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洛醒来时,已是在屋里,她怔怔地看着天空,目光没有一丝焦距。
比起死伤惨重,沦为坟墓废墟的王都,四周的平民区只是受到余震的波及,情况要好上许多。
“啊,你醒来了?”威娜脸上脏兮兮的,从废墟堆里爬出来后就没来得及擦,见人醒了,连忙放下手上的活儿,跑到床前,“你体质特殊,我们没敢让军队里的医生给你治病,就合伙把你带回来,身体还行吗?”
西岚啧啧称奇,一瘸一拐地说:“那么大的剑,都把你砍成两半了,我们几个都以为你是死定了。”
“你不要乱走。”莎莉扶住西岚,表情不是太好,“你的腿伤的并不轻。”
“醒了就好。”神官正给维威包扎伤口,“唉,最近几天都不要出门,外面乱得很,路也不好走,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吧。”
海洛静静地听着,扫视屋内一圈,随后问道:“萧时在哪里?”
应是许久未开嗓的缘故,一开口就是干涩到粗粝的声音。
她咳了几声,嘶哑着喉咙又问了一遍:“萧时在哪里?”
几人动作一顿,接着十分默契地相视一眼,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没有人说话。
海洛撑起身体,苍白过分的脸庞在阳光下脆弱的像是玻璃,她这次伤得太重,即使身体愈合也留下了后遗症。
半垂的衣衫从少女的肩边滑落,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从她纤细的脖颈一直蔓延到左肩歪斜的衣领内。
“萧时,”海洛问,“萧时在哪里?”
“不知道。”最终打破沉默的是莎莉,她平静地看着面前脆弱到随时随地会失去呼吸的少女,冷静地说,“因为有那位占卜师的帮助,神殿里的人在昨天就被军队救了出来,其中没有萧时。”
“我们找遍了附近,我也去问过那位占卜师,但是……没有找到。”神官的脸色憔悴到了极点,双眼发红,衣衫不整,自醒来后她就一下没合眼,一直忙到现在。
蜷缩在墙角小毛驴哀哀地叫了几声,瞳孔湿润,似乎知道什么。
海洛一言不发,站起身,往外走。
“我们都找过了,没找到。”西岚心烦气躁地抓了把头发,“还是先等等,说不定萧时过会儿就会回来。”
她的心情不必海洛轻松上多少,这一天天的相处,在她心目中,萧时早已不仅仅是需尊敬的“大人”,更是重要的同伴,也是家人。
“再等等。”神官疲倦地揉揉太阳穴,“如果她回来了,而你不在,怎么办?”
海洛没有说话,却是停下了步伐。
再等等。
海洛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血液顺着指缝间滴落。
海洛的目光失去焦距,自言自语道:“我再等等,要不然她看不见我,也会着急的。”
没有人能想到,这一等,就过了一年。
萧时仍然没有出现,海洛也放弃了等待,开始了漫漫的寻找,很难再看得见她的身影,但是每隔几个月都会回到龙川国,回到神官她们所在的住所,每次回来都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窗外一站就是几天,接着在晨光微熹时,再次离开。
她的脸上,没有了柔软,萧时带给她的生气与温柔都被冰冷与死气所替代,像是无主的刀,放纵自己沉浸于血光中。
神官看着这样的海洛,十分难过,但没有办法安慰她。
“不过还好,人没疯。”威娜苦笑着说,“至少海洛现在还是清醒的。”
神官伏下身子趴在桌子上,她侧头安静地看着碧蓝的天空,过了半晌才说道:“你看见海洛身上的疤痕了吗?”
那条疤痕至今没有彻底消失,反而像是纹身一般,和海洛的肌肤融为了一体。神官不知道是根本无法愈合,还是……海洛不愿意将它抹去。
“怎么了?”
“海洛在上面刻了字。”
那是她无意之间撞见的,海洛脱下被血染尽的外衣时,覆盖在锁骨处的疤痕上——
“刻着萧时的名字。”
威娜愕然。
“仅仅是锁骨处的那一块,就刻满了名字。”神官将脸埋在手臂中,细小的啜泣声从中传出,“海洛她……很痛苦。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们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啊?”
