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晨光正好。
傅染放走信鸽,捏了片金鱼草花叶。
上面染了些血迹,想必是昨晚刺桐寸剑身上沾的。
他们从花丛中匆匆而过,难免蹭上些污血。
外间房门打开,傅染余光瞧见姜桃拎着一把白玉花洒袅袅过来了。
“赵公子,早啊。”
显然姜桃也看见了他。
冲他摆摆手,展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和绚烂朝阳相映成辉,斑驳光影下,曜石般的眸子盈盈发亮。
好像昨晚那个生气的后脑勺不是她的似的。
傅染不着痕迹的将周遭花叶上显眼的血迹擦净。
“我来吧。”
他接过姜桃手中的白玉花洒,阻止她继续向前靠过来。
踩坏她的花都已经让她跳脚了,看到这些星星点点的污血,她还不翻了天?
于是拦住。
“好。”
姜桃不知这些弯弯绕,似很满意他这个请求,孺子可教般扬起粉润的唇角。
然傅染只是不想血迹被发现徒惹麻烦而已,哪有心思真的浇花。
因此花洒左甩右摆,像舞剑一般随意挥洒。
流水哗啦啦从花眼一股脑流出。像莫名撒着欢的火种,燃点起每一片叶,迅速烈烈燎原。
一串串猛烈的水珠子从花洒嗖嗖的刺坠而出,燎的花枝很快不堪压迫的垂下了头。
“赵公子!”
姜桃见状惊呼。
“不可以这样浇花!”
她抬手制止,秀眉严肃的皱起。
姜桃一把抢回花洒,毫不客气的将其从傅染手中没收。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言语似乎太过严厉不客气了点。
姜桃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缓和:“这样浇会死掉啦,淘气鬼。”放柔了点音嗔责他。
……淘气鬼?
傅染手一抽,无语的抵了抵牙槽。
“呀,你流血了!”
紧接着,姜桃又一声惊呼。
傅染低头一瞧,是刚刚在花叶蹭上的血迹。
他将手掌向后一藏,轻描淡写:“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姜桃的软音着急起来了,着急里还带了点责备。
“给我瞧瞧。”
她绷起面庞,转到傅染身后,不依不饶的要扒拉他的手掌。
傅染微微侧身躲开,姜桃又转个弯跟上。
傅染再躲,姜桃再跟。
还责备般的抿起唇角,冲他瞪起圆圆眼。
傅染无语望天。
额角跳了跳,咬咬牙,在背后软剑上划拉一下。
掌心一道口子。
姜桃扒拉下傅染的手掌,心疼的皱眉。
“还说没事。”姜桃小心的拾起手掌,凑上小脑袋轻轻吹了吹。
傅染一愣,继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眉毛拧成个死结,心里的刺仿佛都被这口气给吹活了,纷纷警觉的竖起。
心脏就像被刺毛毛扎了一样,很不得劲。
他嗖一下粗暴的抽回手。
“你干嘛?”语气可以说是相当恶劣。
“别闹。”谁承想姜桃这个软团子也难得的肃起脸,严厉制止他的行为。
“吹吹就没那么疼了。”姜桃拉过他的手,不由分说的继续轻柔吹了两下。
“受伤的时候,阿爹阿娘都是这样给我吹吹的。”姜桃一面冲他这样说着,一面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阿娘,锅锅和他们去捉脑蛋不带我。”
小小姜桃肉团子一样跑进来,扒拉着往花娘膝盖上爬。
肉乎乎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和委屈巴巴。
“什么脑蛋?”姜盛将她拦住,一把抱起。
“阿爹,放我下来,我要阿娘!”姜桃扑腾着一双小短腿。
“好好好。”花娘将绣花针放好,宠溺的伸手将她接过,放在了腿上。
“哪有什么脑蛋。”
花娘笑盈盈嗔了姜盛一眼,低头对姜桃耐心道:“阿夭说的是鸟蛋,对不对?鸟,蛋。”她一字一句的纠正着姜桃的发音。
“脑,蛋。”姜桃认真的重复着,小脑袋一点一点,肉腮鼓起。
花娘笑了,姜桃跟着一起笑,挥舞着小手摸摸阿娘的脸。
而后又被桌上绣花篮子吸引了注意力,小手扒拉过去。
绣花针的针尖被她扒拉的竖起。
“痛痛!”
虽然花娘的手掌先一步挡在了针尖上,但姜桃软乎的指尖还是被翘起的针脚划拉了一下,显出浅浅的一点红印子。
姜桃撇撇嘴儿,立马挂上两包眼泪。
“阿夭,下次不许这样。”姜盛见状,连忙捧起花娘的手查看。
白皙指尖上霎时涌出几粒血滴子。
姜盛心疼的吮掉血滴,低头吹了吹伤口。
“孩子跟前呢。”花娘抽回手掌,嗔他一句。
被阿爹冷落的姜桃不满的举起那根手指,在爹娘面前执拗的来回晃。
“阿娘给你呼呼就不痛了。”
花娘笑盈盈捉住,放到唇边轻柔的吹了吹。
姜盛也凑过脑袋,捏捏她掌心的肉,轻轻吹了两下。
小姜桃看看阿爹,又看看阿娘,伸出藕胳膊一把搂住,满意的弯起唇角。」
从思绪中回来,姜桃唇一抿,晃晃脑袋专心致志帮傅染处理伤口。
而傅染却有些困惑茫然了。
爹和娘,原是这样的吗?
“这是什么?”
等傅染从沉甸甸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层层包扎了起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掌背被系上了一个大大的、扎眼的、花枝招展的双翼蝴蝶结。
“这是包扎呀。”
姜桃答的倒是轻巧。
……他能不知道这是包扎?
他问的是那刺眼的劳什子蝴蝶结!
不过姜桃没有给他发作的机会。
她直接拍了拍他的手腕,不省心道:“我们要去万家了,你自己在家小心些,别沾了水。”又是那般软兮兮哄人的语气。
不过,万家?
话题一转,傅染的心思也跟着陡然一转。
眼下是个好机会。
“我和你一起去。”傅染盘算起他的计划,开了口。
“诶?”
对于傅染的这个请求,姜桃有点没想到。
小脑袋瓜有些愣愣的,“可是……”
想到他先前在花园子里的战绩,姜桃踌躇着该怎么组织拒绝的言辞。
可是还不待她想出来,傅染已经一派理所当然的上了马车。
还掀起车帘反过来唤她道:“走吧,娘子。”
眼尾自然微挑,笑的光风霁月。一双桃花美目里全是她的倒影,仿佛只为这一人而映。
姜桃愣愣瞧着,有点挪不开眼。
直到傅染垂眸轻笑,姜桃方才张张口。
然而拒绝的话语在喉咙里转了个弯,脱口变成了一个“好”字。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是谁臭不要脸在使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