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一串串成结的红鞭炮齐齐燃放,宛若黑筒中藏了许久的爆米花爆喷三尺远。
青烟升天,红纸屑花铺天盖地洒落,整条街上人们喜气洋洋,不分大人、小孩,俱来凑热闹,顺便讨一碗客栈新开张的小酒喝。
这年头,街市上的酒不便宜。
民间酿酒的少,都是从官府买了酒曲酒糟回来自己加工。那酒曲是类似酵母的玩意,官价每斤一百五十文。
这样酿出的酒,小酒每斤三十文,大酒每斤四十八文,只能卖给达官贵人,都是官价。
江岸客栈里没有会酿酒的伙计,只能从酒坊里买零散的。
买回来,本来想给伙计们先尝尝,结果一个个的:
饕餮坐在自己尾巴上,丑脸露出哀伤不已的神情:“想洒家当年霸了杜康来造酒,那喝的是……一醉一千年……”
玲珑大王胡须垂了下去:“早知道下凡了只能喝此等……粗制滥造的酒,我……我一定多衔几壶蓬莱老头的仙人醉。”
毛三探出脑袋:“掌柜的,这酒我还给你,你能不能把我偷的银子那笔债,给减点?”
明照正襟危坐,饮下一杯罢,握住江岸的手,“夜深了,要不咱们回房,接着讲你上次没讲完的天方夜谭吧?”
江岸看了一眼窗外——月亮还没挂上树梢。
“哼!”江掌柜一气之下锤了自家新造的黄花梨木大长桌,将桌上所有茶杯都震得离开了桌面一秒钟,“你们不喝,那就留给客人喝!”
由此来有了开张当日,“当泸赠酒”之壮举。
第一天,不论厨子的本事如何,众人都会来捧下场,何况还有免费的小酒吃。
深夜,送走最后一位来用餐的客人,江岸笑得嘴都拢不住,同毛三一起锁了大门。
“收拾完桌子和剩饭再去睡!”
江岸一声令下,几个早已经疲惫不堪的伙计只能使了法术,将残羹冷炙一扫而空,该送厨房送厨房,该丢泔水桶丢泔水桶。
子时,客栈二楼房间,一张凌乱的杉木床上,浅蓝色的绢绸床单斜歪歪挂在床沿,上面摆了副算盘,还有一薄薄的账本。
江岸趴在床上,左手打算盘,右手拿自制的墨水笔,对账本。
明照躺在里侧,等了许久,不见他过来睡,只好睁开眼,从后抱住客栈精纤细的腰身,在对方耳畔呢喃道:“要不,先睡,明天对?”
“不,明天肯定更忙。”
“也许不会……”
“你说什么?”江岸把他推开,拉高嗓门,“我、我、我这么殷勤的服务,凭什么不更忙?生意不更好”
说完,他忧愁地摸了一把头顶,又看了看账本上的出入:“都这么多客人来了,这功德金光怎么就没降几片呢?”
看来不同身份的客人,带来的收益着实不一样……这么下去,他欠山神那两万俩,得攒到猴年马月去啊?更别提梦乡中的功德证道……
“车到山前别有路……先睡觉吧。”明照从后环着他,将那幅奇形怪状叫“眼镜”的东西,从江岸眼睛前摘下来,丢到床边的小木凳上,搂着人,压到枕头上。
手指一弹,熄却红烛。
靠在一俊美绝伦的男人怀里,耳边便是对方渐渐加重的呼吸声,说完全不为所动,那是不可能的。
江岸情不自禁丢开了算盘与账本,想了想:
夜光账本也是对账本。
他一条细白的胳膊伸过去,反抱住了明照的脖子,将人拉下,凑近了双唇。
叶枝抽花唇,荷盘承江露。
一道道衣衫飞落帐幔,床榻被褥更加凌乱,双方褪去最后一件遮拦,漆黑的夜里,两眼可视,却依旧微微闭着。
江岸感到一阵唇焦口燥,浑身贴了另一热源,天雷地火,只差轻轻一勾……
一刻钟后。
江岸:“承认吧,你不行。”
明照:“再、再给次机会……”
——真不是他不行!
意识海里,陆琊恨不得亲身跳出来,挖了自己的眼睛,砍断自己碰触对方的双手,愤而拂袖,“再一次机会,也不可能!”
除非他下一刻便魂飞魄散!
一起回归洪荒见盘古父神吧!
明照听着另一个自己无情的抗拒声,微微一笑,将心上人又搂紧了几分,低头下吻了一颊香醉。
——今夜若就此止住,当他输!
江岸被他亲得昏昏沉沉,往下摸了一把,用蜜蜂嗡嗡般细小的声音道:“要不……我在上面?”
“蹭!”地一下,明照翻身下床,一秒钟穿戴完整,坐到屋内书桌前,察觉江岸震惊的眼神,自觉捡起账本和算盘,“我帮你,对账本。”
江岸无奈地支起一只胳膊,半副雪白的身子探出床幔,“还没点灯,你真要对夜光账本啊?”
“夜光账本?”明照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喜欢这样?”
他一只手在账本上翻了一页,数百只闪烁着绿色荧光的萤火虫顷刻间自扉页间飞出,满室铺满了深深浅浅的绿光。
江岸裹了床单,赤脚踩地,努力够上明照的肩膀,压了下去,“该说你什么好呢……”
长发发丝落在这人锁骨处,配上头顶柔媚笑着的美人,实在是活色生香。
然而坐着的人,绣口一吐,绝无珠玑,只一个字:“滚。”
江岸:“???”
你在开什么玩笑?
陆琊第一次抢到身体控制权,愣了下,刚想顺势将人打出去,又被明照给挤了回去。
明跑堂对着怒火冲天、已经抬起腿要踢他的江掌柜,冷汗直冒,急中生智道:
“快滚我怀里!”
“这是什么最近流行的情话吗?”江岸纳闷地嘀咕道,顺从地歪到了明照双膝之上,搂着他脖子又一阵唇齿交缠,亲昵互狎。
少顷,陆琊又回来了,一把将人推倒,按在桌子上,双目冷然,甚至有几分杀意毕露,“你怎能,如此不知羞耻!”
江岸:“……有本事再说一遍。”
陆琊眼底厌恶剧增,“你怎能,如此不知羞耻……”
明照拼了命将他按回去,自己控制嘴巴,道:“如此不知羞耻……让我无法自拔!”
他流泪又抱起了江岸,嘴角扯出一个罕见的荡笑,“美人,你怎么知道我就喜欢骚的?还回回骚到我心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