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宇文复捏了捏眉心,疲惫地合上账本,对李珩道：“下去瞧瞧吧。”
贾崖在看火,手里的蒲扇时而对着柴火扇风，时而又向着自己，终于熬到宇文复下楼来了。
“教主。”
“可以了。”言罢宇文复掀开锅盖，锅里原本清澈的井水经过一个时辰的炖煮已变成青黑色。
李珩将陶碗放在桌面上,宇文复用勺子将熬骨的水勺进碗,晾了会儿，放进老鼠笼里,老鼠先是嗅了嗅,便舔着喝了。
过不久,老鼠突然浑身僵直，抽搐几下后便口吐白沫,一命呜呼！
贾崖惊呼：“教主！水里有毒啊！”
“是骨头有毒,”宇文复解释道,“那名家丁活着的时候长期服用毒药,每次服用的量较少,我猜测他是被人控制了,听命办事后才能得到暂时缓解药性的解药，我记得四长老说家丁是淹死的,只怕是因毒发失足落水才淹死，仵作验尸判断是溺水死亡也不错，为了掩人耳目索性一把火烧了毁尸灭迹,但他们忘了毒素残存在骨头里，便算是过了十几年，毒素依然存在。”
贾崖抱拳佩服道：“教主英明！”
宇文复又道：“我怀疑家丁手臂上的肉疤的位置应该是纹过记号，至于为何把肉割去，我猜是家丁与郑家小姐相恋后想逃避对方的掌控，与郑家小姐私奔。”
李珩点头：“那名家丁极有可能是被派去潜伏在郑府内做探子，如此一来，郑府有什么风吹草动，亦或是郑家有什么把柄都会被对方掌握，加以控制。”
“但这也是咱们的猜测罢了。”宇文复沉声道。
贾崖：“教主，您说鹏程书院的夫子手臂内侧也有肉疤，若您没猜错，那夫子岂不是……”
思索片刻，宇文复问李珩：“魏澜此前不是在鹏程书院上学？”
李珩：“嗯。”
“你带我去见他，我有事要问他。”
“现在？”
“不方便？”
“行吧，我带你去见他。”
“我要换身衣服。”
“换衣服？你这套不是挺好看的么？”
“给我找一套粗布麻衣来。”
贾崖还真的找来一套下人的衣裳给宇文复换上，宇文复整理巾帽，妥妥一名模样俊俏的小厮，可宇文复用了什么粘液在眼皮上一抹，指尖一抿，双眼皮变成单眼皮，又用防水的墨料在脸上点一颗痣，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李珩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干什么你这是？”
“此事不能张扬，我也不能露脸。”宇文复放下点痣的笔，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
马车停在程府后门，宇文复问李珩：“我要问的你都记下了？”
“放心吧。”李珩拍了怕他的肩膀。
二人下了马车，李珩对着还在亮灯的厢房吹口哨，窗上影子晃动，看到李珩便掩门出来了。
魏澜一身书卷气息，模样也斯文清隽，向李珩行礼：“李大哥。”
“不是说了在我面前不用行礼嘛。”李珩抬手扶他。
淡淡一笑，魏澜目光落在宇文复身上，微微颌首。
宇文复回礼。
李珩说道：“他是聋哑人，我带他来是想问关于他上学的事。”
“不知容之能帮到李大哥什么。”魏澜说道。
“你以前不是在鹏程书院念书？”
“是。”
“有没有教聋哑人学习的夫子？”
“有。”魏澜道。
“就读的条件是什么？学费怎么收？”
“这容之便不是很清楚了，要不明日容之可到书院问夫子，再告知李大哥。”
“也可以，”李珩道，“书院是否皆一视同仁？不会有欺负人罢？”
魏澜善解人意地一笑：“李大哥说笑了，学院夫子和学子都是礼仪之家，尊师重道，同窗和睦，且聋哑人有独立学堂，并不予其他学子一同学习，夫子教学方式也不一样。”
李珩：“那倒是。”
“李大哥若信得过容之，那容之明日到学院向夫子咨询。”
“那麻烦你了，”李珩看身旁的宇文复，“学习宜早不宜迟，他都十八了，若再不入学，以后定是要做白丁。”
“若有心学习，何时启蒙都不算晚。”
“你说得对。”
从程府后院离开，坐在马车上的宇文复对哈欠连天的李珩说道：“看来魏澜过得不错。”
“他不叫魏澜了，叫程澜，程家老爷夫人当他是亲儿子一样对待，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魏二临终前将魏澜托我照看好，要是我做不到，魏二还不得从阴曹上来找我。”
李珩哈哈大笑：“瞧你说的，迷信。”
“不迷就不信，”宇文复叹气，“明儿你替我叫人去魏二坟头上柱香。”
“你不亲自去？”
“不行，”宇文复道，“你还记得十二年前是我执意要继续查，魏二才会因我而死，这次我得暗地里查，怎说我也动了别人的饼，我死不打紧，万一宇文家被牵扯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
“我白日玩，晚上你就给我带消息。”
“也好，”李珩说道，“我会叫人进书院摸一摸。”
宇文复斜眼瞧他，把李珩后脊梁骨都盯出汗来了。
