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空旷的大殿内,一片干燥的莲花瓣,忽打着转儿,自空中飘下来。
落地,化成惊华魔君的模样。
“江岸,客栈?”惊华缓缓直起身,背对着华丽无比、装饰稀有凤翎的魔尊之座,伟傲修长的身影平添了几分寂寥的意味。
若干手底下的魔族,如同鬼魅一般自墙角影子,进入殿室,前后相继,来到惊华面前,匍匐在他脚下。
“君上,鹳雀已入铁幕神牢,只等您下旨。”
惊华拂袖,瞬间坐上尊座,若有所思道:“此事不急。你等去下界查探一番,江岸客栈的来历。”
话一出,底下魔头惊讶万分。
先前禀告的头领小心翼翼问道:“君上,莫非您是想下界游玩?若是这,直接施法平地起高楼便是……”
惊华哑然一笑。
“准确说,是只客栈精。”
其他魔立即明白了。
这是大局将定,要寻乐子?
头领劝谏道:“君上,如今先魔尊仍未压入铁幕神牢,斩草需除根呐。”
惊华阖目,“本君心里有数。”
话已至此,所有手下识眼色地闭住了嘴巴。
虽说惊华魔君向来比先魔尊好说话,治下方面,可从不心慈手软。
*
江岸客栈内。
曲明微抱出震元九离鼎,开始咆哮:“合着这货早被你放出来了!”
江岸立刻纠正他的话,道:“我发誓,不是我放的。”
他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承诺,架不住明照惦记他,一听见他声音就自己翻出来。
“这是重点吗?”曲明微直接挽起了袖子,操起平日擦桌子的抹布,往桌上狠狠摔去,“你骗我说!那是你和陆琊魂交生的!”
在他喷溅而出的唾沫星子抵达江岸身上以前,陆琊推开小客栈精,挡在他身前,冷冷回道:
“现在,不一口一个大哥哥了?”
“我大你……”曲明微还想骂,愣了一会儿,才回忆起这句话的意思。
陆琊当初虽不在乎他挑拨明照与江岸的关系,将这满口谎言的小子说的话,记了个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随时能翻旧账。
一提到从前的事,曲明微冲天的怒气气势立刻降下去大半截。
他撑腰,硬着头皮顶嘴道:“你与神女枝离那些旧事,天界可流传甚广,怎成了我的过错?”
陆琊只用自己冷若冰霜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直盯得对方自觉气势弱了一头,慢慢垂下眼睛。
“反正……反正掌柜的不该骗我!”曲明微猛地抬头,看向江岸,“哪怕你真放他出来,只要他不再伤你,我还会逆了你的意思不成?”
你又不是没逆过。
一时间,其他伙计连同江岸心里齐齐飘过这句话。
曲明微眼眶红红的,一脚踹开身前的长木凳,“总之!这次掌柜的不好好弥补我,我就不回来了!”
说着,头不回地飞奔出了客栈大门。
江岸:“……”
他刚想挪动脚步,被陆琊拉住。
陆琊淡淡说道:“他会自己回来的。”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陆琊一把横抱起江岸,回到二楼房间里,在他鬓角处落下一吻,“你答应我,今晚你只是我的。”
江岸:“……我有说过这句话吗?”
没有。
但陆琊一脸深情看着他,仿佛两个人刚才睡觉时,不是被魔头抓去折磨羞辱了一场,而是翻云覆雨又海誓山盟,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陆琊隔空吹灭了新燃的蜡烛,嗓音沙哑了几分,低声道:“你忘了。多同我共枕几夜,便记起来了。”
惊华此行,别的都讨厌,只一件事做对了。
他现在,还真是打心眼里,并不愿意就这么,将小客栈精拱手让给明照。
意识海中,另一个自己很快感知到他情绪的变化,禁不住骂道:“你这与惊华一般阴险的禽兽!放开江岸!”
陆琊很轻松就把他弹到一边,搂着江岸钻进被窝里,对他道:
“就算是禽兽,也是现在能拥人入怀的禽兽。你,奈我何?”
淦!不要脸!
太嚣张了。
这一夜,明照与远在客栈之外,奈何桥上的曲明微,同时发出这样的声音。
被贬黜鬼界洗黄泉河道已经很惨了。
更惨的是舔熟了的美人跟前姘头跑了!
天界三太子霸道地占住奈何桥一大片地方,横躺其上,逼得小鬼魂只能从旁边一小点缝隙飘过去。
旁边守着的孟婆叫来判官与夜叉,然而判断直摇头,“那可是三太子!说不准什么时候便重回天界了,怎能得罪?”
夜叉问道:“前一段,太子未及时前去洗河道,咱们不是奉命捉拿过他吗?”
判官手持粗大的毛笔,狠狠敲了下他青色的脑袋,“那是天帝陛下的旨意,不然,你以为阎王殿下与本官,怎敢下令……”
孟婆讷讷道:“那现在?”
判断叹了口气,“本官要回去好好守着生死簿,免得三太子过于癫狂,也学那些大闹地府的活阎罗,将生死簿给撕喽……”
奈何桥上。
曲明微躺了会儿,终忍不住坐起来,望向来时的方向。
“难道真不来找我了?”
此界阴气密布,尤其这百鬼必经的奈何桥,更是阴冷难耐。
曲明微从前为日神,最不喜这些阴晦之物,在此处睡了会儿,便觉得全身难受,牙尤其疼。
可要是就这么回去,面上实在挂不住。
他正犯难呢,突然,视线范围内,两团来路不正的黑雾,急急飞往江岸客栈处。
漂亮!
前日神摩拳擦掌,原地起身,前后摆腰一百八十度,露出一个弧度大大的笑容。
英雄救美,本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