威娜叹口气,拍拍神官的肩膀,喃喃地说:“继续找吧,一定能找到她的。”
又过了大半年,在一个平静的夜晚,消失了两个多月的海洛一如既往忽然回到了住所。
萧时买下的田地在神官还有西岚两人精心照料下,成为了家中主要经济的来源。神官见人回来了,特意摘了新鲜的蔬菜,又上街买了上好的牛肉,说海洛都瘦了,她一定要弄一顿大餐给她补补。
神官说这话时,十八岁的面容上出现了不符合年龄的慈祥,让人不禁想哭着喊一声妈妈。
维威迷失神智,的确喊了,甚至由于深受感动,喊得还是“奶奶”。
结局是被威娜和西岚团团围住,揍成了孙子。
神官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几人,虽然很吵,但多亏了她们,家里总算是有些人气,想到此,神官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可是在看向海洛后,她神色情不自禁僵硬住了。
海洛坐在这里,也在看着她们,也在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但神官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冷到骨子里的寒意和死气。
她的眼中失去了光彩,就像是夜空中最后一盏明灯的熄灭。
仿佛在她面前的不过是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罢了。
神官明白,海洛已经濒临到了极点。
神官不愿意再看见不好的事情发生,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才能让海洛振作些。
只是方法还没想到,神官却猛地垂下脑袋,脖子一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嗯?”西岚松开钳制维威脖子的手,招呼几人小点声,“这怎么说睡就睡了?”
神官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色还未明,她激动地把所有人都喊醒:“我知道大人、萧时的消息了!”
众人还没睡醒,劈头盖脸甩了这句话出来,个个就像是洗了把凉水澡似的,瞬间清醒得不得了,七嘴八舌地问着人在哪儿。
海洛一夜未睡,在屋外站了一整夜,晨曦的露水沾湿她的发梢,
“在那里?”海洛拽住神官的衣服,声音颤抖,“她在哪里!”
“让我慢慢说啊!”神官欲哭无泪地往后缩缩身子,看起来十分的可怜弱小。
一杯茶润润嗓子后,在众人吓人的目光中,神官清了清喉咙,缓缓道:“我做了一个梦…维威你那是什么欠打的表情,这不是普通的梦,也不是我胡思乱想的!这是托梦,一种古老的法术,存在于魔法使时代……咳咳,总之,有人托梦告诉我,萧时正在拯救世界,莎莉你笑什么?这么好笑吗?她会回来的,但不会很快,还要有些日子,让我们别担心。”
“……”威娜懵逼,“没了?”
西岚:“这真的不是您胡思乱想的?”
维威:“您是在做梦呢?啊,对了,就是在做梦。”
神官憋屈地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转头对海洛说:“你是不是送了萧时一条手链?”
海洛一怔,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紧地勒住瓷杯,因为用力过猛,指尖不可避免的渗出苍白的痕迹:“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维威奇怪了,“我咋不晓得。”
“我在神殿里送给她的,”海洛沙哑地开口,手掌撑住额头,属于人类的情绪回归到她的心口,血液变得滚烫,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是极度的酸楚与喜悦。
“这件事,只有我和她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变了,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安静地聆听神官接下来的话。
“那人还给你捎了句话,据说是萧时想和你说的。”神官特意将“据说”两字咬的很重,她脸色古怪,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但海洛瞳孔发亮,焦急地盯着她,神官便不再多想,如实的复述了一遍。
“手链很好看,我也很喜欢,不过我还是更想要爱莉奥三颗大珍珠手链。等我回来后,你要是送我手链,我就把我下半辈子都给你。”
神官不仅将这段话一字不少的说了出来,连梦里人的吊儿郎当的语气都完美的复制粘贴下来。
语毕,除了神情难测的海洛,在场的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深深的怀疑。
――这么不要脸的话,怎么都不像是萧时说出来的。
爱莉奥的珍珠是什么?那可是价值连城,不,应该说是价值连国的宝物,想当年真理之石在灰羽国做掌控者,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纸醉金迷,再加上真理之石对宝石玉器情有独钟,挪用国库收藏了许多宝贝,但是对爱莉奥珍珠,真理之石是绝对不敢碰的。
原因无他,买不起。除非把灰羽国给卖了。
“乖乖,一开口就三颗。”西岚光是想象,都觉得自己干瘪的钱包在嘶声力竭的哭泣,“是人说的话?”
