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湖水,周围安宁静谧,并没有人。
季轻盏举着单反相?机盯着其中的画面僵在原地数秒,最后她下至地面,又不敢置信的把画面放大,再?放大。
画面中,蒋商已经不再?看这边,甚至连鱼也不钓了。
他站起身,俯身缠着鱼线,提着小?木凳准备离开。
真的是他。
她没有看错。
心里震惊又疑惑蒋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同?时,季轻盏已经抱着单反相?机追了出去?。
“你等等!”
她看着蒋商的背影大声喊道。
背影有一?瞬的停顿,随后继续迈着长腿,没入夜色。
季轻盏跑得更快了点,耳边呼呼风声似是利刃吹打在她脸上,刮得她生疼。
跑的越来越急,她胸腔隐隐发疼,喉咙发干,眼前?景象甚至也因此模糊了起来。
——而蒋商,越走越远。
“蒋商!”
她追着那背影,奋力大喊,声音发颤,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蒋商终于停下脚步。
季轻盏看到希望,加快速度跑到了他面前?,生怕他跑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抓得紧紧的。
她脸色泛着红,弯腰喘着粗气,只觉胸腔似有血腥气在蔓延。
“你,你先等等。”
她勉强挤出句话,也不忘抓紧他。
蒋商没再?动,他神情冷淡的看着眼前?脸色涨红的人,没有任何举动。
过了数秒,他轻轻抬起握着手电筒的手,而这时,季轻盏已经缓好?,猛得抬起头看向?他。
蒋商又垂下了手。
季轻盏逼迫自己站直,她抓着蒋商,神情愣愣的盯着他看。
风刮过眼,她眼眶生涩,瞬间通红了起来。
她深呼了口气,抓紧蒋商胳膊的指尖在微微颤栗,似乎气的,又似乎是吓的。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她张了张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质问他吗?质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
可胡叔说过,他不会记得任何人,没有例外。
既然这样,她还问那些有什么意义??
思索片刻,季轻盏抬起头,心底溢起几?分期待:“你还记得我吗?”
还是问出来了。
蒋商垂眼,安静的看着她。
这时,瞧不清景象的暗处忽然响起几?声犬吠,嗷呜嗷呜听着像是在要食。
最后有人推开大门,嘟囔着骂了几?句,最后把狗牵回了家。
世界清净的刹那,季轻盏听到蒋商语气平静的回答说:“忘了。”
忘了。
季轻盏猛地抬起头。
周围万籁俱寂,这一?刻,她似乎听到自己胸腔内震颤的心脏停滞了一?秒。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
可在真正确定?后,心里为什么还是那么难受?
季轻盏站在原地呆住了,像是天降祸端直接将她砸懵了。
又像是当初她在学校上课,老师突然把她叫出去?,告诉她,母亲出车祸了。
同?样的毫无预兆,同?样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最后,她忽然像是被人泼了一?身凉水,夹杂着冷风吹过,透心凉。
直到,彻底冷静了下来。
抓紧蒋商胳膊的那只手最终一?点、一?点的松开。
无力的垂下。
*
蒋商没拦季轻盏离开,他沉默着盯着不远处看。
——季轻盏低着头,一?步一?步没入漆黑的夜,她抱着单反相?机,整个?肩膀缩成一?团。
因为穿得单薄,她瞧起来瘦小?,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刮倒。
应该追上去?,抱住她。
但最后,蒋商只是一?言不发推动了手电筒的开关。
光亮消失的刹那,眼前?景象顿时混浊,前?方那抹瘦小?背影渐渐化作一?团黑色光影,直至与黑夜相?融。
*
次日,盛开的雏菊托着清晨的露水。
季轻盏穿着拖鞋无精打采的出了客栈,早上没什么胃口,她在楼下小?卖部?又买了桶泡面。
小?卖部?老板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大叔,他对眼前?生的漂亮的姑娘印象很深。
此刻,他滚圆的脸上挂着关心的笑:“哟,小?姑娘,黑眼圈怎么那么重?昨晚没睡好?啊?”
