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深夜,月下。

“晚上真好,是属于黑手党的时间——”

宛如轻唱着睡前童谣一样的轻柔声音,年幼的女孩静静站起来。

天台上的烈风吹起了她的裙摆,也吹散了她被精心编织的发型,黑色的发丝变得凌乱披散,遮盖了她的半边脸颊,却没能遮蔽那双在夜里泛着微光的眼眸。

她的双眼带着高兴的笑意。

……危险。

这双漂亮的眼睛同时也带着狩猎者的气息,专心地注视着她的猎物,如同孩童专注地看着被撕断翅膀的蝴蝶一样。

如果有谁看到她的话,想必不会认为眼前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在放学后到处溜跶的小女孩吧。

“——太宰先生是这样说的。”她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但是,他还告诉过我,对于我这种小孩子来说,要是晚上过分吵闹嬉戏的话,会被上天惩罚以后长不高的哦。”

滴答。

这是黏稠的液体滴在地上的声音。

在这种风声几乎像咆哮的地方里,本该没有人能听到这种细微到毫无存在感的声音……但是,此刻有一个例外——她的手指微微一动,把染血的折叠刀放回口袋里,轻声问道,“你说对吗?卧底先生。”

“呃……”——那是像吐气一样的细微声音。

当拿着USB的黑发青年倒下的时候,肉体碰撞地面的声音比他的闷哼还要明显好几倍——数秒前,他的颈侧被小刀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刀光与血液飞溅,就像他喷涌流逝的生命。

倒在地上的他看不到星光,因为天空被她毫无美感的凌乱发型遮盖了。

“你……!”他惊愕地睁大眼睛。

他穿了防弹衣,但没有想过这件昂贵的装备还没有派上用场,自己就被眼前的凶手逼到绝境。

这个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岁。

她的身上穿着一身港口黑手党的西装,不是正式的套装三件套,而是纯黑的小童礼裙,腰部有蝴蝶结腰带,配上笔挺的西装外套,在胸口点缀了一朵小小的玫瑰花,看上去非常可爱。

当然,现在看上去只像夺命的恶鬼娃娃。

——浑身上下还包着不祥的绷带。

黑发青年曾经是她的副手,无数次看她执行任务,但没有一次是选择割喉……看来,她也对他有所保留了。

如果要女孩知道他的想法的话,大概会为自己喊一声无辜。

因为她本人很不喜欢割血管的行为,只是这次铲除叛徒的任务太重要了,其他让双手稍微干净一点的花巧手法,不仅需要仔细的计划、又容易失败,所以只好采取这种直接又粗暴的方法。

幸好,没有弄脏新裙子。

小女孩心想。

她看到青年似乎想说些什么,就蹲下来眨着眼睛,说道,“好了,虽然你是叛徒,但作为在我手下工作了一段时间的优待,我可以让你留下一句话——你有什么遗言吗?”

“喜……”青年张开了口,却没能发出足以让人听清的声音,只有非常轻微的气音从口中溢出来,她不得不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而他用尽全力,也只是发出了一个音节。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但是,他还是想要完成这次卧底任务,回到光明磊落的世界找回他爱慕已久的女人。

“……喜……欢……”

“你喜欢谁?”她充满好奇心地询问。

尽管还是一个没有进入恋爱年龄的幼女,但她已经是读过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年纪了,对于“爱情”这种矇昽又浪漫的感情,有一颗属于女孩子的向往心。

但在这种情况下,它只像一个恶劣的嘲笑。

青年没有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天空——专注的、带着某种没有说出口的遗憾,他似乎想要露出一个想哭的表情,却没有这样做的力气,所以只是无力地睁着眼睛。

也许,是不想把喜欢的人拖下水。

“……真可惜,没有遗言吗?”

小女孩看了他好一会。

这个过程有点漫长,毕竟即使颈部大动脉被割开,人类也不会立刻死去。

直到青年急促呼吸了几声、胸口的超伏也彻底平静下来后,才确定他已经完全断气。

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从口袋拿出了一支临时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后,把手机贴到耳边。

“喂,小谣吗?”

另一端,传来了一道年轻上扬的男声。

明明是凌晨三点半的时间,却仍然能在三声内接通电话,显然另一边也在深夜加班中——那头传来此起彼落的枪声,这是当然的,黑手党的“加班”不外乎就那么几种。

“是的,太宰先生。”她认真的回答道,声音中没有了刚才戏耍猎物的愉悦与调皮感,回到了正常工作的语气——平淡、冷静、专业,没有掺杂半点私人感情。

但是,这并不是伪装。

倒不如说,这种冷漠的状态才更贴近她的本质。

“任务怎样了?”对方问,似乎是不小心被流弹打中什么地方,发出了轻微的“嘶”一声。

“叛徒已经被击杀。”哪怕听到同僚被打中,她的声音仍然平静得如同海上的夜空一样,这是工作,她早就习惯夺走性命了,也习惯身边的人的性命被夺走。

当然,电话另一端的人是不太可能被干掉的。

如果他是能轻易被干掉的角色,绝对不可能立下那一大串死亡与血腥的清单。

“任务完成。”

所以她只是照常报告道。

就像小孩子完成家课一样,没有丝毫意外之处。

手机中传来“哎呀哎呀”的感叹声,大概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线索吧,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夹杂了一点病态的兴奋,“是吗,那联络你的医疗小队,过来我这边支援一下吧,我那些没用的属下又被打伤了。”

“明白,十分钟后到。”女孩公事公办的说。

说着,通话就挂断了。

她踏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随意地跨过了倒下的黑发青年的尸体,他的血液在地上漫延开来,就像一池血红的小雨洼一样,为她铺出一条在港黑里向上爬的路。

这只是她在港黑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然而她没有想过,这次完成的任务,会在未来为她带来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