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裁缝铺的效率也快,也不过一两天的功夫便将衣服做好了,而且还是两套,许是日夜赶工、花了不少人力物力。
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华服穿在身上倒也不热,可想这衣服的料子是极好的,宇文复再戴上林霜云定制的白玉发冠,妥妥一个粉雕玉琢的富贵人儿。宇文复也没有特别的感觉,许是习惯了平日的粗衣。
裁缝铺学徒将便携全身铜镜搁在地上。
“儿子,你瞧瞧,”林霜云带他到镜子前面,“多好看,这才像是咱们宇文家的孩子嘛。”
“娘,难道儿子不穿成这般便不像宇文家的孩子了?”宇文复仰头道。
“哈哈,娘不是这个意思。”林霜云转过头去腹诽:这么丑的确不像。
“娘,您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林霜云摆了摆手,“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嗯。”
“那再来试试这一套,”林霜云亲手给宇文复换上。
老板娘道:“这一套白底浅蓝绣纹外衫,能体现出孩童的纯真。”
束上腰带,宇文复的腰板不得不挺直了。
“娘也觉得不错,”林霜云道,“那便穿这套去吧。”
“是。”
林霜云反复打量:“应该没什么地方需要改了,来来来,还有什么料子和款式,我瞧瞧,回头再多做几套,换着穿。”
裁缝店老板娘笑盈盈地送上料子模板,林霜云和老板娘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一旁的宇文复把衣服脱去,穿上自己的衣服,拱手作揖:“儿子还有事,母亲慢聊。”
“去吧去吧。”林霜云摆了摆手。
“夫人,二公子很懂事呢。”裁缝店的老板娘说道。
“那是,我儿子呢。”
朱雀大街上依旧热闹非凡,宇文复无心逗留,一路走到官府门前,想问一问那不打招呼就离开的二货是不是自己跑这儿来了。
守门的衙差看到他站在门口犹豫着,便走下去问:“小孩儿,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宇文复愁眉,想了想却又摇头地离开。
衙差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么小就忧国忧民,少年强则国强啊!”
另一名衙差咆哮:“你怎么看出来他是忧国忧民!”
宇文复走着走着,又来到距离皇宫宫门不远的米线摊。
米线摊老板问他:“吃米线吗?”
“来一碗。”宇文复看一眼宫门,踮起脚坐上板凳。
一会儿米线上来了,宇文复吃着米线一边看初次遇见李珩的地方……
只吃下半碗,宇文复等了会儿,便结账离开。
悠悠荡荡地回到太师府,白鹤站在他房门前。“师父?”
“你一人出去?”
“是的师父。”
“是想去找他吗?”
宇文复有些垂头丧气地进房去:“师父,您说他会不会有危险?”
“他有危险与你何干?”
“他失忆了,是我造成的。”
“他自行离开,可不是你逼他的,这是他的选择。”
“话是这么说……”
白鹤揣着双手坐在他身边:“路是他自己选择的,若是有缘,自会再见,不必为此劳神。”
点了点头,宇文复问:“师父,您来找徒儿有何事?”
“没什么,明日你就要进宫,这京城可不比在淮镇,尤其是进宫以后,一切自当小心。”
“徒儿谨记在心。”
白鹤侧过头看他:“若明日之前你不想进宫,去为师的房间,师父自会帮你。”
“这皇宫徒儿必是要进一次的。”
“为了见太子?”
“嗯,为了我哥。”
“好,”白鹤站起来,“那便当为师什么也没说过,”
“多谢师父。”
宇文复目送白鹤出了房门,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想着白鹤说的话有道理,是那二货自己离开的,离开便离开吧,别纠结了。
翌日,宇文复坐在进宫的马车上,穿过朱雀大街,通过宫门,宇文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把守宫门的侍卫,一身盔甲,高大威武,也不知道当时那二货怎敢在他们眼前蹦来跳去地。
进了皇宫,与宫外相比就是另外一番天地,偌大的宫殿红墙黄瓦,气势恢宏,走了许久也没见人影,放眼望去除了墙还是墙,宇文复偷偷掀开窗帘瞧着,打心里觉得这皇宫就跟牢笼似的。
“儿子,这便是皇宫。”宇文峯说道。
放下窗帘,宇文复道:“嗯,很大。”
父子二人下了马车,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布约上前道:“宇文大人,宇文公子,皇上在御书房,请随杂家来。”
“多谢布总。”宇文峯作揖。
宇文复跟在他父亲身边,走过横平竖直曲曲折折的长廊,最后才到达御书房。
皇上李景站在书桌后方,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执笔在作画,皇后赵寒江则坐在椅子上抛着花生米吃。
顾旷进来道:“皇上,师父,宇文大人来了。”
赵寒江立即站起来把手上的花生米丢碟子里,整理着装,抹了把嘴边的碎屑,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李景看他一眼,嘴角微扬地摇了摇头。
听到通传之后,父子二人才进去。
宇文峯和宇文复跪地,宇文峯道:“微臣参见皇上,皇后。”
李景把笔搁在笔山上,抬手道:“起来吧。”
“谢皇上。”宇文峯站起来,宇文复略显生疏地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这是宇文家的小公子吧?”李景笑道。
“是的皇上,这是微臣的二子宇文复。”宇文峯答道。
李景负手走到桌前,看着宇文复点了点头:“不错,父子俩很像。”
那一夜宇文峯被宇文复一拳揍在嘴巴上,到现在嘴巴还肿着。
“谢皇上。”宇文峯微低着头。
“再过些日子小公子便可以进宫念书了。”李景道。
“是。”
李景又问宇文复:“你想不想进宫读书?”