季轻盏早上也没化妆,只涂了乳液,但她肌肤本就属于冷白皮,因此越显得眼睑下方的黑眼圈浓重。
“嗯,睡的太晚了。”
她接过泡面,扯出了抹苦笑。
昨晚她失眠到凌晨三点,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团乱,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只是内心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使她喘不上气,又哭不出来。
只是无声的悲伤。
后来,她点开了蒋商的微信主页,盯着‘删除联系人’五个?字又发呆了很久,心里的沉闷让她有些窒息。
她想过蒋商是在逗她,或者是在骗她。
如果他是在骗她,说明他是讨厌她,不想跟她再?有牵扯。
但如果他是真的忘了她,那么她更应该立刻潇洒的删掉他,跟他划清界限。
可……
她舍不得。
吃过午饭,季轻盏去?了昨晚的湖前?,在那并没有看到蒋商。
她失落的重新回到了客栈,更没了逛古镇的心情。
晚上,她又半靠着窗,安静的看着和?蒋商的聊天。
消息末尾还停留在前?两天她疯狂找蒋商时发的话。
猫猫:你在哪?
猫猫:蒋商,我是季轻盏。
猫猫:你不要吓我,如果你能看到消息,可以?回我一?下吗?
……
猫猫:我会找到你的,你不要害怕。
……
可这些,蒋商一?条也没回。
大概是因为不知道她是谁?
也可能是不想理会她。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性,现下都不应该再?去?打扰他。
*
第二天,正午烈阳褪去?,迎来夕阳。
季轻盏早早就起了床,从行李箱中翻出了一?款青色淡雅式的旗袍。
她漫步在古镇,拿着照相?机让当地镇民给她拍了几?张好?看的照片。
期间她又没忍住去?了湖边,还是没有看到蒋商。
压抑住内心的失落,她拿着照相?机回到了客栈。
照片洗出来后,她照例全放在了朋友圈。
心里隐隐期待着蒋商能看到。
即使他现在可能不认识她。
但在他面前?多刷刷存在感总是好?的。
她这么想着,最后抱着照相?机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睡醒,带着期盼打开微信,看见几?十条点赞量,她立刻点了进去?,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头像里寻找着蒋商简约风格的头像。
并没有找到。
他没有点赞。
也没有任何消息。
季轻盏瘫坐在床上发呆,脑袋放空。
她眼睛干涩,流不出一?滴泪。
但心里却堵塞的难以?忍受,一?股气始终憋在心间。
*
次日,季轻盏又挑了件红色旗袍,比起淡雅给人舒适的淡色旗袍,她更喜欢这种冲突性较为强烈的颜色。
但之前?因为在公司怕太过引人注目,她很少穿,这次趁着旅游,她干脆把珍藏的旗袍全都一?并带了过来。
自从季攒把她的汉服全烧了后,她所有情感就只能寄存在了旗袍上。
因为她母亲也喜欢穿旗袍。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心血来潮的去?古镇的杂货铺买了根新鱼竿,没有她家里那根做工精致,但也还算顺手。
下了石阶,弯弯绕绕几?条小?路,最后穿过房屋,她又来到了与青山相?连的湖前?。
脑海里紧绷到极致的那根弦在看见蒋商的那一?刻终于崩断了。
他这次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躺椅,此刻正像没骨头似的侧靠着椅背,草帽遮挡住他的脸,像是睡着了。
这一?刻,季轻盏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在心底疯狂叫嚣起来,然后驱动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蒋商,最终站在他身旁。
她提着水桶和?鱼竿低着头安静的看着他。
她感觉自己像只游荡在世间的孤鬼,此刻正盯着蒋商,想着怎么把他吃了。
张了张唇,却没出声。
算了。
他都不记得她了。
想此,她重重深呼了口气,压着心里那股气,一?言不发的把木板凳放下,坐在他身边,低头认真的放着鱼线。
而她并没有注意到蒋商并没有睡着。
他以?草帽为幌子?,盖在脸上,实?则却是通过帽檐下的缝隙安静的看着她。
他比季轻盏来得要早,特地定?了凌晨六点的闹钟。
等他搬着折叠躺椅来到湖边时,天色才蒙蒙亮,周围冷清没有人,只有风卷着绿叶在空气中群魔乱舞。
一?直等到下午六点,他才远远瞧见季轻盏往这边走来。
她很好?找到,几?乎是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到出众的她。
她穿着红色旗袍,腰肢纤细,盈盈一?握,站在那时,即使什么都不做,美得就像是一?副画。
后来见她搬着木板凳往这边走来,蒋商抬手把草帽压低了些。
此刻,她安静坐在他身旁,低头认真把鱼饵挂在了鱼钩上。
她低垂着眼皮,睫毛轻颤,太阳光照在她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可见细小?柔软的绒毛。
这时,她轻轻偏头,忽然歪着脑袋神情疑惑的看向?了他。
蒋商立刻闭上眼,草帽压着面容,一?副熟睡的模样。
真的忘了她吗?
