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只是吸入了一些瘴气,刚才我已经给他们服用了一些可以解毒的内服药,想必修养几日就会彻底康复。”
二个小时后,坐在神社正殿的阶梯前,眼看着卖药郎正嘱咐着几名家中遗失了孩子,前来神社寻找的村民,阿芜长长地叹了口气。
最终,风神一目连为了拯救垂死的池田乙叶,用尽了自身仅剩的神力。然后,在一众信徒惊讶又悲伤的呼唤中,朝神社里的人们微微一笑,便消失在了大家的眼前。
不仅亲眼看到神明显灵,且在妖怪肆虐的时候都被神明所救,田边一家人自然是对着神社千恩万谢。最后,老人谨遵嘱托,将伤口已经彻底愈合,人还依旧昏迷不醒的池田乙叶带回村庄修养。
不过老人在临走前,神色沉重地问了阿芜一个问题。
“一目连大人真的消失了吗?”
“他只是消耗了太多力量,需要暂时休息一下。”阿芜是这样回答老人的。“那位大人原本就是由人类信仰中诞生出的神明,只要有人还相信着他的存在,他就不会消失。”少女抬起头,庭院内的樱树随着风吹,枝桠沙沙作响。“只不过……神明的暂时休息对人类而言,终归还是相对漫长一些。”
“如果池田小姐醒来追问起来的话……就告诉她,一目连大人已经前往彼世了就好。”她勾起嘴角,环视了一圈空旷的神社。即使那位神明消失了,剩下的人也依旧在紧锣密鼓地为大难不死的伤员们提供帮助。“不然,我怕池田小姐会多想。”
“……老夫明白,老夫明白。”
老人最终接受了她的说法。
但实际上,阿芜并没有对他说出全部。
一目连确实因为力量透支,暂时陷入了沉睡。但,即使从休眠中苏醒,他也将不再是神明。
即使在人类面前展现了神明的力量,即使还有像田边老人这般淳朴善良的村民相信着风神的存在,想要救活一个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类也绝非易事。
或许高天原的诸神会因为慈悲善良去延续一个人的生命,但这终究是违反生死法则的事情。
在决定强行插手改变池田乙叶既定命运的那一刻,一目连就已经不再是“神明”了。
当年,他为了拯救村子,强行退去洪水,失去了一只眼睛。
如今,为了救活爱着神明的女人,他散尽神力,自觉承受了因果的代价,变成了妖怪。
但若让大难不死的池田乙叶知道这一的事实,也未免太过残酷。以她敏感多思的性格来看,若再度成为形成物怪的导火线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那个时候,阿芜才会问他“需要我帮你保守秘密么?”
她会替他向那些人保密,尤其是池田乙叶。
“……唉……”
想到这,阿芜不爽地踢了踢腿。斜眼瞅着不远处正和鬼杀队的人说话,协助村民前来认人寻医的鬼灯。
“虽然我已经给阿芜小姐敷了有解毒功效的外用药,不过你还是不要随便乱动比较好。”
悠然自得的声音在阿芜一旁响起,她抬起头,看到从神社的大殿里走出来的卖药郎。
“毕竟……不管是伤口裂开还是挨骂,你都不喜欢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阿芜那嘴就又撅起来了。
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一目连消失后,少女将生机渐渐恢复的池田乙叶抱进神殿修养,结果后脚一出来,就看见众人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一低头,得,脚上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流血了。
坦白说,阿芜完全没感觉,真的,一点疼痛都没感觉到,但鲜血早已渗透了绷带,而且还开始顺着她的小腿往下流。从她抱着乙叶,到走进神社,再到走出来,这血就没停过。
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青梅竹马那久违的杀人视线。
少女发誓,那人看她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正在作死的大王,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那种。
阿芜一下就怂了。
刚刚是阴差阳错祸水东引到了那个小蜘蛛精和逃跑亡者的头上,这次她要是再闯祸,对方说不定就真的发脾气了。
而且鬼灯这人,最可怕的一点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给你面子向你发难,他最可怕的是看人下菜!如果是那种好面子的员工需要训斥,或者是集体开会,他会开启不留情面公开毒舌模式。
但如果对方是像阿芜和大王这种,不怕丢面子,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他就会开启事后报复(?)模式,必定要让犯错误的人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他啥时候会突然发难。
幸好卖药郎及时替她查看了伤势,又提供了可以缓解毒性的伤药,阿芜这才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不过她也一下子从降妖功臣降级成为了待机伤员之一,只能坐在神社的台阶上休息,顺便一提,那名叫做杏的亡者已经被古笼火和木灵等人带到了大殿后方看守,绳子的另一端则被阿芜绑在了柱子上。
古笼火和樱树的树灵因为不是人类,且一目连已经陷入沉睡,唯一一个认识他们的池田乙叶也被带下了山,自然也就再度隐藏了身形,悄咪咪地呆在神社里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村民,一边防止恶劣的亡者逃跑。。
“还行,主要是我怕某人事后算账,真是的,明明是我打败的妖怪欸!”