“回皇上,”宇文复答道,“不想。”
宇文峯脸上表情平和,丝毫没有震惊和生气。
李景不怒反笑:“为何不想?”
“草民愚笨,进宫以后跟不上其他人的学习进度,一来惹了夫子生气,二来也怕影响到宇文家的声誉。”
闻言,李景了然一笑,语气里透着欣赏:“在朕见过这么些孩子当中,属你最诚实。”
宇文复垂眸:“谢皇上。”
“君子坦荡荡,”李景说道,“不愧是太师的孙子。”
“草民有一物献给皇上。”宇文复说道。
“呈上来。”
布约把一个约莫双掌长、三指宽的长条锦盒呈到李景面前,李景打开,道:“这是何物?”
宇文复诚恳道:“此物名叫炭笔,是火炭打磨成细条后用纸条捆紧绕匝,可随时在没有墨砚的情况下使用,方便携带,尺寸一般做成一掌或两掌长短。”
李景拿起来细看:“是你发明的?”
“草民在淮镇时,看到炭坊的匠人使用细碎的木炭条在地上随手记录数据,而那些细碎的炭条利用时间短,多被遗弃,遂请教炭坊老匠师,是他们告诉草民炭也可以当笔用。”宇文复娓娓道来。
赵寒江忍不住要鼓掌了!却硬生忍住,随时提醒自己是皇后,不能在朝臣面前失了礼数。
“好!”李景拍手,“此炭笔乃民间百姓的智慧产物,布约,传令下去,细碎炭条可收集做成炭笔,发放给各大需要随身携带笔墨的工坊人员,以便记录。”
布约手执拂尘微微躬身:“是,皇上。”
“宇文复,”李景直呼他的名字,“你能废物利用,善于观察,在碎炭条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做出炭笔,应该有赏。”
赵寒江笑眯眯地:“皇上想赏些什么呢?”
李景对宇文复道:“朕便将东胡进贡的心灯赏赐与你。”
宇文复想着心灯是什么,当布约递给他时,锦盒里躺着是一颗水滴形状的红缟玛瑙!
“皇上,赏赐过于贵重,草民不敢要。”宇文复说道。
竟然还有人不要赏赐的?而且还敢拒绝皇上的赏赐?
只见宇文复又道:“可否换成现银?”
李景和赵寒江皱眉,宇文峯仍不言语,神色淡然。
“为何?”李景疑惑。
“淮镇炭坊的匠人和师傅们都长期呆在一个尘埃和黑灰集中的空间内,经常吸入粉尘颗粒,长年累月对身体损坏极大,每年炭坊均有人死于肺痨,为此草民希望能用皇上所赏赐的银两做些口罩,方便携带,也不会像面罩一样阻碍到工作。”宇文复如是说道。
李景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口罩,即是遮蔽口鼻的布罩?”
“是的。”
“你可有想法?”
宇文复从怀中摸出一张薄纸,李景亲手接过来,打开之后再次点头:“朕问你,若此口罩可用在炭坊,是否也可以用在其他工坊?”
“可以,只要是粉尘大的工坊,都可使用。”
“好,朕把银子给你,你拿来买什么也好,口罩朕让人去做,做好样板拿给你检查,你意下如何?”
“若按照这图纸上所制应该不会差,一年之内,死于肺痨的匠人会明显减半。”宇文复说道。
赵寒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儿子李珩会被宇文家的二公子揍,输给这样的人那不是正常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