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央明照去山里砍树,一下午过去,一车齐齐整整的木头回来了,人却不见了。
他看着那只独自跑回来的拉车黑驴,有几分无奈地上去抱住驴头,“黑子啊黑子,你可知道明照上哪了?”
驴子张着湿漉漉的眼睛,呆立着,没反应。
行吧,孔雀成精,到底跟这些个飞禽走兽亲密些,像他,就指使不太动这些牲口。
他从街口,一路拉着驴子往客栈里走。
这条街上多生意人,往来要么是红鬃高马,要么是锦花小轿,一匹呆头呆脑的黑驴穿行其中,分外惹眼。
然没人敢小瞧了江岸客栈新来的掌柜。
快进后院门时,对面猪肉铺的一屠夫便提了两斤猪肉,过来道:“江掌柜这是刚回来,还没吃?赶紧拿肉炖了吧,新鲜宰的。”
江岸正好也饿了,接过肉,低头翻碎银子,“多谢王大哥。”
宰猪的王屠夫却一摆手,“不用银子,只要哪天令尊能在桌上吃到我们铺子里的肉,都值了。”
“令尊?不是,我爹?”江岸听得一头雾水,他哪来的爹?
王屠夫将他拉近了,凑耳边道:“小少爷,你莫害怕,这事知道的人少,我也绝不会再跟旁人说。”
江岸:“究竟什么事?”
上次山神跟明照打的哑谜,他还没猜到呢,这回非问清不可。
王屠夫手指头戳了戳县衙的方向,“当然是您跟刘知县的关系呀。”
江岸:“……我与刘知县的关系?”
王屠夫神秘兮兮道:“您是刘知县在外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前一段,刘知县被紫姑娘棒打,便是为的您这事。”
江岸想了想,那刘鹏飞今年三十出头,也不老相,怎么就成他爹了?
他跟着问:“这踏马都谁造的谣?”
王屠夫见他一脸烦躁的模样,反而正笃定,自己说的是真相,“小人定然不会出卖知县老爷和您的,只要您将小人家的猪肉,给刘知县也送去些……”
江岸知道在这人身上是问不出什么了,胡乱敷衍两句,回到新居厨房内,丢下那两斤肉,又打前门出去,来到斜对角一家棋社内。
他找上棋社里一位年轻的名棋手,旁敲侧击打听道:“最近街上可有什么大家都在聊的趣事儿?”
这棋手向来不屑恭维他,也不怕得罪了,冷哼一声,直接道:“那便只有掌柜您了。”
江岸:“我?”
棋手道:“您从扣扣搜搜的刘知县手里,得了地段这么好的一客栈,当然要为人议论。”
江岸:“议论我什么?”
棋手瞥了他一眼,“自然是您与刘知县是何关系。”
江岸联系了下王屠夫的话,无语道:“所以大家就这么认定了,我是刘知县瞒着姊妹生的亲儿子?”
棋手:“也不是,一开始大家都说,应当是新媳妇家的小舅子,过了段日子,知县府来得太殷勤,便改口说是亲外甥,后面渐渐传错成了亲儿子。”
江岸憋不住笑,大拍棋桌,“先生不会也以为,在下是刘知县亲外甥?”
棋手背景深厚,不怕得罪人,听他发问,直说了,“这还真没有。”
江岸恭维道:“您才是聪明人啊。”
棋手:“我一看您与刘知县相貌相差甚多,便知,您不是他外甥,是他外室。”
江岸:“……”
——你才外室,你全家都当男人外室!
他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大喜过望,将明照拉过来,当着棋手的面,抱住。
“你觉得,刘知县会让他外室在眼皮子底下,搞自己的伙计?”
棋手对明照倒是一向敬重,因为后者是县城里第一个下棋赢过他的。
看到这儿,他颇为痛惜地道:“总之你切勿鲁莽行事,连累了明兄弟。他那双手,该摆在棋盘上,捏放黑白子,而不是给你上山去砍柴、下地抹桌子!”
“你懂什么?”有明照在身边,江岸整个人说话都硬气许多。
仗着对棋手性格的熟悉,知道他从不跟人乱嚼话根,江岸抱住明照,在对方脸上飞快啄了一口,再不假装文雅谦逊,而是张牙舞爪道:
“我家跑堂乐意给我跑六十年,你少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