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师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希莱斯特没说什?么。摸到埃斯克里特塞进来的睡袍摸索地穿上?了。
马车平静地前进,车轮和路面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希莱斯特枕着这声音进入了梦乡。
杜立安赶路心切,一路上?都没多做停留,很快就到达了王城。
希莱斯特第?一次来王城,透过窗他能看见?王城的繁华,心里却没有什?么羡慕。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人多就代表危险。
他现?在只?想尽快解决自己身上?的事,早点回到自己的城堡里。
按照常理,新进王城觐见?国王的贵族们?都先要在自己的宅邸里修整一番,打理好自己的仪容再去见?国王,以免风尘仆仆,在国王面前失礼。
但杜立安却径直往王宫走,根本没有半路停下来的意思。
埃斯克里特在马车里为希莱斯特打理衣着,经过这段时间,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他的新身份中不可?自拔了。希莱斯特本来并?不想让他做这些,他不需要一个贴身男仆。毕竟这些杂事他自己都会做。
只?是埃斯克里特实在太?过自觉,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礼貌客气的做做样子,只?要希莱斯特一喊停下。埃斯克里特就会马上?停下手头的工作。然?而越到后面,他就越殷勤,把希莱斯特的推辞当做耳旁风,一手包办了希莱斯特所有的琐事。
希莱斯特开始时还有些不习惯,但现?在他已?经适应了。
埃斯克里特为他打了一个精致的领花,又给他披上?了厚厚的披风。再戴上?手套,扣好礼帽。打理完毕后,王宫便到了。
杜立安站在马车门口等待着,脸上?带着讥笑。希莱斯特没理会他,平静地坐上?轮椅,被埃斯克里特推着往王宫正殿走去。
国王已?经坐在正殿等候他们?了,这更加证实了希莱斯特的猜测,杜立安一定?已?经将他的异样告诉国王了,否则国王不会这么急切的准备见?他。
不过他现?在并?不害怕,埃斯克里特就站在他身边。
杜立安脸上?的讥笑嘲讽已?经消失了,他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如果没人说破,谁也不知道他是平民出身。
这是杜立安最骄傲得意的一点,他自得于自己的优秀,可?这份优秀却来源于公爵的培养。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不仅不感恩,反而怨恨公爵和希莱斯特阻挡了他往上?爬的路。
负责继承仪式的礼仪官已?经捧着东西?站在一旁等候仪式开始了。国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希莱斯特,虽然?有怀疑之心,可?这到底是他兄弟唯一的孩子。他不太?愿意相信他会是异类。
希莱斯特今天盛装出席,他得体地回答着国王的询问,似乎并?未察觉到国王的怀疑和试探。
“您出汗了,您穿的有些多。”
埃斯克里特凑在希莱斯特耳边低声地说,他的声音不大,但由于宫殿里十分安静,大部分人都听见?了他的话。
他的无礼让国王皱了皱眉,不过这也正好是一个试探的机会。
杜立安站在一边,心中的幸灾乐祸简直快要满溢出来了,他对这个仆人没有半点好感,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个仆人顺眼了不少。
现?在你要怎么应对呢?
他认为,希莱斯特一定?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这个仆人,所以这个仆人懵然?不知,想要体贴主人,没想到却反而把主人往深渊里推。
“那你帮我把披风脱下吧。”
令人诧异的是,希莱斯特连上?不仅没有为难的神色,反而淡然?的让埃斯克里特帮他脱掉披风。
杜立安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妙的感觉,很快,他的感觉就成真了。
希莱斯特今天穿的是一整套宫廷礼服,脱掉披风后,一双修长的腿就显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他脚上?套着靴子,怎么看都是正常人。
国王的神色放松下来,随后目光凌厉地投向了站在一旁的杜立安,杜立安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不敢置信地喊出了声:“怎么可?能!你的鱼尾什?么时候变成腿了?!”
