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四月间-
-黄濑凉太-
“哟，凉太，你认识你们年级段的那个西尾真希吗？”
“啊呀，绝对认识的吧？凉太这小子，女孩子缘可好了——光看这脸就知道了。”
足球部晨练结束，因为这样的缘由被三年级的前辈叫住了。
他们勾肩搭背地挤在休息室的门口，脸上混杂着运动后的腾腾热意和某种躁动的红晕。
原本兴致乏乏地拿着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脸的黄濑凉太回过头。
金色的双眸眯起一瞬，他又像往常那样露出了笑容：“诶？让我想想看......我认识的女孩子里，叫做西尾的？”
“——没有哦。”他微抬手腕，将毛巾遥遥地抛进脏衣篓里，如此作下了定论。
听到黄濑凉太的回答，那几个前辈似乎是有些失望。
其中一个说：“那就没办法了，岸山。我昨天找人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那女的、西尾真希，给她这样送礼物的有不少人呢。而且你又不当面给，就贴张小纸条放储物柜里，她哪里注意得到啊！”
名为岸山的矮个男生嗫嚅了下嘴唇，似乎有些被驳了面子，立刻回道：“但是，我送她的那甜品礼盒可是精品店买的限定，那么高档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留意？”
“.....可是岸山啊，这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吧？怎么样，她有任何的反应吗？——而且你家有钱也不是这样拿来浪费的，”同伴笑嘻嘻的，“女孩子还没追上手前白送那么贵的东西干什么。要我说，你得换种方式刷存在感——”
“什么？”岸山侧目。
那个同伴答道：“女孩子呢，很容易被感动的啦。礼物这种东西不在于贵重，而是要坚持送！既然你拉不下脸....咳，对对对，是她还没那么值得你特意花时间去追，你就每天买点礼物塞她柜子里呗。她这样也不好一直假装看不见吧？”
“买早餐怎么样？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第一声关怀～”
“你们这两个家伙说的也太有道理了吧。岸山，你就每天给她送早餐——你不是有她的ins吗，送她喜欢吃的，坚持个十天半个月的——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深情的学长！而且你还是我们部的一军王牌啊，那个学妹肯定抵抗不住。”
“吱啦——”突然传来关上柜门的噪音。
这几个过分得意忘形的前辈们这才想起了不远处终于收拾好东西的黄濑凉太。
岸山皱了皱眉。
正如热衷于吹捧他的同伴所说，岸山是足球部的一军副队长。在队长腿伤、逐渐退居候补席的当下，他的名号要除去那个碍眼的「副」字，也就只剩下教练的一句同意。
他好面子，并不希望自己主动追求某某学妹的事情变成什么花边新闻传出去。如果放在别的后辈身上，岸山必然不会让他如此轻松地走出休息室。
可是，黄濑凉太虽然是新入部不足一个月的后辈，但他在球场上的实力根本不容小觑。与生俱来的运动天赋催使下精准的控球能力让岸山都觉得有些头疼——这样的家伙，被教练提拔进一军、甚至当作下任队长培养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因此，身高足足压他一头的金发后辈反手拎起挎包，冲他们有些轻浮地笑着摆摆手道别时，没有一个人多说些什么。
黄濑凉太推门离开。
微阖上门的休息室里很快继续传来男生们兴致勃勃的妄想。
“岸山，你训练和学习的时间都已经那么少了——那么干脆这样，找个在三军打杂的学弟帮你跑腿算了。”
“——”
......
黄濑凉太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里遇见了同为足球部的一年级学弟和川。
他还来不及换下足球部训练的运动服，捧着满怀的三明治，正俯身在冷藏柜前研究着什么。
“给。”黄濑凉太探手从冷藏柜侧边一排拿起一盒豆奶给和川。
“噢！就是这个牌子！”学弟和川回头看到他，有些惊讶的样子，“....黄濑前辈？！”
“不用叫我前辈啦。黄濑就好了。”黄濑凉太说。
——虽然按年级的辈分，和川确实要叫他前辈。不过在足球部里，由于黄濑凉太本学期才入部，他和和川还当过一小段时间的三军同期。
真的是一小段时间。
黄濑凉太大概只花了一个下午和晨训的时间，就顺利从乌泱泱一群的三军中被教练一眼识中，破格进入了二军。
而和川，大概会永远在三军中混着社团的日子。也会像现在、甚至以后的每一天这样，被一军的「前辈」使唤去「跑腿」。
“前辈你晨训刚结束吗？”和川抱着小山高的东西跟在黄濑凉太的身后，眼睛亮亮的，“前辈你简直太厉害了——你现在都成为我们三军的传说了！”
“是吗。”黄濑凉太随口应道。
他本学期转入足球部也不过是打发课余时间的无聊之举。
黄濑凉太自认为喜欢运动。但大部分运动——就他目前尝试来看，都太过没有挑战性。他往往不需要花很多的心思，就可以轻松地获得想要的成果。没有竞争，没有悬念，自然也失去了竞技体育的刺激。
