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给岁岁择婿保驾护航
银丝花鸟纹香炉中散出袅袅沉水香,幔帐珠帘被微风撞出叮咚声,花厅里的交谈声重现,只不过比三个哥哥到来前要小了不少。
沈郡王妃对三子露出笑容。
春日宴是给岁岁挑夫婿的,本来以为老大忙着去兵营操练,老二为商铺之事烦心,老三读书养性,他们皆不会来,如今却一同来了,正好可以给岁岁挑选夫婿一事保驾护航。
三位哥哥单单站在那儿便鹤立鸡群,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翩翩风度,再加上一个是朝廷亲封的三品云麾将军,一个是拉动秦州商贸的玉面郎君,还有一才华超众、头角峥嵘的三公子,想来也非池中鱼,今年的秋闱怕是能拔得头筹。
一众长辈见之,再看看自家儿郎不免在心中做出比较,异口同声地叹息。
而在暗室里静默观察的沈青岁见到三位哥哥,忍不住“呀”了一声。
旋即想起母亲的用意,她又红了耳朵。
她想再认真观察在场的一众儿郎们,可视线总是飘忽到三个哥哥身上。
大哥哥热情地与人打着招呼,大掌看似随意地拍了拍几名年轻力壮,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的儿郎,直将人拍得脸红脖粗,快要承受不住。
二哥哥则被许多家中有产业的长辈围住,借着春日宴的机会谈着商贸合作。
和众星捧月的二哥哥迥然不同的是三哥哥,他周身气场冷寒,无人敢轻易接近,所过之处宾客都自行让开,可他超然出尘的气质却让人频频回望,难以忽视。
就见三哥哥行至一安静处,端起玲珑杯盏,品味香茗。
不久,竟有一个洋溢着书卷气的小公子主动上前攀谈,他的眼中闪烁着钦慕。
人声嘈杂,加之距离遥远,沈青岁只隐隐约约听到“生死”“之道”“何意”等字眼,他们似乎在讨论经传。
佟北陆言简意赅,字字珠玑,正巧解那小公子的困惑。
说到最后小公子醍醐灌顶,激动地朝他致谢。
他们在交谈时,引起了同在角落的那名内敛公子注意,他偏头听了许多。
佟北陆扫了他一眼,抿一口香茗,只当未看见。
沈青岁很想再看看别人,是可三位哥哥仿佛是百花盛开时飞来的翩跹蝴蝶,琳琅满目的花儿成了他们的陪衬,完全攫住了她所有的注意。
宴席正式开始,郡王府的婢女身穿水蓝色的长裙鱼贯而入,走起路来如清波泛涟漪,将一道又一道色香味全的佳肴奉上。
暗室中,也有婢女端来数碟精致小菜,沈青岁细嚼慢咽,待她用完饭,宴席也将要结束了。
这时,母亲身边的大丫鬟青黛过来,盈盈笑道:“郡主可有见到印象深刻的公子?”
在郡王妃身边做事,自然要头脑清醒、口齿伶俐,她知晓郡主不喜此事,便没有直接问出可否有钟意之人。
印象深刻的公子?沈青岁托腮细细回想,脑海里竟第一时间浮现三哥哥给人讲解困惑的情形。
眼中清明,一张一合的唇颜色偏淡,人的嘴唇太厚会显出憨意,太薄则更显无情,三哥哥的唇却薄厚适中。
她摇了摇首,才将那画面挥去,最后冥思苦想,报出一开始三位哥哥还未到来之前,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三位公子。
青黛得到回答后颔首,开口道:“郡王妃知晓郡主闷在暗室定是累了,已经让海棠轩的仆人打好热水,只待郡主回去。”
沈青岁本就不是自愿来的,得到赦令立刻回了院子。
青黛完成任务后,也离开暗室。
宴席将尽,人影散乱,极少有人注意到自外面进来的婢女青黛,她走近在郡王妃的耳边述说几句。
郡王妃便在人群中搜索起来,按照岁岁的回复,三人分别是偏将军之子徐嘉,江南绸缎商之子宋意以及七品官员之子荀冰。
郡王妃吩咐下去,青黛做事麻利,在三名公子和他们的家眷即将离去时叫住,遣人带到另一边的厅堂。
而三兄弟中有左右逢源的秋白藏把持住大局,将宾客们相送出府,佟北陆少言寡语,则站在一旁。
宴席散了,只有仆人们收拾着碗筷狼藉。
青黛引着三兄弟去到一旁厅堂,就见沈郡王妃坐在首位上正乐呵呵地与人交谈寒暄。
见到特意被留下说话的三方客人和儿郎们,佟北陆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秋白藏桃花眼打眼一看,就知晓沈郡王妃的用意,以后花园里的名贵芙蓉开得正盛为由,将三名公子引了出来,将空间留给郡王妃和贵人们。
夏长嬴和佟北陆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日暮西山,天边燃起火烧云,金色的余晖给郡王府的后花园披上一层光晕。
后花园中的花圃被仆人精心栽种,季节一到,芙蓉花争相盛开,当真是卷却水天云锦段,又开步障夹堤红。
夏长嬴与徐嘉同在军营,对他有些印象,知晓他志在沙场,同时久仰沈郡王大名并非是真心喜欢小妹。
他主动搭上他的肩,诱他去练武场。
徐嘉对风花雪月完全不感兴趣,三言两语就被夏长嬴拐走。
秋白藏也咳了咳,对宋意道:“听说江南宋家有意往北方拓展绸缎生意?”
