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撩

宇文复正要上前去,石门外传来贾发的声音——

“教主!大长老!有人找到咱们教的大门来了!二长老正与对方打在一处!”

混沌问宇文复:“教主,是您的人吗?”

“也许是……”宇文复想着难道真是师父追来了?“带我出去看看。”

李珩摸着脑袋:会不会是暗影?

“教主请往这边走,穷奇在门前打,咱们得在后山上看,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宇文复腹诽:哪儿有在这儿危险……

混沌在前面带路,宇文复和李珩走在中间,贾发在他俩身后,走的的确是密道,很快便通往后山,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去。

今夜满月,林间被笼罩上一层银光,山风拂面,枝叶沙沙作响。

其实贾发所说的教门压根就没看见,哪儿哪儿都是树,只见不远处坡下有两抹身影交织打斗,寒光频闪,一会儿从地上打到天上,一会儿又飞到竹枝上各据一方对峙。

宇文复问贾发:“看清楚长什么样子了么?”

“没,那人身着黑袍,头戴斗笠,在夜色中瞧不清模样。”

“黑色衣服……”那应该不是师父了,师父只穿白色。

李珩想着暗影也不会戴斗笠啊,多碍事儿。

宇文复和李珩对视:那是谁?

只见穷奇和黑袍一人各攥住竹枝在林间上下交手,混沌眯眼道:“与穷奇打斗之人所用的是木棍。”

宇文复:“木棍?”

“嗯,”混沌沉道,“只是普通的木棍,不是刀也不是剑,招式很稳,不急不躁,俨然是不屑出手的姿态,穷奇与之打斗,占不了上风。”

贾发哑然,而后道:“可、可是二长老已是金纹……”

“此人怕是在金纹之上。”混沌眸中映出二人过招的场景。

宇文复不大了解江湖之事,遂不明白何为金纹。

李珩解释道:“江湖高手等级分为金、银、铜纹,金纹比银纹厉害,银纹则比铜纹厉害,各有排名。”

“那比金纹更厉害的高手呢?”宇文复问。

回想起此前看过的江湖古籍,李珩道:“没说,最厉害的应该是金纹排名第一的华山掌门崇华吧,哦,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

穷奇手中的银月钩寒光凌冽,也不知黑袍怎将一根木棍使得削铁如泥一般,与穷奇银月钩撞在一起时竟是丝毫没有破损,但那木棍……也就是随便在地上捡起来的断枝。

黑袍手中的木棍直向穷奇击去,后者转动银月钩与木棍纠缠,铛铛之声不绝于耳,说来也奇怪,银月钩却将那原本坚硬无比的木棍削成细碎木片,在空中四散开来,黑袍指尖一弹,将剩余的木棍弹向穷奇,手腕一转,四周半空坠下的木片尽数呈箭矢一般朝穷奇射去!

穷奇心道不好,用银月钩阻挡,到底也只是遮挡住了部分,木片刺破衣袂,于脸上留下一道血痕,那薄如蝉翼的木片成了杀人的利器!

黑暗之中,混沌伸手一抓,握住与宇文复眼睛仅有三寸的木片,李珩完全没看到混沌是怎么出手的,混沌五指松开,那木片碎成粉末,散落在地。

李珩咽了口唾沫,若是混沌要杀他俩,简直比捏死两只蚂蚁还容易!

宇文复估计是被吓到了,一动也不动。

“让教主受惊了。”混沌说道。

摇了摇头,宇文复摆了摆手:“让二长老回来吧,别打了。”

“若那人是教主的人,那便将人一起请入教中。”

“我不认识。”

“?”

黑袍耳朵一动,听到山坡上宇文复的声音,收回掌心的真气,穷奇挥着银月钩从上击下,黑袍淡定地闪身躲避。

宇文复对混沌道:“让二长老收手吧。”

“是。”

而黑袍在夜色中看到安然无恙的宇文复,压低斗笠,飞身离开,瞬间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树林间。

穷奇还想追上去,混沌出声制止了他:“回来吧。”

吭哧吭哧走上坡,穷奇见到宇文复和李珩皱起眉头道:“这两个小鬼怎么跑出来了?”

“穷奇,还不快参见教主。”混沌对穷奇说道。

“什么?教主?”穷奇疑惑中带着讥诮,“他有什么资格当教主?”

“他拔出教主的剑。”

“……”

“够资格了吗?”

