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后来也没有呆太久。
他在仅剩自己的房间,对着镜子把自己的脸一圈一圈围好。从脖子开始,到眼睛的时候也不是这么难,摸索着在脑后打了个结。
隔音不好,他隐约听到男主和那个医生说了什么。弄不了,所以他才这样的。
他在椅子上围好之后过了几分钟,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因为看不到路,是秦洋背着他下楼的。
在车内倦倦,醒来时已经回到熟悉的地方。
秦洋似乎放弃对他如何的打算,也没有什么表现,周至松了口气。
当然对比其他人来说,他又有所不同,比如他在一周之后吃到了硬块,嚼吧嚼吧,满嘴苦涩。结果第二天醒来,除了满身已经干净舒服的味道,便也没什么了。
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大半年。
转眼天气转热,背靠着冰凉墙体的周至盯着昏黄光柱下的黑色铁栏发呆,那边的碗筷被一双手拿起。脚步未曾停留。
侧头,一缕发丝从耳侧滑落,在脸侧逗留。
清香芬芳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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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吾爱甚丑】
液体自黑色衣角滴滴答答落下,他只是稍微停留,皮鞋旁转眼就聚成一汪水洼。哦,或许不能说是水。是红色的,血。
他听到了嘤咛声。
白色手电冲破黑暗落在那个人身上,他背对着他,蜷缩,似乎在发抖。
当然在觉察光线之后,他细不可闻的嘤咛消失了,连同颤抖。害怕吗?
他关掉手电,抬步离开。衣上沾湿血水,早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他脱下,洗了个澡。
夜深时分,他再次去到那道栏杆处,地上汇聚的血水还未完全干透,有些泛黑。
他打开钥匙,生锈的门打开发出难听而喑哑的声音,大概会吵到他。
秦洋以为他会醒的。走近,隔着白色橡胶手套,落在赤.裸的手臂上,却依旧一动不动,他将他翻过身,打开白色的手电。
霎时间,瞳孔紧缩。
他晕厥过去了,嘴里细碎的胡话,有些能听清有些听不清。
“......奇怪我为什么...这样?”
“当然....因为...不喜欢啊。”
他的声音也很虚弱,脚步声稍微大点都能让那声音消散无踪。因为谁不喜欢,那个字眼模糊,秦洋听得不太清楚。抱着他走过长廊,黑暗里,鼻尖拂过芬芳香气,冰凉的发丝依偎摩挲着手臂,微痒,秦洋脑子猜测着猜测着,心下跳了一下,耳朵发热,让他不敢再想。
血很多,其实对比晚间那个人的血不算多。刺目。
混着清水,稀释了大半还是刺目。
脖颈,直到全身,他在升腾起漫漫水蒸气里说,“我自己洗吧。”
秦洋未答,站起身关上门,在墙边隔着薄薄的门听了十几分钟的水声。白色烟气浮起,消散,在他的指尖。
“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
绷带包裹的脸,看不出模样,低垂着眼,也看不清神色。安慰一个杀人者,是礼貌,还是他真的想这么说。
他不知道。
真正的人性他一向了解不深。
秦洋说。“没关系。”
当然,对这样的状况,最不满的,是他的好朋友,钟信。
他把头发抓得乱糟糟,说,“我tm,我tmd,从今天开始和你不共戴天。”
秦洋语气平静,叙述一般,“他自己动的手。”
钟信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他垂眸,也不知道是解释还是什么,喃喃,“他说不喜欢。”
钟信气笑了,“这样的脸也只有你不喜欢吧,全世界只有你一个。别tm找理由骗我。”
秦洋愣了愣,是啊,他接触的人不多,只有他和钟信,那么他说的不喜欢.......唯有可能是....和那夜的设想碰撞,秦洋抽着烟,呛了一口,咳嗽了起来。
“你再看看吧,伤挺重的。”
钟信恨恨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后来。
后来。怎么了。
哦,对了,他伤重,钟信一直很照顾他,但是伤的太过,总也恢复不到最初了。道道伤口横亘其间,有的下手太过,五官因此略微变形。
一大一小的眼睛,没有眉毛,鼻子歪斜,脸颊凹凸不平,嘴歪斜。为了方便医治头发也不再了。
秦洋抽烟的手颤抖,启唇呼出烟气,喉间耸动,他压抑自己不发出喟叹。
真好看啊。
他坐在窗前,感受到视线一般转过头来看他,眼神清澈没什么变化,秦洋喉间一窒。
最后是他先躲闪的。喷出一口烟气之后,面目拢在薄色之后。
他是喜欢这个状态的,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欣赏。
新来的护士尖叫着打翻饭食跌跌撞撞跑开;风吹走帽衫,谁家的孩童的糖沾在他的衣上......议论纷纷里,他无波无澜关上房门,捡起饭食,扫帚打扫,看见他,“秦先生怎么来了。”,拿下糖,带好帽子,“秦先生我们走吧。”
声音没有变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如往常。
秦洋心下抽痛,那丝抽痛是莫名的,来的快去的也快,回了个嗯字。
那段时间,他想了很多。
当然,还发现了跟踪者。
他隐约觉察到了什么。那天他走到钟信面前,“帮他整容吧。”
“呵呵,故意拖延不弄的难道不是你吗?现在装什么啊。”
“没时间了。你尽快。”
秦洋的时间不多了。他要把地下室那些处理干净,还要不留痕迹,他需要想办法,时间太短了。
“他身体不允许做这么频繁高度的手术。”
“我没时间,在那之前,我必须保证能把他带走。”
钟信忍不住大吼,“你有病啊?”
“没事的钟先生,按秦先生说的来吧。”
钟信脸白了又红,走了。
他说完在床上又陷入昏睡,秦洋蹲下。无言盯着。
回忆戛然而止。
“秦先生心里有过什么人吗?”
“有吧。”
“对方长得这么怎么样?好看吗?”
“不好看。”秦洋想了想,补充,“很丑。”
这句话引起对方的轻笑,白色大褂,眉眼弯弯,是一个美貌的女人。
“秦先生别开玩笑了。”
秦洋没回答,眼睛看向钟表,“时间到了。”
不理会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门口打开,来人解开他手腕上的锁铐,他站起身离开。脚上锁链哗啦哗啦响,直到消失在门后。
对于那个女人,秦洋是不在意的。
他如此过了约莫二十年,自觉赎尽满身罪孽,才敢去见他。
彼时雪落纷纷,坟茔上只留有一张照片。那是面容尚且稚嫩的少年,长发,玉一般盈润,尚且没之前万分之一的好看,已经是钟信尽力的结果。
因为秦洋太急了,所以,他死了冰冷的病床之上。
秦洋一直以为自己能有足够的时间带他走的。以世人的审美存在或许能在别的方面来说对他比较好,所以秦洋不在意,甚至是愿意他恢复容貌。
然后能和他一起行走在路上。没有人惧怕他。他们可以看电影,在拥挤的人流里行走,喧嚣也不必叫他感到心烦.......
可惜,没这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