说完这话,少女听到一旁男人忍俊不禁的笑声,便瞪了对方一眼。不过,瞪完了,她又想到之前青年举着退魔剑的那一幕。
“……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池田小姐的事来这里的?”
卖药郎沉默了一下,“毕竟退魔之剑只用来斩杀物怪。”言语间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不过物怪尚未成型,我自然也没什么十足的把握。”
说到这,俊美的男人垂下眼帘,唇边勾勒的油彩就好像微微上翘的嘴角一般:“就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出……有趣的故事。”
阿芜歪了歪头,“你不喜欢?”
回想起上次的化猫事件,还有此次的蜘蛛妖怪。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手持退魔之剑,过往经历,个人身份皆充满谜团的男人,就像一个看客。
虽然找出物怪的“形,理,真”,斩杀物怪是他的职责,但大多数时候,卖药郎本人并不会直接插手事件。
“倒也并非不喜。”一阵微风吹来,男人垂在脸侧的头发随风而动。“毕竟池田小姐那样坚强的女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阿芜抿了抿嘴,把下巴搁在了膝盖上。
别说卖药郎了,连她也是第一次见。
“其实昨天晚上,她有和我聊过一会儿来着。”
女人那微微低垂着脑袋,站在池塘边的姿态浮现在了少女脑海中。
“她说自己曾经被一目连救了两次,一次是小时候,一次是之前发现蜘蛛的秘密的时候。”
但池田乙叶却对自己活着这件事,感到了痛苦。
阿芜:“她应该是察觉到了吧,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份感情或许就会伤害到重要的人。”
“……谁知道呢?”青年给了少女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毕竟人心原本就是非常复杂的东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同于之前,颇有种冷淡中还带着讽刺的感觉。
少女抬起头,看向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青年。
唔……听这个口气,以她的直觉来看,大约是在这种事上吃过亏?要么就是奇葩事儿和人见的太多了。
不过阿芜倒觉得其实哪一界都一样,也不单单只是人类奇葩。
不然她为什么现在要隐姓埋名地待在地狱里,还不是怕回去了给自己老哥添麻烦,而且暴露了说不定也会让地狱牵连其中。
“不光是人心。”想到这,少女把头埋进膝盖,闷闷地说了一句。“众生六道,原本就离不开七情六欲,既然离不开,自然就会复杂很多。”
耳边传来男人淡淡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说的也是,倒是阿芜小姐看得透彻。”
也不是,就是活得久见得多,再加上倒霉,投胎到了奇葩人家,才会有这样的感想而已。
然而还没等她把这番言论说出口,阿芜便感觉到忽然有什么东西携着劲风朝自己飞来,她下意识伸手一抓,却被那坑坑洼洼,摸起来还有些软的触感搞得愣了一下。
少女抬起埋在膝盖中的脸,看向手中的“不明物”。
……柿子干?
谁啊,这个节骨眼上朝自己扔东西?而且为啥是柿子干?!
她下意识朝神社中的几人看去,却撞上了青梅竹马的目光。
“……你干什么?”
不出三秒,阿芜就确信朝自己扔这玩意儿的人绝对是鬼灯了。
“阿芜小姐是伤员,需要好好坐在那休息。”
青年大约是在与村民与鬼杀队员的交涉中抽出空子,扭头看到她正和卖药郎聊天摸鱼,所以出手了。
“不要打扰别人工作,给你个柿子干你先啃吧。”
……给我等等!!!!!你把谁当三岁小孩哄呢?!!!而且某人之前不是还讽刺她老吗?!
阿芜正准备发脾气,结果某人朝她投完食,扭头又开始忙。
期间少女还看到富冈义勇,炼狱,以及不死川三人时不时朝她这边投来疑惑的目光。
“……………………”
阿芜不说话了,默默地把手里的柿子干当成某人开始咬咬咬。
算了,多说多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咳,那我就继续去给其他人诊治了。”
同时,她身边的卖药郎也清了清嗓子,径直走下了阶梯。
虽然孩子们都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仍然有受伤昏迷的村民被陆陆续续送进神社。
“……哦!”
听出男人言语间隐含的笑意,阿芜从鼻子里喷了喷气,愤愤不平地扭头不去看下面的那群人。
她总觉得自己是被当成什么吉祥物了,嗨,好气啊,暂时不想理这俩千年老妖怪了!
