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泽霄因为受伤,家里人特地叫了司机负责接送,益凌就又成了独行侠。
“哥哥,不然你和我一起吧,”坐在车里的柏泽霄摇下车窗,仰头一脸单纯的看着益凌:“我想和哥一起上学。”
开车的赵伯也笑了:“同学上来吧,反正我送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送,没关系的。”
益凌笑着道了声谢,揉了揉柏泽霄的脑袋:“你走吧,我上学没定点的,省的你们等。”
柏泽霄有些不情愿:“可是,哥——”
“听话,”益凌捏了捏柏泽霄的脸蛋:“等我比赛弄完,咱们还是一起上学。”
车子发动,小区门口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柏泽霄转回头,表情变得有点淡漠。赵波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柏泽霄,提醒道:“二夫人让你有时间给她打个电话。”
柏泽霄眼皮一动,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沉默的近一分钟,才拨通那个号码。
电话几乎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才有人接起来,柏泽霄垂眸:“妈妈,是我。”
“受伤了?”对面女人的声音很平静,丝毫听不出紧张:“严重吗?”
“不严重,不过缝了三针,两周之后去拆线。”
“什么?”女人的声音瞬间高了几度:“你缝针了?在哪儿?”
“膝盖上。”
“为什么要缝,缝了你身上会留疤的知不知道?现在就去拆了,不管怎么样你身上不能有疤痕!”
“拆了伤口长不上,组织增生的话疤痕会更大。”
女人愤愤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摔倒的时候正好被石子磕到膝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最开始,柏泽霄只是想多留点血引起益凌的注意,那颗小石子成功的帮了他的忙,却没想到伤口会深到去医院缝合。
毕竟他的母亲最不高兴他的身体留下多余的痕迹,她需要她的儿子,完美,漂亮,没有一丝瑕疵。
女人冷哼了一声:“伤好之后找医生给你除疤,那个口子弄不掉你和我都完了!”
“好。”
电话被突兀的挂断,听筒里传来忙音,柏泽霄冷冷的放下手机,他们母子俩的相处方式一直都是这样,他也早就习惯了。
“挂了?”赵伯问道。
“恩。”
“夫人……也是为您好,小少爷别多想。”
“没事,”柏泽霄眼神漠然的看着窗外:“我习惯了。”
——
这一连好几天不见面,益凌不知道柏泽霄那边怎么样,反正他是想的紧。
虽然林成刚之前就说过,是做混子还是正经做研究是益凌自己的选择,但是课题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谁摸鱼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益凌被迫晚上自习的时间去实验室报道,有的时候回家都已经十点多,想着柏泽霄早睡,益凌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自己默默的回家。
没有小哭包在身边简直度日如年,益凌受不了了,约柏泽霄中午一起吃饭,却破天荒被对方给拒绝了。
【我今天中午可能没时间,对不起哥,下回可以吗?】
行吧,小孩子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正常。
益凌耐心的等了一天,第二天柏泽霄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他。
第三天。
第四天。
益凌收到几乎一模一样拒绝回复的时候耐心彻底耗尽。
这小子躲着我?这小子为什么躲着我?
益凌想破脑袋想不出什么靠谱答案,索性准备去搞偷袭。
上午大课间,益凌借口肚子疼翘了实验室的报告会,拿着那天千挑万选的字帖去了初中部。
走廊上慢慢的都是学生,益凌一个一米七五的高中生在其中尤其显眼。
“哥?”
益凌下意识的回头,却没有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孩冲他挥了挥手,笑着跑来。
益凌茫然的看了他几眼,那男孩儿的眉眼和他有点像,益凌恍惚记起来,一年前他们好像见过。
“你是益晓?”
益晓点点头:“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哦,过来有点事。”益凌不太想和他说话,眼睛一直在走廊上来回扫。
“你好久都没回家了,爸爸老是说起你,”益凌仰头看着他:“他说如果我在学校碰见你的话,记得跟你说一声,有空给家里打个电话。”
“恩,再说吧。”益凌点点:“初二C班怎么走?”