“……”穷奇沉气,不甘愿地单膝跪下,“属下,参见……教主。”

后面俩字说得太小声,犹如蚊鸣。

宇文复也不在乎这些名头:“起来吧,年纪大就别动不动跪地上了,小心寒气入体。”

“!”

穷奇眼角抽抽,而宇文复还仰头对他笑。

双手抱胸站在林中树杈上的黑袍依靠树干双手抱胸,听到他们的谈话后脑袋微微一动,

李珩问混沌:“你们还缺长老吗?”

混沌道:“不缺。”

宇文复说:“先管好你自己吧。”还掺和进来,还嫌不够乱?

抬头望月,估算着接近卯时,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若下人看不到他人在屋里,爹娘定会担心,只是他不能在混沌面前承认他就是宇文复,否则……

“教主,虽然属下不知你与他谁才是肉票,但如今你已是本教的教主,你人在此处,家里人定会担心,”混沌说道,“要不属下派人把你们送回府中,来日再举行仪式,正式向全教宣布您接手管理邪教。”

宇文复不大相信地:“你当真愿意将我俩放回去?”

“教主,”混沌再次跪地抱拳,穷奇不得不跟着跪,混沌说,“您已是教主,您的生命高于一切。”

“那明日要交货了,你们怎么办?”

穷奇看向混沌,混沌道:“明日之事由属下处理。”

“混沌……”

“属下在。”

“我想知道是谁要杀我。”

“属下明白。”混沌道,“若教主想见属下,可到玉宇琼楼找老板方青雨,拿出您的教主印章,他便知晓了。”

“方……”

“方青雨,他是本教的四长老,也是最年轻的长老。”

“哦。”不对,四长老不应该叫贾饕餮么?

“还有,”混沌从怀中取出一枚尾指般粗长的竹筒道,“这是紧急时候使用的烟火,是贾教主发明的,若是您遇到困难,可拔掉盖帽,朝天举手便可。”

宇文复接过来:“好。”

“切记,”混沌郑重道,“千万别好奇对着脸拔掉盖子……”

“明白。”

混沌转头问穷奇:“老三呢?”

穷奇食指挠了挠脸:“应该快回来了。”

“那黑袍之人能追到此处,定是老三在城里被人阻拦。”

穷奇道:“说不准是去玉宇琼楼找老四了。”

“……”

宇文复问:“玉宇琼楼是什么地方?”

混沌与穷奇对看一眼,混沌咳了一声道:“您去到便知晓了。”

“那我两日后找他,届时我是否可以知道是谁要杀我?”

“可以。”

马车在山道上驰行,轱辘转动,车夫一身黎民装扮,此人正是贾发。

车内,宇文复靠在李珩身上双眼微阖,要睡不睡。

李珩说:“睡吧,到了我叫你。”

“不行,”宇文复道,“不到家我不敢睡。”

“你都是邪教的教主了,护送你回去的是贾发。”

“要不这教主你来当?”

“好啊。”

“……你是认真的么?”

“当然!”

宇文复白他一眼,小大人一样双手抱胸:“那也要混沌他们同意。”

“那你当腻了,给我做一回教主试试。”

“再说吧。”宇文复打了个哈欠,这马车摇摇晃晃地让他更想睡觉。

距离太师府还有一小段距离,宇文复让贾发送到这儿便成了,自个儿走回去。

贾发道:“教主,大长老说了,若在京城遇到什么麻烦事,都可以去玉宇琼楼找四长老。”

“嘘!”宇文复食指放在唇前,“小点儿声!”

贾发闭嘴。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跟大长老说一声我安全到家了,让他别担心。”

闻言,贾发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

宇文复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回到房间,宇文复腿便软了,还好李珩把他扶住拖到床上。

俩人面朝上,身下压着被褥,懒得动了。

李珩道:“没想到你与他们那个什么前任教主还挺像的,嘴巴一模一样,难怪混沌会把你当成贾潘安转世。”

宇文复困得不行,懒得搭话,哼唧一声,翻身睡觉。

过了会儿,李珩没听到他回答,把人扳过来,拍了拍宇文复的脸,见没反应,虎口钳着宇文复的脸,致使宇文复嘟起嘴巴,李珩噗嗤一声笑出来松开手,把宇文复的鞋袜去掉,扯出压在身下的被子盖在俩人身上。

夜色之中,皇宫的大门突然打开,一匹骏马从里头飞奔而出,踏着一地银光疾驰在朱雀大街上。

赵寒江在太师府前勒马,马匹长嘶,惊动了守夜的护卫。

“参见皇后!”两名护院单膝跪地。

“起来,”赵寒江问,“可见到二皇子?”