莎莉简短利落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离谱。”
神官自然也是心存疑惑,可是……她望向海洛——
少女怔怔地看向远方,沉寂许久的瞳孔终于出现了其他情感,像是点点星火,打破了永夜的死寂,点燃了不灭的光明。
——终究是将人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
终究是给了她们希望。
神官嘴角浮出笑意,眼角微微湿润:“海洛,那你接下来可要努力赚钱,千万别让萧时的期待落空。”
海洛垂下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温柔到让人心悸。
“即使如此,你也不要再去做一些违反道德的差事,”神官忙不迭提醒道,“否则萧时定会伤心的。”
“不会的。”海洛静静地凝视着掌心,随后轻轻拢起,仿佛拢住了某个人的气息,轻声道,“这是送给她的礼物。”
这是送给萧时的。
她不会让这份礼物沾上任何肮脏与见不得人的黑暗。
她只想将它干干净净的送给萧时,只有这样,她才配站在对方的身边。
海洛没有久留,第二日便离开了。
一如既往,没有人知道她这一次去往何处。
但是,桌子上却多了一份信,甚至根本不能称其为信,因为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谢谢。
维威和神官沉默地盯着笔墨已干的两字许久,相视一眼,忍不住抱成一团哭起来。
西岚和威娜一边吐槽两人太夸张,暗地里也是偷偷的吸了吸鼻子。
春夏秋冬,时间一点一点的,不紧不慢地向前进,龙川国立了新王,王都恢复了该有的繁华,那场地震带来的伤痛不知不觉被人们所遗忘,最终成为了史料上的一笔。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人们再也听不到黑纹病和及妖的消息,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所有人都发现了,世界在变得更好。
十一月末,龙川国迎来了百年来最寒冷的冬季。大雪纷飞十日不绝,被广阔的海洋围绕的龙川国成为冰雪国度。
“我回来了。”莎莉推开门,脸蛋被寒风吹得通红,衣服沾满雪花,黑色的披风融了大片雪水,紧紧贴在背后。
“你可算是回来了。”维威和小毛驴正缩着身子一起供在燃烧的壁炉前烤火,维威搓着裂出口子的双手,满脸嫌弃,“你去菲国一趟,西岚天天念叨你名字,都快把我耳朵吵出茧子了。”
莎莉弯眼笑了笑,有些刻板的五官柔和了许多。
西岚红着脸踢了维威一脚,让他别乱说。
莎莉赶紧说别踢了,维威皮糙肉厚的,把你脚踢疼了怎么办?
西岚娇羞地晲她一眼,嘀咕着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被踢了个狗吃屎差点整个人拱进火炉里的维威:???
“诺曼也彻底好了,你应该不用再去菲国了吧。”西岚握住莎莉的手,将掌心的暖意传过去,替她暖手。
莎莉的表情立即变得古怪,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苦笑着说:“公爵太恐怖了,我差点就没能回来。”
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实验后,莎莉终于制造出了治愈黑纹病的药。可是能否治愈及妖,将它们从怪物变回人类,莎莉虽有九成把握,但因为缺少实验对象,她也无法肯定。
后来,她突然想起了萧时的姐姐——那位菲国的一等贵族,诺曼公爵。
同时,也是只及妖。
她也许是脑子抽了,居然想请公爵来帮助自己,更加让人不可置信的是,那位公爵在了解所有的事后,竟还同意了。
莎莉胆战心惊地拿公爵做小白鼠,以为对方肯定要追问萧时的情况。
可公爵却是一言不发,像是沉默的雕塑,凝固在时间中。
最后还是她没忍住开口,问公爵为什么不追问关于萧时的事。
对方有多在乎这个妹妹,莎莉还是明白的。
不止是下城中的以命相救,在萧时离开菲国后,她的房间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每天都精细的打扫一番,庄园的管家说,这是公爵的要求,为的就是小姐哪天回来,住得舒心,不感到陌生。
公爵听了她的问题,只是眉目清浅的笑着,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我还在病着,不能去找她,会伤到她的。”
莎莉以为公爵说的“病”是指及妖的身份,于是她更加努力的帮对方治疗,在十天后后,终于把人治好了。
而这次再去菲国,则是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
“咦?我记得你上次回来还夸对方来着,”忽然出现的神官表示疑惑,“这次怎么就变得恐怖了?”