“楼上。”
“好,谢谢了。”
益凌顺着楼梯上去了,益晓身后几个男生聚过来,惊叹道:“这是高中部那边的益凌?听说是一中扛把子呢!益晓你竟然认识他啊?”
“恩,”益晓点点头:“他是我……哥。”
同学瞪圆了眼睛:“亲生的?”
“亲生的。”
益晓捏了捏手指,心里补充了一句,一半亲生的。
益凌上了楼,顺着班级门牌找到了C班,结果看了一圈没发现人,随手带了一个从班里出来的学生:“你们班柏泽霄呢?”
“柏泽霄?”那学生往班级里看了一眼:“好像被历史老师叫去办公室了吧?就在那儿!”
益凌顺着那学生指的方向看过去,没看见益凌,倒是见到另一个熟人。
依旧是花枝招展的裙子,高跟鞋踩在地上咔咔的响,下巴扬得老高把傲慢两个字全都写在了脸上。
正好是益凌那天晚上去实验楼碰巧撞上的女老师。
几个学生跟在她后面学她走路,聚在一起指指点点的偷笑。
益凌揽住身边学生的肩膀:“那就是你们历史老师?”
“恩,”那男孩儿有些受宠若惊,一中大佬和他勾肩搭背,这事儿说出去能吹一年。
“这老师人不怎么样,我们都挺讨厌她的。”
“哦?”益凌挑眉:“怎么说?”
“听说她是靠关系进来的,后台硬的很,有事没事就让学生给她干活,特别爱针对长得好看的学生,很恶心的!”
爱针对长得好看的?
益凌皱了皱眉:“她这两天为难柏泽霄没有?”
“前两天叫过一次,今天又叫去了,不知道干什么,反正没什么好事。”
益凌想起这两天柏泽霄不愿见他,少年眯了眯眼,感觉似乎找到答案了。
——
中午午休,柏泽霄看了一眼手机,微信里没有益凌的消息,一连被拒绝了几天,估计对方已经厌烦了。
柏泽霄眼眶有些发烫,他咬着下唇,狠狠揉了揉两下眼睛,拿出历史教案,完成老师要求的罚抄。
这里是顶楼的一间音乐教室,平时没什么人来,柏泽霄怕被同学看见,每天中午偷偷跑来这里抄写课本。
历史向来字多,还掺杂着不少古文,对柏泽霄来说难度很大,但是这些都不要紧,柏泽霄写着写着忍不住去看手机,益凌还是没有发来消息。
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
柏泽霄很快打消了这个主意,怕说多了益凌会起疑心。
快点抄吧,早点抄完,就能一起吃饭了。
柏泽霄拿起笔,咬着牙把眼泪忍回去,默默盘算着今天晚上不睡的话,是不是能在明天中午之前抄完。
正想着,柏泽霄手里的本子突然被抽走。
益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窗外,歪头看着柏泽霄的罚抄本,皱眉道:“这什么?”
柏泽霄愕然的看着窗外的益凌:“哥,你怎么会?”
“你不愿意来见我,那我只能自己来了。”益凌耸了耸肩,把本子放回桌上冲柏泽霄一笑:“结果看见一个小可怜正在苦哈哈的抄作业呢!干嘛不说实话,怕我笑话你啊?”
少年一手撑着窗框,日光笼罩在他身后,透过发丝照进来,像黎明中的太阳。
刚刚还能勉强压下去的眼泪立马就决堤了,珠子一样从柏泽霄的脸颊上滑过,他忍不住抽噎:“我,我怕你以后再也不找我了。”
益凌嗤笑:“你想得美!我告诉你柏泽霄,从你叫我哥的那天起你就甩不掉我了明白吗?”
柏泽霄抽噎的说不出话,低头就要用袖子擦眼泪。
“哎哎哎,等等!用这个擦!”益凌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给柏泽霄擦脸:“刚才买午饭的时候就在纠结要不要买纸巾,幸好是买了,不然这会儿我还真不知道找谁借。”
柏泽霄抽抽搭搭:“你,你去买午饭了?”