她要不要打个?招呼试试?
季轻盏心里仍旧有些不相?信,同?时又有些犹豫,万一?她打了招呼,他不理她怎么办?!
最终,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也挺不错的。
抱着这个?想法,季轻盏愣是在湖边从下午六点坐到了晚上八点。
从夕阳落下坐到了明月高悬,从人群拥挤坐到了人影稀疏。
她坐的腰酸背痛,恨不得站起来立刻跑个?八百。
但蒋商却躺在旁边的躺椅上始终没动静。
竟然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睡那么久?
季轻盏内心震惊又狐疑,感觉肚子?空饿,她俯下身拉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袋面包,撕开包装袋,安静的吃着。
脑子?里却在打着小?算盘。
该怎么自然又不做作的接近他?
忽然,脑海里闪过白光,灵光乍现。
她知道蒋商有夜盲,那她只要拿走他的手电筒,天黑下去?,她就可以?找借口重新接近他了!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付诸了行动。
此刻蒋商侧躺着,面对着她,手电筒被放在灰色运动裤的口袋里,隐隐露出了坚硬的外壳。
季轻盏说干就干,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打量着蒋商,寻找着合适的距离下手。
从正面拿的话,角度不对,有些别扭。
而且容易把人吵醒。
她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他的手电筒。
想次,她看似自然的转身离开,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绕到了蒋商身后。
蒋商背对着她,依旧没有动静,睡得似乎很熟。
这无疑不是给了她下手的勇气。
季轻盏低下头,目光锁定?在手电筒上,她屏住呼吸,第一?次做这种事,心跳像是能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的手缓缓朝蒋商的口袋伸去?。
成功摸到手电筒坚硬的外壳,她心中一?喜,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她捏着手电筒的外壳,缓慢有耐心的往外抽动。
快了快了,就差一?点。
下一?秒,安静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抬起。
——蒋商握住了她的手。
!诈尸了?!
季轻盏第一?想法驱动她快速想逃离,奈何她的手腕被蒋商大力握住,无法动弹。
蒋商拿下草帽,坐了起来,然后抬起了那张俊脸,眼尾轻挑的盯着她。
“耍流氓?”
他尾音轻扬。
季轻盏脚步迟钝的僵在原地,欲哭无泪,神呐,干脆一?道雷劈死她吧!
她真的只是想拿个?手电筒,不是想脱他裤子?啊!
在蒋商的注视下,最终她放弃了挣扎。
“想做什么?”蒋商靠着椅背,问话时他也没有放开她。
反而在饶有趣味的欣赏她的反应。
但这副模样在季轻盏看来却是他对待陌生人的正常态度。
她盯着蒋商看,有些恍惚了起来。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蒋商应该在她不懈努力下同?意追求,她顺利退婚,然后和?他推开通往甜蜜世界的大门,最后像言情小?说里开始没羞没躁的夜生活。
可现在。
他根本不记得她。
根、本、不、记、得、她!
这让季轻盏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落差太大。
根本接受不了。
她不嫌弃蒋商有什么家族遗传病,但她怕的是蒋商真的忘了她。
这种戏剧的事并没有令人感到愉悦。
最后,季轻盏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勇气,产生了一?种道德素质可能很低下的想法。
“我知道你忘了我。”她低下眼,睫毛轻颤,演技飙升的掉了两颗泪,情绪上头,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其实?……”她破了音,抬眼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我是你谈了三年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季轻盏:不记得我?呵呵。
突然为以后蒋妖精翻车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