宋意眼神一亮,两人行至一边详谈合作。
临走时,秋白藏海递了一个眼神给佟北陆,仿佛在说最后一个就看你了。
锦绣芙蓉前,两人静悄悄的,一个冷漠寡言,一个谨小内敛,最后还是佟北陆打破了僵局。
“府中书房有几卷六韬残卷。”
荀冰讶异,“你怎知我对六韬感兴趣?”
佟北陆:“先前,我与别人言语中提到,你便侧耳倾听。”
荀冰侧耳的幅度极小,且他独自一人在角落,存在感极低,就算是这样还是被佟北陆留心注意到。
荀冰的父亲乃七品小官,仰人鼻息,生母是家中二房,常年被无子的长房打压,直到长房因病去世后才得以喘息。
长房生前嫉妒二房有子,荀冰也日日受欺压,年近弱冠也没有结下一门好亲事,可祸福相倚,长房去世不久后,正值平乐郡主择婿,若是能做郡王女婿,母亲定会被扶正,父亲也将在朝中平步青云。
他从小有神童之名,才高八斗,可才华埋没在成谨小慎微的自卑性子里,如今长房去世后,尘尽光生。
最终,佟北陆短短一句将人引去书房论道。
半个时辰后,沈郡王妃与徐家、宋家、荀家相谈甚欢,时辰也晚了,三家正打算告辞便派仆人去寻回三名公子。
垂花门下,四家人说着些不打紧的话儿,一旁的仆人火急火燎地奔来,还将手中灯笼摔了出去。
四家轻松欢快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沈郡王妃肃然道:“何事急急忙忙,失了规矩?”
仆人指着练武场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道:“徐,徐公子……”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抬来一块板子,板子上正躺着鼻青脸肿,断了两根肋骨的徐嘉。
徐偏将军顿时黑了脸。
徐嘉指向一旁毫发无损,只汗水打湿衣衫的夏长嬴,夏长嬴一把握住他的手,“是长嬴和令公子闲来无事比武,却不想失了分寸。”
徐嘉大着舌头,含含糊糊道:“是我技不如人……”
徐偏将军一张饱经沧桑的老脸又黑又红,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抬着儿子告辞。
沈郡王妃又气又无力,她生气长子下手没个轻重,落了客人的面子,可今日宴席本就是为了择婿准备的,若岁岁未来的夫婿是个武将,却比不过长子,着实不应该。
她还未说出斥责的话,仆人已经将宋意寻来,可一看原先满面春风的公子,现今魂不守舍,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秋白藏走上前来,绵里藏针道:“虽然宋公子家中绸缎生意已是岌岌可危,但我们还是有合作的余地不是么?”
沈郡王妃一听,美目圆瞪,江南宋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富贵人家,宋意本人经商头脑不输二子,因此她才会邀来,可千算万算倒是算漏了宋家经营不善,应邀参加是为了郡王府背后的财力。
宋意本人在和秋白藏相谈的瞬间,才发觉对方能以一人之名与宋家齐名,并称为“北秋南宋”的厉害之处,他话里有话叫人听不出来,说出口后方才发现自己早就落入圈套,而他宋家资金周转困难的问题,也在三言两语中被他洞察。
宋家灰溜溜地告辞了,沈郡王妃没有留。
涂满豆蔻的指甲轻抵在太阳穴,沈郡王妃问:“还有荀公子在何处?”
仆人回禀正在书房和三公子论道。
沈郡王妃:“且去看看。”
这三人中,她最中意的其实是荀冰,徐嘉是武将出身,以后定要征战沙场,她不愿岁岁走自己的老路;而宋意就算是富甲一方,身后是皇室也要给一分薄面的宋家,可说到底还是上不来台面的商贾。
唯有荀冰,家境简单,官小了不碍事,可以升,性子怯弱了也无妨,好拿捏,岁岁也不会受气。
沈郡王妃走在前面,身后依次跟着荀冰的母亲柳氏,夏长嬴和秋白藏。
走到书房小径时,在廊檐下远远瞧见一个提着纱灯,亭亭玉立的粉裙少女。
沈青岁来书房是想将阅读过的医书还回去,顺便再来看看还有没有自己未曾发现的有关医道的书籍,正好撞上三哥哥和家中客人。
她听见三哥哥冰冷如玉的声音停息,对方失了言语,再之后有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沈青岁抬眸,正撞上佟北陆无波无澜,见着她,便带上三分讶意的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