“昂,借过。”益凌把放着面包的袋子往桌子上一方,长腿一迈踩在窗框上,他轻轻一跳落在柏泽霄的身边。
“对面有一家现做的日式咖喱包,挺有名的,你尝尝。”益凌靠在柏泽霄的身边,伸手打开袋子。
面包还热着,奶香和咖喱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教室。
益凌把面包递给柏泽霄的时候有点犹豫:“你吃得惯这些东西吗?”
“吃得惯,”柏泽霄双手捧着面包,嘴一瘪眼泪珠子又往下掉:“你买的,我都爱吃。”
益凌好笑:“你是眼泪做的吗这么能哭?”
眼泪啪啪的落在面包的包装袋上,益凌无奈了,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掉眼泪?有哥在呢怕什么?”
这么一说,柏泽霄哭的更凶了。
益凌头大了,这还哄不好了是怎么的?
“别哭了呗,”益凌故意凶他:“再哭亲你了嗷!”
柏泽霄的抽噎声瞬间停了,哭得红肿的眼睛茫然的盯着益凌。
这表情看着实在可怜又可爱,益凌笑了,开口逗他:“干嘛啊你这表情,真的希望我亲你?”
柏泽霄微微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行了,先吃饭,吃完了我陪你一起抄。”
益凌把打包的奶茶拿出来放在柏泽霄左手边,余光瞥见柏泽霄的左手上带着一个灰色的无指手套。
“现在就戴手套了,怕冷吗?”
柏泽霄目光闪躲,飞快的把左手放到桌子下面,含糊恩了一声。
吃完了饭,益凌仔细翻了翻柏泽霄抄的那本东西,皱眉道:“你们老师让你抄这个干什么?”
“我周测历史不及格,她罚我抄课本。”
“抄多少?”
“一本。”
“一本?”益凌瞪大双眼:“你抄几天了?”
“四天了,还有一半。”
益凌低骂了一声,把那本东西扔在桌子上,舔着后槽牙思忖了半天:“行了,这件事你别管了,该干嘛干嘛,后半本我给你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老师的做法确实不地道,但是也犯不着因为这点事得罪她,毕竟柏泽霄以后还要跟着她读书。
反正就是抄写,益凌替他抄了也是一样的。
“不行的,”柏泽霄拉着益凌的手:“我的事情怎么能让你受罚?”
“看你被罚我心里更难受,索性我替你,我还舒服一点。”益凌拿起笔:“你抄的这玩意儿是他们的课程日志,你写完了她就不用写了。这人明摆着打着惩罚的幌子让你替她干活的,谁干都一样。”
“那也不行,”柏泽霄固执的拒绝:“还是我自己抄。”
“你呢,要是真想帮我,就多叫几声哥,说点好听的哄哄我,”益凌捏了一下柏泽霄的鼻子:“我一高兴,搞不好一晚上就给你抄完了。”
“我不要。”柏泽霄身后就要去抢课本,却被益凌拦住。
“不给!说什么也不给!”益凌故意逗他。
柏泽霄急了,双手并用去抢益凌身后的书,争抢之间益凌抓住柏泽霄的左手,立马感受到对方面前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柏泽霄立马抽回手背在身后,眼神闪躲道:“手,前两天受了点伤,有点疼。”
益凌根本就没信他临时编出来的谎话,刚才短暂的触碰已经让他感觉到不对,手心的地方鼓鼓的,像是肿了。
“拿过来我看看。”
柏泽霄不愿意,益凌直接把他左手拽过来,脱掉手套一看。
果然。
掌心一片通红,大拇指骨节的地方还肿着。
益凌皱眉:“怎么回事?”
“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柏泽霄,”益凌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自己弄的和别人打的我分不清是吗?”
柏泽霄不说话了。
“什么时候弄的?”
“周测下来的那天,”柏泽霄低着头:“她把我叫去办公室,拿尺子打的。”
益凌表情一下子变冷了。
罚抄我忍了,花花时间还是能抄完。
打人算怎么回事?
看着柏泽霄红彤彤的手心,益凌握拳,忍个锤子,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