他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你在给岸山他们带早餐？”
“是！”和川回答。
在几秒钟的沉默后，他又加紧步子挤到黄濑凉太的身边，有些八卦地压低了声音：“对啦，黄濑前辈，你认识「西尾真希」吗？好像是你们年级的。”
——第二遍。
——又或者是数不清第几遍。
“不认识。”黄濑凉太简短地回答，“怎么了？”
和川一副憋着秘密又不敢说的样子，傻乎乎地摇了头：“没什么。”
“这样啊。”
“那、前辈，你也有很多女孩子追求吧？你的储物柜里也会塞满很多礼物什么的吧。那你会收放在储物柜里的礼物吗？如果往储物柜里放需要马上吃的东西，你也会收下吃掉吗？不会就这样浪费吗？”
问得也太明显了。
黄濑凉太笑了笑，他侧脸看向正有些纠结地盯着自己的学弟：“放在储物柜的礼物，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匿名的吧。别的用品、或者信什么的就算了，吃的东西，还是那种没有密封包装的早·餐，真的会有人放心地收下吗？”
他从休息室里就忍下的恶劣笑意终于在此时，从金色而灿烂的眼睛里流泻而出。
黄濑凉太接着又补充道：“和川，我觉得你不需要帮什么人考虑地太多啦。说不定，不，这肯定是他所想要的浪、费喔。”
“——”
和川过分信任着黄濑前辈。
于是之后的几天，他一路带着标准数量的早餐先经过足球部，再走向二年级的教学楼。
偶尔也会碰上部活结束的黄濑前辈。
他很有分寸——和川总感觉黄濑前辈似乎什么都知道，但他从来不会多问什么。
共同走进教学楼后，前辈总会先他一步转去另一侧角落里、属于自己的储物柜旁低头收拾——给和川留下了充足的“作案”空间。
教学楼的门口按照班级分配了足量的储物柜。其实主要是给学生们存放多余的杂物，替换的校服、运动服，或者社团要用的器材。
不过在青春心思的改写下，储物柜又成为了另一种含蓄的通讯地址。
「2-A班西尾真希」
趁着晨训结束的空余时间，四下无人之时，拉开柜门，把加热好的早餐和据说是「西尾真希」喜欢的豆奶放进最显眼的位置。
虽然擅自打开别人的柜门是一种无限趋近于冒犯的举动——
但是被足球部的一军前辈们赋予了「传递心意」这样的意义后，和川又有些模模糊糊地认为这或许没什么错。
——柜子的主人大概也默许了这不成文的交流方式。
因为她的柜子里没有放任何私人的衣物，偌大的柜子里只有几本大部头的词典、星座占卜大全和一副将棋。
......？总感觉在柜子里放这些东西有些微妙。
难道她是星座占卜社和将棋部的成员？
和川在心里描绘了一下「西尾真希」的样子。有点神秘莫测的味道了。
不过——
和川发现昨天挂着早餐的位置已经空了。随着早餐附上的小纸条也已经被撕走了。
那么也就是说，西尾学姐大概是接受到来自岸山前辈的早餐心意了。
——虽然有没有吃掉还得另说。
但至少是个好的开始.......应该吧？
在又一日晨训结束。
终于忍不住向黄濑前辈暗示了“秘密”的和川如此忧虑道。
“或许是这样呢。”黄濑凉太笑了笑。
他准备再说些什么，但当视线偏转到前方时，却略微一愣。
和川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方的二年级教学楼门口看去——
在门口辅助换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金发的女孩子。
她侧对着和川他们的方向，仰头正和一旁站着的绿发男生说些什么。
带着眼镜的绿发男生一副教导主任级的严肃表情，似乎在发动训话技能。
但被训话的那一方完全不受影响，期间还眯起眼睛困倦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喂，西尾！”男生更加生气了。
......西尾。
和川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过分熟悉了。
——等下，西尾？！
智商终于上线的速度还是慢过了光速和声速。
和川只能和听到动静转过脸来的金发女孩遥遥对视。
“——”
“哟，这边。”她有点自来熟地摆了摆手。
真正的西尾真希与和川想象中的「西尾真希」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
她看上去不爱翻词典，更不会静静地坐着下将棋。
“我是2-A班的西尾真希。你叫什么名字？”她这样问道，视线在略微偏转到和川身旁的几秒后又收回，笔直地看向他。
明明面对着每天往她的储物柜里塞可疑食物的陌生人，也仍露出了那样好看的笑容。有着弥足的亲和力与迷惑性。
“.....我”和川有些语塞，下意识地想要向身边的黄濑前辈求助。
只是下一刻，像是平时那样，有分寸感的前辈冲他轻声笑了笑：“那，和川，我就先走了。”
灿烂而不可捉摸的阳光由此转瞬交汇。背离。
错肩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将棋出场也等于男主出场吧！（心理暗示
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为赶榜单，接下来我要给大家表演3天写完1w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