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约定时间半个小时前,蒋商就已经到了水族馆。
但他?并没有下车,只将车停靠在不?远处的停车区域,甚至还为此特意?开了辆新车。
他?来时季轻盏还没到,水族馆外陆陆续续只有三两个熙攘的人群。
半个小时里,他?把相册里这三年?与她的合照都翻了一遍,每一张照片都会放大,停留片刻,直到照片翻完,车窗外才出现?抹熟悉的身影。
季轻盏穿着白色雪纺长裙,穿的小白鞋,露出一截细长白皙的脚踝。
她站在水族馆门前来回张望着,确定没见到人,她低着头安静的听着歌,戴着白色耳机,另外半个耳机随意?垂着。
后来,时间流逝,天色渐晚,她似乎有些着急了,看看时间,环顾周围,会给他?发消息,问他?到哪了。
蒋商会把这些消息认真看完,但没有回复。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逝,而他?在跟时间做斗争,挣扎。
经过一晚的深思熟虑,他?最终还是做出了那个选择。
他?无法想象在未来某一天自己会像李桦枚一样?忘记一切,忘记她。
更无法想象,她会像蒋闲适一样?疯了般寻找他?,患上抑郁,最终遗憾离世。
他?不?能忍受这种事情的发生,更无法忍受他?深爱的人会落得孤独终老,含遗憾逝去的结局。
而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前提就是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宁愿她恨他?,怨他?,骂他?。
也不?愿她为了他?毁了一生。
挂断电话后,他?坐在车里看到季轻盏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过了好半响,她比往常更冷静的低头握着手机捣鼓着什么。
“嗡嗡……”
下一秒,掌心手机接连弹出来电。
蒋商低眼,目光落在屏幕来电联系人的昵称上。
——女朋友。
他?原本设定的昵称是呆头鹅,但后来被季轻盏发现?了,要改备注。
他?仗着手长优势,举着手机不?给她,她生气的直接跨坐在他?身上抢走?了手机,自己改了备注。
但这个备注自从?改掉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换过。
手机来电长时间无人接听会自动挂断,而季轻盏却?在始终坚持不?懈的拨打。
一条又一条。
沉默半响,他?把手机倒扣在了沙发上,没再?去看。
不?知过了多久,振动的手机归于平静。
蒋商撩眼,望向车窗外。
季轻盏走?了。
她背影娇小,缩着的肩微微颤栗,像是哭了。
应该下车追上去。
但直到那抹瘦小身影远去,过了红绿灯,离开视线,蒋商也没有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
*
这次季轻盏没像往常被蒋商冷落跑去山庄,她直接回了家?,而后把自己关在房间没再?出去。
一直睁眼通宵到天明,她还是没明白蒋商为什么会突然提了分?手。
她撑着沉重酸涩的眼皮点开了跟蒋商的微信。
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丢了手机。
季轻盏坐在地毯上整个人都趴在床边,过了会儿她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浑身无力,眼眶干涩哭不?出一滴泪。
她撑着疲惫的身子站起来,拉开门进了旁侧的浴室。
从?浴室出来,她像是被抽空力气彻底颓废般扑向了柔软床面,再?没动弹。
这一颓废,季轻盏持续一个星期都没能从?分?手状态中缓过来。
因为请了半年?假期,她不?用去上班,这导致她更颓废了,甚至连家?门都没再?出去。
直到一个星期后胡晓橙来到了季家?。
推门而入,季轻盏还在睡觉,胡晓橙一把将窗帘拉开,阳光刹那间照射进室内。
阳光落在脸上,刺眼,季轻盏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却?在下一秒被抓着胳膊拉了起来。
胡晓橙看着她这副颓废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又气又心疼,嘟嘟囔囔骂了几句,就拉着她进了浴室,让她洗澡。
再?从?浴室出来,季轻盏已经清醒了不?少:“你来干什么。”
“我再?不?来你就要烂在这里了。”胡晓橙把买好的电影票拍在了梳妆台上:“刚上映的电影,走?啊,我带你一起去看。”
季轻盏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最后还是被拉着去了电影院。
看完电影,已是下午,胡晓橙又尽心尽力的带着她去吃了晚餐,甚至连睡觉都陪着她。
两人彻夜长谈了一夜。
季轻盏也哭了一夜。
到第二天,季轻盏状态明显比往日好了些,她决定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立刻向总监销了假,次日就重新赶回公司上班。
从?电梯出来,她去往工位的路上碰到了往这边走?来的霍任夫。
想到这家?伙是跟蒋商一伙的,她视若无睹的直接绕过离开,明显把气转移到了无辜之人的身上。
霍任夫疑惑转身,见季轻盏坐在工位上,他?低下头才给蒋商发了微信:季轻盏回公司上班了,需不?需要我再?给你拍照?