俩人面面相觑:“没有看到。”

暗影通知他李珩在太师府被劫走了,他派出去的人没一个回来报是找到人的,他还在京城找了一遍,若不是李景催他回宫等消息他还不愿意回去,好不容易有人通知他李珩回来了,太师府的人却告诉他没看到李珩?

“皇后,要不我去叫醒太师吧?”

“不用,太师年事已高,皇上还特地免了他上早朝,”赵寒江冷静下来,道,“没事了,你们继续守着吧。”

俩人没敢多问:“是。”

赵寒江往暗处走去,转身进了拐角的巷子,暗影现身道:“禀皇后,二殿下已回来了。”

“可有受伤?”赵寒江担忧道。

“没有。”

“那就好……”赵寒江松了一口气,“那你呢?”

暗影没吱声。

“对方很厉害?”赵寒江而后又道,“也是,能和你打成平手,定不是一般人,需要什么药你跟常御医那拿吧,若以后真遇到劲敌,切记不可恋战,保命要紧。”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做暗影的主子的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哎,算了,你们都是张长君训出来的人,”赵寒江捏了捏眉心,“回去吧,换另外一个人来,你歇一歇。”

“唔。”暗影退后几步,身影消失在黑暗巷道内。

赵寒江朝太师府的高墙看一眼,随后走出去骑上马回宫。

房间内,李珩的腿搭在宇文复身上,压得宇文复难受,迷迷糊糊地翻个身,还被李珩扳回来抱着,被子踢到床尾去了。

从未合过眼的白鹤坐在床沿,抬眼瞧屋顶,而后翻身上床。

黑袍站在屋顶,夜风撩起衣袂……

翌日。

宇文复睡到日上三竿,觉得快喘不上气,缓缓睁开眼,看到胸前有个脚丫子,把脚丫子撇到另一边去,宇文复踹了一脚仍睡得天昏地暗的李珩,揉了揉脑门儿,好累,感觉昨晚跑到很远的地方,还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不对,不是梦!

宇文复伸手摸衣服,低头一瞧,他的外衫被人脱去,只穿着里衣,跳下床去翻找衣服,用力抖了抖,一枚印章和一根竹筒吧嗒掉地上!

呆愣片刻,迟疑地蹲下身去,宇文复捡起印章和竹筒,啪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嘶!”宇文复揉脸,疼!

李珩在床上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宇文复回过头去,这人什么时候醒的?

“你怎么醒那么早?”李珩毫无形象地打着哈欠问道。

“早?”宇文复看向窗外,“都快午时了。”

“昨夜几乎一夜没睡,要不是你弄出声响,我能睡到下午。”

“那是你。”他在乡下早起惯了,就算一夜不睡,第二日也睡不了多少,这都是被白鹤训练出来的。

“你打算怎么安排我?”李珩趴在床上问他。

“你不是说做我的护卫吗?”

“嗯,”李珩脸皮极厚地,“我失忆了。”

“这些日子我会替你治疗。”

“没问题。”

“你就在这屋子里,别乱跑。”

“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

“娇?”宇文复拧眉,“你是?”

“你说是我也没意见。”

宇文复背过身去:厚颜无耻。

“别不说话,”李珩说,“你虽然是邪教的教主,但——”

宇文复一只鞋扔过去:“嘘!”

“明白,我尽量不说那个词。”李珩耸肩,盘腿双手捧脸,“我是羡慕你啊。”

把衣服穿上,宇文复将印章和竹筒揣在怀里,忽而想起一事,十几天后银剑草的药效消失,他的嘴巴也不肿了,混沌会不会……

这么一想,宇文复浑身恶寒,明日进宫面圣,在此之前还是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的好,给这失忆的二货治疗,待面圣之后再去一趟玉宇琼楼。

宇文复抓了抓耳朵,回想起混沌昨夜谈及此地的神色,着实诡异。

捂着怀里的印章,宇文复按住要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走到床边给李珩把脉。

“手伸出来。”

李珩老实伸出来,照着昨日的方法左手在身后点穴。

“脉象还是很乱,”宇文复道,“还是先替你扎个针吧。”

“扎针?”李珩讪笑,“不用了吧?”

“为何不用,”宇文复叠被子,“不能放弃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