不过她形影单只的日子也没过多久,不一会儿,富冈义勇就过来陪她了。
是的,富冈义勇被同为队友的炼狱杏寿郎叫过去陪她了。
虽然阿芜觉得八成是因为他怕富冈义勇的死亡话术惹毛不死川,或是怕村民和他交流产生什么障碍。加上被富冈救了的孩子们已经尽数回到父母手中,便让这人过来陪她一起坐冷板凳了。
嗨,行吧,反正她也不讨厌富冈义勇,毕竟孩子虽然话少又有点呆,但人很好,也挺可爱的。
“……没事就好。”
这是富冈义勇过来她这边,坐下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和那些昏迷的孩子们被一目连从湖边带走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从湖中苏醒的蜘蛛女妖。
不过那妖怪真的大,一只脚粗得可以站下一个成年男性,上半身立起来比湖边那栋二层大屋还高,他没看见反倒不正常。
后来一目连带着他们降落到了村子附近,富冈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虚弱,便提意让风神回去,他在原地保护那些孩子直到事件彻底平息下来。
幸运的是因为那里就在村子附近,没过多久,他便通过鎹鸦,与同样在村子附近的炎柱回合了。
听到这阿芜看了眼不远处将村民送走的炼狱杏寿郎……还真是辛苦他了。不得不说炼狱那大大咧咧,随时随地都扬着笑容的性格,与寡言少语面无表情的富冈,以及长相凶狠说话不客气的不死川相比,看上去显得更容易相处一些。
“辛苦你们了……”阿芜揉了揉太阳穴,“这件事与鬼无关,本来就不是鬼杀队负责的范畴,结果还把你们卷进来……唉……”
富冈:“虽然和鬼没关系,但保护普通人这一点是一样的。而且上弦之三也确实出现了。”
“是吗……?”少女拖长了声音,瞧着青年没什么情感波动的脸,“不过在我看来,你们也是需要保护的普通人哦,小弟弟~”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微微上扬,存了点开玩笑的意思在里面。结果话音一落,只见面前的青年眉头一皱,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
怎么感觉大吃一惊里还带了点惊恐的感觉?
阿芜:“……你难道忘了其实我比你们都要大得多这件事吗?”
富冈:“………………非常抱歉。”
行吧,他大概是真的没意识到。
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提到上弦之三的事了,她还是跟他稍微核对一下消息吧。毕竟当时一片混乱,也不知道鬼杀队收到上弦之三阵亡的消息了没有。
“对了,其实狛……那个上弦之三。”话到嘴边,阿芜想起富冈并不认识狛治,不过她又不想叫猗窝座这个名字,索性笼统地称呼了一下。“在房屋倒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估计你大概是……没看见?”
青年露出惊讶的神情:“死了?你确定?可是……”
“他没受到致命伤,行动没有收到限制,头也没有被砍掉,为什么会死?”阿芜看着皱着眉的富冈义勇,笑了一下。“是不是想问这个?”
“……嗯。”
少女转过头,抬眼看向神社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以及碧蓝色的天空。
“那个人只是……找到了自己曾经丢失的重要的东西,想开了而已。”
“因为已经找到了答案,所以他也就没有什么执念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可能!”然而阿芜这句话,却受到了富冈的反驳。“你难道想说上弦之三是自杀的吗?”青年的口气难得变得有些激烈,甚至可以说是憎恶。“鬼是狡猾的生物,本能驱使着他们作恶。如果变得虚弱或是饥饿了,即使是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们也会吞噬……!”
即使是九柱,用自我意志力压制了本能的鬼,他们也只见过一个。
“可是他没有伤害那个女孩子不是吗?”
面对阿芜的反问,富冈沉默了下来。
他们都看到了,在摇摇欲坠的大宅崩坏的那个时候,上弦之三不仅没有伤害那名少女,甚至下意识地想去保护她。
阿芜用双手圈住膝盖,轻轻地说道:“我看到了,太阳光照下来的那一刹那,他没有躲。”
她看到猗窝座在阳光的灼烧下变得焦黑,从头部开始逐渐化作灰烬散去。但同时,作为狛治的黑发少年的灵魂,却在那道耀眼的阳光下,紧紧地与爱人相拥着。
“那个女孩……不是人类吧?”
阿芜听到青年在一旁说道。
兴许是经历过一次化猫事件,知道这世间还有冤魂作祟这种事发生,富冈这次脑回路倒是转的挺快。
“嗯。”阿芜把脸搁在膝盖上,侧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年轻剑士。“总之,不管她是谁,不管他是不是自杀,上弦之三都已经不存在了。这对你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不对?”
少女笑了起来:“跟你们的主公大人报告这个好消息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至于鬼舞辻无惨派上弦之三来这附近的理由,阿芜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富冈了。
……怎么说呢,因为实在是有点好笑,她怕说了以后这几个柱反而不相信。
毕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种事,放在和他们鬼杀队斗智斗勇将近千年的大boss身上,怎么看都有点扯。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很扯,不过怂怂……还真干得出来
草,发生了很迷惑的事,昨天晚上我明明已经更新完了,今天上来看的时候却发现居然没被替换……
顺便在这里请个假,请假理由和假条一样,我最近需要退房清理行李回国,办理手续和处理家具什么的都很麻烦,不想在更新上应付大家,所以特此请假。
唉……住了四年的屋子……现在还没通邮,回国以后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把行李邮寄回来……头大
最后,回国以后肯定还要有两周隔离的时间,到时候不管有没有存稿都会开始勤奋更新的,包括隔壁坑咳咳咳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20号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