蒋商秒回:好。
自此,霍任夫坚持不?懈的完成自己第二个工作。
季轻盏吃饭,他?拍。
季轻盏趴在工位上睡觉,他?拍。
季轻盏感冒喝药了,他?拍。
季轻盏想吃什么东西了,他?记下来。
……
等等一切,都一并发给了蒋商。
而得到这些消息的蒋商则会多付一笔报酬给他?,让他?去买药。
时间一长,季轻盏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比如,她的工位上会凭空出现?感冒药,薯片,咖啡,牛奶,洗干净的樱桃。
甚至来姨妈时桌面会出现?一个陌生的保温杯,其中是煮好的红糖姜水。
周围同事也发觉了,纷纷猜测是有人在偷偷追她。
但她总觉得有点奇怪,知道她姨妈时间的人可不?多。
这天,她跟其他?同事聊天时故意?说自己想吃糖葫芦了。
别人调侃这附近哪有卖糖葫芦的,要买的话需要到两公里以?外的地方。
季轻盏笑着没接话,第二天她故意?比往常提前来了两个小时。
走?向工位,她就看见霍任夫站在她电脑桌前,背对着她似乎在捣鼓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她走?了过去。
没料到季轻盏会在此刻出现?,霍任夫下意?识转身,手上还拿着那根蒋商为此专门跑了两公里买来的糖葫芦。
季轻盏一眼就看到了糖葫芦,她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你……?”
霍任夫立刻否认:“我没有想追你。”
“那你为什么这样?做?”
“……”
霍任夫没回答,他?把糖葫芦放在了工位上,转身就要走?。
季轻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身追去:“是蒋商?”
霍任夫脚步微顿,下意?识动作已经说明了什么。
季轻盏更激动了,她抓住他?胳膊:“是蒋商对不?对?这段时间给我买的东西,还有红糖姜水都是他?让你送的对不?对?”
话音刚落,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低头轻喃:“可是为什么呢,明明都分?手了,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霍任夫没回答。
半响,季轻盏松开了他?,转身离开时压抑许久的霍任夫才开口提醒道:“你可以?去蒋家?问问,或许就能知道他?分?手的原因了。”
季轻盏立刻回头,但霍任夫已经迈步离开。
*
听了霍任夫的话,季轻盏下班后就迅速打车来到了蒋家?,一路上却?见有人在整理白事时所用的东西。
她踏入客厅,蒋父坐在沙发上,她上前打了声招呼:“蒋叔叔。”
蒋父抬头,看见她只是淡淡点了头,而后又低下头翻看着一本模样?瞧起来老旧的日记本,瞧起来心情不?太好。
“你是来找蒋商的吧?”蒋父问。
季轻盏站在原地点头,并没有把两人的真实情况讲出来:“是,他?最近没跟我联系,我怕他?是不?是出事了。”
蒋父抬头扫了她一眼,低下头时才淡淡应道:“嗯,他?高祖父前两天去世了。”
季轻盏有些震惊,站在原地没接话,过了好半响,才木讷的张了张唇:“那他?……”
“自从?他?高祖父去世,他?就再?也没见过人。”蒋父将日记本最后一页文字看完,抬头看她:“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开导开导他?。”
话落,他?起身把手中日记本递给她:“看看这个,能对症下药。”
季轻盏接过日记本,蒋父就出了别墅,没再?回来。
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将日记本重新翻到第一页。
钟表时针随着分?针转动一圈而跳了一格。
看完日记本最后一页的文字,季轻盏抓着日记本的指尖泛白,她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平复。
似乎一切疑惑都得以?明朗了,她立刻放下日记本,起身快步离开。
这一刻有种不?顾一切,奋进全?力的冲动在体内叫嚣着,促使她来到了山庄。
胡宽焱看到她很是意?外,虽然蒋商曾说过不?让季轻盏进来,但现?下情况非同寻常,他?连忙打开铁门,让她走?了进来。
锁好铁门,他?领着路往山庄后面的露天别墅走?,语气着急:“你可算来了,你快去看看吧,那傻子自从?一个月前回来,他?就把自己闷在书房里再?也没出来过,我送的饭他?也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这样?下去他?身体怎么吃得消。”胡宽焱有些担忧。
听到这些话,季轻盏脚步加快了些,一路进入别墅内,快步上了二楼站在了书房前。
胡宽焱示意?她先别打草惊蛇,他?敲了敲门,对里面人喊道:“先生,该吃午饭了。”
里面人没回应。
胡宽焱又道:“那我进来了?”
这次,也没等蒋商回应,季轻盏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房门被推开的刹那,窗外偷溜进的风和推门而入的风产生冲突,交缠混合在一起,掀起了满地纸张。
而蒋商正坐在电脑前握着钢笔在纸页上写着什么,似乎遇到了难事,他?眉眼间染着燥意?,并没有抬头看这边的动静。
季轻盏蹲下身,捡起了其中一张纸,认认真真浏览了一遍。
[我们在鹤塘小镇一起做了竹筒饭,那是她第一次亲我。]
[我们一起吃了粽子,她喜欢甜粽,不?喜欢咸粽。]
[……]
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与她的曾经。
作者有话要说:快正文完结啦,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