莎莉苦不堪言:“因为她病好了!你们知道她有多恐怖吗?我这次在菲国只不过待了五天,这五天里她每分每秒都在问我萧时在哪里,自个说累了就派仆人来说,我吃顿饭,动一下筷子,就有人问‘萧时小姐在哪里?’后来实在忍不住,我告诉她萧时失踪了,她认定我说谎,差点把我吊起来,后来发现我没说谎,才放我离开。”
神官同情地看向她。
莎莉还在滔滔不绝,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话都给吐出来:“我以为安全了,可是刚出庄园的门,就被隔壁庄园的人给拐走了,好像叫伊桑?咄咄逼人得很,也是同样的问题,也不信我的回答,也是要把我吊起来。我费劲千辛万苦才逮着机会逃了出来。”
神官安慰:“啊……的确是很辛苦。”
可莎莉还没说完,两道清泪从她眼中流出,一看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以为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两个女的,又问我同样的问题,我说了又不信,又要把我吊起来。我自然要反抗,可是当我好不容易拽住其中一人头发即将来招反杀时——那个女的居然是个秃子!她戴的居然是假发!何止没反杀成功,还被她们吊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趁着其中一个看小黄文看得流鼻血回家补血时,我才逃了出来。”
她呜呜地捂住脸庞,哭诉:“真是太恐怖了!”
西岚心疼地安慰她。
但其他几个显然是没能感同身受,互相使眼色。
维威:我头一次见莎莉这么能说。
神官:莎莉也长大了啊,瞧瞧,多能说。
小毛驴懒洋洋地甩着尾巴,不感兴趣。
就在这时,木门再次被推开,冷风卷着细碎的雪花袭入温暖的房间内,骤冷的空气让几人精神一振。
维威以为是威娜开的门,缩着脖子嚷道:“好冷啊,快把门关上。”
“你不看看是谁开的门?”威娜提着酿造已久的果酒进屋,声音里都是笑意。
维威一瞅,也笑了:“哎呦,海洛也回来了。”
少女正在擦拭因雪水湿漉的发梢,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
本是及肩的长发,如今以垂腰,雪色之间,那抹绯红如火焰燃烧。
午饭时,众人喝了不少果酒暖身子,虽说度数不高,可耐不了量多,一碗一碗的下肚,除了滴酒不沾的海洛,基本都横竖七八醉醺醺地倒在地上,连小毛驴都红着驴脸,学起了狗叫。
就在屋内醉意正浓时,有人敲了门岗。
“谁、谁啊!”西岚大着舌头,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只是连门把手都没碰到,就中道崩卒,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哼哼。
海洛起身,去开门。
神官醉眼朦胧地盯着门发呆,思绪已经走神想着晚上吃什么。
她打个哈欠,歪着脑袋,继续发呆。
直到海洛打开了门――
她看见了萧时的脸庞。
*
“我要不要买点东西回去?”萧时纠结地站在集市中央,“皮草如何?厚实又遮风,冬天礼物的最佳选择啊。”
商人干脆地斩断她的想法:“你没钱。”
“……”萧时撇嘴巴,“你说我奉献了那么多,如今狗比神被关在无尽渊,世界也太平了,可我醒来后你就给我一套大棉袄,连个铜子都不给我!抠门!”
集市中过路的人看向萧时,发现她也没个说话对象,一个劲自言自语,不禁露出惋惜的神色,唉,挺好看的小姑娘,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商人在萧时的脑子里气的都快跳脚了,叉着腰怒骂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把你身体治愈如初,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大力?我特么现在连新的墨镜都买不起,脸上戴着的还是四年前的!”
萧时神情恍惚:“对哦,不知不觉都过去四年了……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什么变化。”她笑嘻嘻地拍了拍脸,“海洛一定更漂亮了。”
商人:……重点是这个吗?
