼神闪烁,“所以你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贝拉捏紧了手,“我就是很想问,为什么救人非得撒谎骗人呢,据实相告不行么?管家和东

方阿姨都是很善良的人。不会因为他是下人什么的,就不管不顾。”

顾湘无语,“那你既然疑惑,为什么刚刚不问?”

刚刚还以为她有多么深明大义,原来是另有隐情。

贝拉愕然,“我现在问就不可以么?”

“不可以。”顾湘斩钉截铁,“这事情我没有发言权。”

顾湘毫无通融的语气,显然让贝拉一时手足无措。

她惶然睁大了眼:“我无非只是……”

两人无言对峙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