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消失得太久,久到江岸都有些陌生了。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每一个地方长得都和原来一样,眼睛里看他的寒光,却是久久未经历过。
仿佛又回到初见那一个雨夜。
然而不管怎么说,眼下最关键的不是想起过去,是处理自己可能被呼墙上的悲惨未来。
想想看,从前浓情蜜意之时,这人还能对他下得去手,现在?还用说吗?
江岸提心吊胆地看了陆琊许久。
莫非是当初离开时,记忆尚未完全恢复,现在恢复了,要来报复自己骗他跑堂、砍树、吃兔头的仇了?
“我、我……”江岸把刚刚陆琊问的话,一下全忘了,说话坑坑巴巴的。
陆琊只能将人抵到墙上去,咬牙切齿,又复述一遍:“听说,你到处造谣本尊,不举?”
江岸:“……”
合着您来问这个的啊?
“我发誓,也就刚才毛三问我,你到底能不能行,我理智分析了一番,嗯……大概不能行,这么短时间,他虽然比长舌妇还长舌妇,应当不至于宣扬出去。”
“那!”陆琊眼神带刀子,恨不得将胸前呆若白鹅的小客栈精给就地拆了,“怎么会有如此多冤魂知道本尊——亵裤是红色的!”
在大殿上为人公然提及,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额……可能都是你害死的人,在你上茅厕时老跟着你,就看见了?”
江岸戳着手指头给他小声分析道。
虽然他原来也觉得明照这么一性子的男子,穿红亵裤有点说不过去,哪会将此事跟别人提?
“你!”陆琊眼圈怒红,一把揪住江岸的衣领,“信口雌黄!”
“突然拿我没做过的事来找我,还能怎么解释啊……啊!救命!”
猛地被人拎起来往外丢,江岸挥了两下手臂,惊叫出声。
靠,这货是彻底不要脸了!不把美人当人啊!
“姓陆的,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关键时刻,黄泉中钻出一黄泥糊满身的人,双手高高举起一方正的尿壶模样的东西。
陆琊回头,不假思索,冷笑道:“本尊的名讳,你也配听见?”
“……”
这、这跟他想的剧本不一样啊。
曲明微心里咯噔了下,忽然,他灵机一动,“死货,你不是跑了,怎地又回来同我抢掌柜的?”
陆琊闻声火气更盛,厉声道:“我陆琊从未……”
“陆琊”两个字刚冒出来,他便不可抑制地化作一道玄光,被吸入了那尿壶模样的东西中。
“江岸,你在哪?”
曲明微到处张望无果,听见细细的一道声音:
“在你脚底下……”
他低头看去,黄泉底,小客栈精正在挣扎着脱离厚厚的泥渣。
曲明微赶紧将人给捞出来,带回客栈里,一同洗干净,坐在大堂长桌旁,同其他伙计一起商量怎么处置那法宝里的陆琊。
毛三摸了下,“乖乖,你这尿壶怎么这么厉害?”
“这不是尿壶!”绝顶仙宝被人如此污蔑,曲明微有些怒了,“此乃震元九离鼎!”
“鼎?”毛三趴下来仔细端详一遍,“我怎么瞧着还是个尿壶?”
“你长得更像尿壶!”曲明微怒而动手狠狠锤了他脑袋一下,锤出一个斗大的红肿包。
“听闻太寰天尊座下有三宝,斩神剑、伏魔杖,还有一件,就是这震元九离鼎。”玲珑在天上待得久,给认出来了。
曲明微得意非凡,“算你有点眼光。这宝贝,需得见着他的人,亲口说出自己名字,才能发威。那魔头怒火攻心,镇静不再,才被我得手。”
众人方目光灼灼地盯着桌子上形似尿壶的法宝看。
“咳咳。”曲明微又道:“不过呢,这宝贝能制住陆琊一时,不能制住他一世。咱们还是趁早解决掉他,以免后患。”
说完,他径直转头看向江岸。
只要江岸开口,这事便定了。
“你想,怎么解决他?”江岸刚梳洗完,披着一件绒裘。
曲明微:“这魔头忒不好对付,不若送到太寰天尊处,投入炼丹炉,给他炼了?”
“……你确定不会帮他炼出副火眼金睛?”
“什么是火眼金睛?”
“没什么……先将法宝与我。”江岸抱起震元九离鼎,作势要上楼,被曲明微拦下:
“掌柜的,你不至于将他就这么放了吧?”
“我若放他,一定先告诉你。”
“那好。”
哪有人轻易饶过刚欺负了自己的人的,曲明微想想,也不是很担心。
江岸进了屋,反锁住门,将震元九离鼎摆自己床头。
“明照,要是你能听见我说话,就让这鼎抖一抖。”
震元九离鼎立刻开始抖动,然而是转了个方向,将背部对着他。
这是能听见说话声,但不想听。
“明照,我真没胡乱对人讲咱俩的私密事,你想想,我要跟人说你不举,岂不是坐实了我和你原先有一腿……”
搁六界里,同魔尊有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尿壶状的法宝嗡鸣声不断,似乎是里面的魔头恼羞成怒,在质问他:
“同本尊有段孽缘,你还委屈上了?”
江岸怯怯地说道:“我没嫌弃你……原先听信明微的话,是我错了,我不一直说都是我的错吗……你要是还惦记着大家……跟我,那想回来,我能不让你回?”
事实就是他走了之后,再也没回头看一眼。这次回来,还是污蔑他传谣,来找他算账的。
“我就是从前电视剧……不对,话本子看多了,以为你失忆前与神女枝离真有什么,我这般不道义,哪还有脸将你继续留着?”
他最大的错处,就是在穿越前,看了太多部言情偶像剧。
偶像剧的套路如下:
貌美如花但视金钱如粪土的女主,因为单纯不做作,被高富帅男主看上,两人相爱相杀快要在一起时,男主失忆,遇上了搞事情的女配……
江岸:“当初明微一说,我只觉得自己拿了女配剧本,不能作死,得跟女主,呸,主角受打好关系……”
震元九离鼎安静下来。
江岸觉得这应当不是听进去他讲话了,而是被他原先的脑回路气疯了。
疯到至极,无话可说。
江岸摸了摸鼎上的花纹:“但你一走,我就后悔了。”
震元九离鼎依旧稳稳立着。
“咯咯。”江岸自己笑起来,笑自己的傻:
“呀!我那时都忘了,你不举,还那个死样子暴脾气,哪来的前任?”
陆琊:“……”
死灰复燃又出现的明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