由于身无分文,萧时只能眼巴巴地从集市中穿过,直奔记忆中的住处。
商人见她脚步飞快,生怕她磕到哪里:“你可是睡了四年,慢点走,房子还在原来的地方,不着急。”
萧时:“你也知道我睡了四年?一醒来差点饿死,连买个包子钱都不给我,现在午饭时间,快点赶回去还能吃顿饭呢。”
商人:“……”
近乡情怯四个字在萧时身上连毛都看不见,与之相反,越靠近住处,她越兴奋激动,最后到门口,看着熟悉的“通灵占卜”四字时,萧时更是激动的要当街表演个后空翻。
虽然此时街上没什么人,白雪皑皑十分安静,但商人还是觉得丢脸,好说歹说打消了这个该死的念头。
做了几次深呼吸,萧时感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几乎下一秒就要破胸而出。
她举起手,敲响了门。
接着,那扇门被打开了。
风在一瞬间平息下来,阳光照耀着白雪大地,屋顶未来得及消融的雪堆闪出夺目的光晕。
萧时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人的脸庞。
微风中,绯红色的长发与她的黑发交织在一起。
她看见了那双浅色的瞳孔,如同最名贵的宝石,动人心魄。
那眼底深深地映着她的身姿。
和她想象的一样,四年了,对方的容貌变得更加美丽,只需一眼,便让人心甘情愿的沉醉。
同时,那个会红着耳朵牵住她的手的少女也长大了。
从始至终,海洛只是垂着眸,抿起唇瓣,深深地看着她,似是要将面前的人刻入骨髓之中。
冷漠的脸庞,是如刀刻的痕迹,没有融化一分一毫。
萧时有点慌张。
这是生气了?
也、也是啊,她一下就失踪了四年,搁谁谁不气?
萧时不安地摸摸鼻尖,移开目光,刚想说什么,却被对方猛然捉住了手腕。
“看着我。”
明明是再也平淡不过的语气,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无声的哭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萧时一愣。
阳光之下,海洛的眼睛红的厉害,斑斑泪痕打湿了她的脸庞。
冷漠之下,她将最柔软的地方展现在了萧时的眼前,没有一丝遮掩,像是剖开了整颗心脏,每一处都写着最真挚深厚的情意。
睫毛轻颤,每一下,晶莹泪珠滚滚落下,尽管她哭得如此伤心无措,却仍是强硬地问道:
“不要再移开目光了。”
“不要再消失了。”
“让我在你的身边。”
萧时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她看着哭泣的海洛,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她使劲地点头,想告诉海洛,她不会再离开,她早已就在她的身边了。
只是话未出口,海洛流着泪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珍珠手链往她手上一戴。
五颗大珍珠,阳光照耀下,折射出了能闪现她眼睛的光。
萧时下意识眯起眼睛:“……这是什么?”
“爱莉奥的珍珠。”海洛的瞳孔像是浸在冰水之中的琉璃,轻轻眨眼,便是大颗的泪珠落下,“你说想要它。”
萧时虽然依旧心疼,但她还是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我应该……没说过?”
此话一出,海洛脸色立即苍白了几分,咬紧唇瓣,泪流得更加汹涌:“你不要了吗……”
“!!!”
萧时睁大眼睛,手忙脚乱地哄着:“要!要!我要!多好看!奥利奥珍珠是吧?我可喜欢了!早就想要这个了!”
商人不忍直视,纠正道:“爱莉奥,不是奥利奥。”
“……我的妈,“偷偷从门缝向外瞧的维威满脸震惊,“真就买了爱莉奥珍珠,还是五颗,五颗啊!这是怎么赚来的!”
西岚鲤鱼打滚,也想瞅瞅,可是力不从心,她醉的厉害中,被莎莉抱回位置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威娜和神官悄咪咪地踱步到窗户前,边偷看边为西岚转播第一现场:“我的妈,海洛那眼泪流的哦,简直比龙川国的海还多。”
“扶、扶我起来!”西岚迷迷糊糊地嚷道,“我也要看!”
“唔――!”威娜惊呼,脸蛋红红的,兴奋地低呼:“亲――了!”
雪又落了下来。
阳光灿烂之中,海洛抱住紧紧的抱住了萧时。
她终于找到了她的珍宝。
她不会放手。
“我爱你。”
海洛垂下眼帘,颤抖着睫毛,轻轻地吻上了萧时的嘴唇。
未干的泪水从她的眼中落到了萧时的嘴里。
带着点点的苦味。
萧时怔怔地看着她,随后弯眸笑了笑,闭上眼睛。
这是……等待了四年的吻。
苦涩的,却也甜到了极致的吻。
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终于完结啦!!
谢谢陪伴到现在的小伙伴,大家等文辛苦了,因为太忙了,索性一次性把剩余的章节全发出来。
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啊!
现代的!搞现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