李珩：“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怎么感觉你不是普通的小太监？”
“……”
“随随便便就能派个人去办事，这是小太监能做到的？”
看来宇文复是对他起了疑心，李珩皱眉道：“这你就别管了，我是大太监还是小太监都不影响我对你的情意。”
不知怎的，宇文复竟然伸手去摸李珩的下巴！
李珩一怔！
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宇文复说道：“真的没有胡子……”
还好他每天都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滑吧？好摸吧？”
宇文复捏他下巴轻轻抬起来：“还不错，模样也长得俊。”
执起宇文复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李珩谄媚道：“再摸摸？感受感受？”
“要不我帮你赎身吧？”宇文复说道。
“好啊！”李珩别提多开心了！
“进咱们玉宇琼楼做小倌儿怎么样？”
“什么？！”
“我说进玉宇琼楼做小倌儿，”宇文复琢磨着，“咱们玉宇琼楼好歹也是文人汇集的清雅之地，都是淸倌儿的多，除非自个儿愿意，谁也不逼做那事，没准你再努力一把能做到头牌，名满天下啊！”
李珩眼角抽抽：“你想都别想。”
让他一个二皇子做小倌儿！宇文复这是活腻味了吧！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这得看你想不想，”宇文复道，“我给你赎身总不能放你在家吃干饭。”
“……”李珩恨得牙痒痒！
“难道做咱们玉宇琼楼的淸倌儿委屈你了？”
“当然委屈！”
“哟，生气了，”宇文复一拍腿，“行了，我不说了。”
宇文复也是逗他来着，李珩都二十几了，骨架长开了，没多少官人好这口，虽说李珩的确长得英俊。
“我就想在你身边做个随身护卫保护你，你竟将我归到玉宇琼楼那边去，看到我笑脸相迎地伺候别人你开心是吧？”看来李珩是真生气了。
“若是你愿意的话……”
“我不愿意！”
“对我笑脸相迎也不愿意？”
李珩：“不、愿、意！”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宇文复轻拍他的脸，“我开玩笑的，不会让你真去当淸倌儿，再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客人们不喜欢。”
“你！”李珩真是快气炸！
宇文复握住他的手指头笑得可甜了：“赎身的事以后再说吧。”
把手抽出来，李珩双手抱胸靠车壁闭眼，再睁开眼喊了一句：“停车！”
然后拨开布帘跳下马车，宇文复从车窗问他：“你上哪儿去？”
“回宫！”言罢头也不回地飞身上了屋顶，消失在黑暗中。
“……”宇文复放下窗帘，想着李小劲不经逗，等明晚他得好好哄一哄。
驾马的贾崖说道：“教主，他想做咱们教的五长老，您却让他去玉宇琼楼做小倌儿，是人都会生气。”
“送我回太师府吧，腿骨你亲自送回去。”
“我啊？”
“你。”
“……”
次日晚上，李小劲没出现，宇文复等到子时，实在受不了睡过去了。
李珩坐在寝殿的殿顶眺望远方，彻夜不眠。
第四日，宇文复到玉宇琼楼看账，问贾崖：“这几天他来过么？”
贾崖：“他？”
“就是五长老。”
“教主，您真封他做五长老啊？”
“多事，”宇文复有些不耐烦地，“到底来没来。”
“没来。”贾崖如实回答。
“也没找过你？”
“没有啊，”贾崖说道。
“怕是心里还记仇……”宇文复嘀咕。
“可不是嘛，”贾崖道，“五长老是生教主的气呢。”
宇文复嗔他一眼，想着总不能进宫找李小劲，更何况……他好像至今都不知道李小劲伺候的主子是谁，在哪个宫。
不行，回头得问清楚了。
“教主，晚饭您是在这里吃吗？”贾崖问道。
“嗯。”他爷爷和爹这段时间为了藩盟的事早出晚归，林霜云忙着下聘，大哥负责城中安防，能在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少了，宇文复经常面对一大桌子菜叹息。
“那小的去厨房瞧瞧他们准备了什么食材。”
“去吧。”
贾崖到了厨房，大厨正在清点今儿送来的食材，贾崖掂了掂一根白萝卜，道：“今晚做个糖醋鱼，干煸豆角，再来个杂菇煲吧。”
“嘿，正好，今儿我去订了一批野生山蘑菇，可新鲜了！”
“那行，你看着办吧。”
大厨亲自挑选食材，在那一篮子蘑菇里挑出鲜嫩圆润的，放进备用的洗菜盆里，却没发现其中一颗蘑菇的斑点与其他的不大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明晚见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