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相爷的修罗场

“舅舅,那鸨母是陈秉书的情人,供出了陈秉书贪污赈灾官银一事,并指认了私熔纹银的作坊地点:就在城郊西山处。”萧奕道:“但她说,陈秉书在舅舅查案之初便尽数抹去了当年贪污的证据,作坊中认识他的人也被暗中杀害,仅凭口供,我们很难将他拉下马。”

林星一拍拍萧奕的肩,道:“陈秉书一事先搁着,三皇子他会自折羽翼的,你且向皇上请兵,将那作坊端了。”

上一世你利用宋鹤宁,这一世该还了。

林星一这么想。

眼前却浮现出了萧寰强忍情|欲的模样,心猛然一跳。

我这是怎么了?无论萧寰如今怎样,书中的他冷血薄情,曾间接逼疯宋鹤宁,今后有什么教训都是应得的。

那日舞乐阁中发生的一切只是个意外,从今往后不会再有。

为萧奕铺好路,让他好好活下去,再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到时,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林星一正出神,并没能留意到萧奕的注视,更不知萧奕心中泛起了汹涌的恨意。

萧奕恨道:对于萧寰的爱,你竟如此自信吗?

萧奕向皇帝奏明所查到的线索,请兵前去城郊西山,皇帝准奏,派秦将军带兵随萧奕同去。

官兵潮水似的涌入作坊,将有关人等收监审问,并搜罗出大量证据,确认有数十名官员贪墨,按照情节严重程度,降职的降职,入狱的入狱,一时间,朝堂势力翻天覆地。

然而萧寰党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御史大夫陈秉书——安然无恙。

他清理的太干净了,根本没能找到他私熔官银的证据。就算找个理由搜他的府邸,瞧他那副傲然独立的样子,定也查不出什么。

林星一却不慌不急。

他向皇帝请求,让萧奕协助廷尉查私熔官银一案。

萧奕这段时间进步显著,处理案件滴水不漏,渐渐游刃有余,对官员腐败贪污受贿一事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并对政策提出了建议,皇帝大悦,赞他有治国之才,时常唤他去议事殿讨论政事。

萧奕是嫡子,原来一直贪玩斗蛐蛐赏鸟就罢了,毕竟皇帝不可能会立无能者为太子,故而后宫中那些皇子斗得头破血流,也没将萧奕过于放在心上。

可如今,他锋芒尽显,曾经的所作所为在别人口中也成为了韬光养晦。

等皇子们终于看到了这个“嫡子”,再想追赶时只能恨之晚矣。

而在朝廷结党势力受到重创、皇子们避萧奕锋芒之时,除了林星一,谁也没想到三皇子萧寰竟自折羽翼。

谁不知道御史大夫陈秉书支持的皇子是萧寰?在这关键时刻萧寰竟然找到了自己人贪污的证据,并将他亲手送进了牢?

众皆哗然。

疯了吧?皇子们想方设法的为沾染罪责的自己人脱罪,萧寰竟反其道而行之?

纵使陈秉书曾有污点,但那是能支持他上位的人,即便为人严谨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这也是关乎皇位之大事。

......

后宫,承宁宫。

暖阁之内,绝色而清冷的素衣女子静坐在席,长发如墨仅用一根素钗固定,双手轻抚焦尾琴身,而后拨动琴弦,泠泠琴音悠悠而转,宛如昆山玉碎。

幽幽琴声中,有人推门而入,那人长身玉立,一身玄色朝服,其上绣着的云纹与蛟龙随其迈步动作而动,宛如蛟龙在云海中翻腾。

琴声开始变得嘈杂,萧寰在这愈发急切的琴音中停住脚步。

与此同时,琴声戛然而止,是弦断了。

素衣女子轻甩长袖,盈盈起身,迈至萧寰面前,扬手一掌——

萧寰受力撇过头去,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他擦去嘴角血渍,定定看着眼前的女人:“母后。”

“你可知错?”素妃声音颤抖,似在强忍怒意。

沉默片刻后,萧寰道:“儿臣知错。”

“错在何处?”

“错在千不该万不该利用鹤宁。”

“你......”素妃大怒,扬手便要再打,却在距离萧寰脸颊半寸处停住。

“当初,是谁说绝不会对他动心,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付出至此?”

“母后不也一样,斯人已逝,仍不忘怀,日复一日抚着焦尾,弹同一首曲子。”

“你哪来的胆,敢对你母后如此说话!”素妃气得浑身发抖,却因被戳到心上痛处而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放声大笑起来。

“是啊,他们姐弟俩是给我们母子两个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本宫不一样,本宫早已不爱她,本宫恨极了她,所以,本宫要把属于她的江山抢来。”

仅失态了一会儿,素妃便又恢复到原来清冷的模样,冷冷道:“此次陈秉书一事且先饶过你,你必须要当上太子登之九五,这是本宫生你唯一的用处。”

萧寰低下头,闷声不吭。

素妃取来一页纸,递给萧寰:“秦将军派人送来的,你记下地址,与他一叙吧。失了陈秉书但得了秦将军,也算你运气好。”

“儿臣记下了。”萧奕应道。

素妃将手中的纸靠近烛火点燃,火舌燎过,化为灰烬,飘落在地。

她忽然上前,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了萧寰的脸,语气里满是心疼:“打疼了吗?”

“不疼,母后......”萧寰垂下眼。

“下次不要再惹母后生气了......”素妃叹了一口气:“只要你能当上皇帝,连天下都是你的,你想得到宋鹤宁还不容易?到时候,母后绝不会拦你。”

“......”

可我,只想要他心甘情愿地与我在一起。

萧寰走出暖阁,站在承宁宫宫院内,抬头望着那一方天空。

小时候,他能见到的就只有这方天空,视线被禁锢着,心也被禁锢着,久而久之变得麻木不仁,甚至不知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对自己是母后夺权工具一事也早已认命,只是木然地听母后的命令行事,直到他吻上宋鹤宁,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权利、天下、万千繁华他都毫无兴趣,想要的唯有一个宋鹤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