希莱斯特对此?的回应是疑惑地看向了国王,在先前的言语中,他已?经大概知道这位国王对他的父亲还是有很深的尊敬的,因此?爱屋及乌,在确定?他是人类之后,国王对他的容忍也随之上?升。
他克制而疑惑地看向国王,表情是全然?的茫然?。
国王安抚了他几?句,然?后宣布开始举行继承仪式。
继承仪式并?不繁琐,希莱斯特至此?正式继承了父亲的头衔,成为了一名公爵。
他在离开王宫之前扫了一眼面白如纸的杜立安,心中泛起的是一阵快意。
继承公爵的头衔之后,他并?没有就此?踏上?回乡的旅程,他在王城留了几?天,繁华的王城里挤满了贵族,消息在他们?的帮助下跑的飞快。希莱斯特都不需要费心打听,就弄明白了杜立安的下场:
他不再是国王的座上?宾了,由于诽谤身份尊贵的公爵,他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他自称是一个小贵族家庭的传人,身上?流着尊贵的血脉。可?到底他没有正式的贵族头衔,国王处理起他来便没有什?么顾忌,要不是那个恋慕他的贵族小姐多方努力,他很可?能已?经人首分离了。
杜立安的遭遇并?不令人同情,希莱斯特对此?甚至还不满意,那个贵族小姐已?经被杜立安迷得神魂颠倒,就算杜立安失去了一切,她也愿意和他结婚。
希莱斯特很不满意,但是他也无计可?施,他从未来过王城,以后也不会来。在王城中没有势力,无法对杜立安做出实质性?的报复行为。
埃斯克里特这段时间早出晚归,每次回来时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希莱斯特没有过问他的行踪,在他看来,他和这位神秘炼金师的交情快要到头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像他出现?的那样神秘消失。
想到这里,希莱斯特心里居然?有些不舒服。
他从来就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除了他的父亲和老乔治以外,埃斯克里特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他的父亲溺爱他,老乔治怜悯他,埃斯克里特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却从没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一场交易而已?,他怎么还放在心上?了?
希莱斯特皱起眉,十分不高兴。
他心烦意乱,随意拿一本书来翻看,书翻了几?页,全都翻过就忘,浑浑噩噩地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老乔治正在打理车队,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关后,他便想让自己的主人早点回去,城堡里才是最安全的。
希莱斯特没有阻止他,只?是看着那被捆扎好的行李心里就烦躁,国王似乎是为了表达对他的歉意,送了许多东西?过来,这些新东西?都要带回城堡,所以一时半会还没那么快启程。
埃斯克里特回来的时候是夜晚,夜已?深了,他身上?没沾血,却有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希莱斯特还没去睡,他留在起居室里,壁炉里的火焰还在燃烧。他听见?了响动声,转过头去看,是埃斯克里特回来了。
他不去睡觉,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埃斯克里特回来,现?在他等到了,反而站起来打算离开。
“您为什?么看见?我就走呢?”
埃斯克里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希莱斯特的腿却不能动了。
他没有回头,“因为我困了。”
这个回答很生硬,希莱斯特原本不想这样回答的,他说出口的话和他在心里想好的话不一样,他弄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只?有一点比较明晰:他不想让埃斯克里特生气。
他想要补救一下,想了一会没想到说辞。
埃斯克里特从后面靠近希莱斯特,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希莱斯特站在原地,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颤栗了一下,没有动。
“我这段时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两?只?手微微用力,迫使希莱斯特面朝他,绿色的双瞳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强行将原本融合在一起的血脉分离开对您的伤害是很大的。”
“有多大?”
希莱斯特并?不在乎这个,但他的声音却发颤,他知道,这是因为埃斯克里特离他太?近,把温热的吐息都喷到他的前额上?的缘故。
他原本就不太?想走,被埃斯克里特这么一弄,就更无法挪动脚步了,他僵硬着站在原地,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埃斯克里特却弄错了他的紧张,还以为是因为希莱斯特感到害怕的缘故,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让它听上?去更沉稳有说服力:“伤害非常大。”
他说:“您看,如果您仍旧是一条人鱼,那么等到时机恰当,您就可?以收到另外一条人鱼的求爱。但是现?在,您有了人类的形态,人鱼就不会再向您求爱了,而由于您隔一段时间还要变回人鱼的形态,这就让您很难接受其他人类的求爱。”
“无法缔结婚姻,不能得到爱情,这伤害还不够大吗?”
希莱斯特心想这伤害一点也不大,他才不在乎这个呢。况且,从埃斯克里特的嘴里说出这样一席话听起来多多少少有些可?笑。
但他的回答却是:
“……那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