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琴叶……”
看着眼前眉眼弯弯的女人,阿芜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嗯?”
“其实……其实我之前去现世的时候……”阿芜握紧拳头,无数字句词汇在脑子里转了又转,总算是憋出了下一句话。“我之前在现世……碰巧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像琴叶的男孩子。”
“他说他叫嘴平伊之助。”
她终究还是没能对着朋友说出实话来。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阿芜抬起头,看到了好友呆愣的表情。几秒钟后,琴叶的眼眶迅速地红了起来,碧绿的眼中出现了晶莹泪光。
“是……是真的吗……?”
她从未见过琴叶露出如此动摇,如此复杂的表情。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伊之助……是伊之助?”
似乎还不相信阿芜所说的话一般,女子下意识地用颤抖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话,慢慢地带上了哭腔。
“是……因为他跟琴叶很像,所以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阿芜勾起嘴角,一边将一旁的纸巾递给了泪珠已经从眼眶中滑落的女人。
“你的孩子还活着,他还活得好好的。”
琴叶接过纸巾,并没有急着说话。眼泪像是一颗颗珍珠,不断地打湿她美丽的脸庞,砸落在桌上。女人甚至来不及擦去这些泪水,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半晌,已经哭得一塌糊涂的嘴平琴叶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他……他怎么样?有没有生病?有没有不开心?是……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说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琴叶哭得更伤心了。
阿芜只得又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没有没有,他身体很健康,精神头也很足。”
就跟野猪似的特别莽,功夫还不错。不过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刚遇到伊之助的时候,他还戴着一个野猪头套,似乎像是在山里长大的,不过很会保护自己呢,那孩子。”
“呜……呜呜……因……因为……”
谁知道听到她这句话,琴叶哭得更厉害,已经连声音都没办法压住了。
“因为……我……那个时候把他扔到了河里……”
说完这句话,她这下是彻底压不住了,拿着纸巾就小声啜泣了起来,搞得饭店里的工作人员都往她们桌看了两眼。
“别哭……别哭啊……”看到琴叶哭,阿芜也有点手忙脚乱。“虽然他戴着野猪头套,不过身边有很要好的朋友哦!”
然而正当她想告诉琴叶,现在的伊之助加入了鬼杀队,每个月还能领工资,住的也是鬼杀队和藤花家纹的住户的房子,并没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却猛地一下停住了。
杀死了琴叶,造成他们母子生死离别,伊之助从小在野外长大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些吃人的鬼。
一想到这点,又想到鬼杀队成员每年来彼世报道的频率……阿芜真的无法对着好友说出口。
她一定会担心的。
“是……是人类的朋友吗?”
结果没想到琴叶哭了半天,冷静下来以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阿芜瞬间哭笑不得。
“当然是!”
不仅是,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另外两个的妈,三个小男孩满街乱跑精神头十足。
真的辛苦炭治郎君了……不过他带小孩的技术真的不错。
“那……那他没有给人家添麻烦吧?”琴叶揉了揉哭红的眼睛,表情依旧非常担忧。“我以前就笨手笨脚的……老惹得婆婆和丈夫不高兴……对了!伊之助他没有对阿芜做出什么没礼貌的事吧?他现在……有家人吗?”
这番连珠炮似的问题让阿芜沉默了下来。
并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这些问题偏偏哪一个都涉及到了有关鬼杀队的事。
她真的不想再继续撒谎欺骗朋友了……
“……琴叶,你……先喝口水,然后冷静听我说。”说着,少女提起茶壶,给面前的女子倒了些热水。
可能是因为阿芜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女人预感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地拿起杯子喝了几小口,紧接着便开始深呼吸起来。
“……好了,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过了一会儿,琴叶调整了一下坐姿,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友人。
“阿芜……请告诉我吧。”
“你的儿子伊之助,现在正在一个叫做鬼杀队的非政府设立的组织中……”少女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就如同名字所显示的一样……他现在是一名猎鬼人。”
话音刚落,阿芜毫无意外地看到坐在对面的好友瞬间面色变得惨白起来。
“猎……猎鬼人……?”
嘴平琴叶整个人僵硬在了那里,不一会儿,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是的,他的友人也都是猎鬼人。”想了想,少女又补充道:“虽然没有见过伊之助现在的亲人,不过他现在作为猎鬼人一直和同伴们共同行动,武器也是队伍负责发放的,似乎也有工资,只是……”
只是鬼杀队的工作,终究不是什么安稳活儿。
“这样啊……”拥有一双碧色的眼睛,面容仍旧带着少女气息的女人垂下了眼帘,幽幽地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世间的一切,真的有神明大人在操纵着呢。”
“呐,阿芜,我其实……”
嘴平琴叶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却没有再哭泣了。
“我其实,是被鬼杀死的。”
那天,琴叶跟阿芜讲了很多很多有关自己的事。
比如过去活着的时候被婆婆和丈夫虐待;比如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义无反顾地逃离了那个危险的家;比如逃离狼窝却又入虎口,收留了她与儿子的教祖虽然是个温柔的人,然而却无情地欺骗了她。
最终,逃跑的那一夜,慌不择路的琴叶抱着懵懂无知,尚在襁褓中的伊之助,在林中迷了路。
“我总是这样……会把事情搞砸。”女人虽然哭红了双眼,美貌却依旧没有逊色半分,“也没能找到村庄,最后在教祖大人追上我之前……我将那孩子,伊之助,扔到了河里。”
后来就如同阿芜知道的那样,被教祖童磨杀死并吃掉的琴叶来到了彼世。可她生前并未犯下任何罪孽,面对身为恩人的教祖也能做到善恶分明,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着的也并非自己,而是她那无辜的孩子。
十王感怀她的悲惨身世,同时又赞颂她纯洁无暇的品性。最终,嘴平琴叶被判往了天国。
然而她仍旧是放不下。因为临死前,她曾听到那位教祖大人哀叹她的愚蠢,将年幼的孩子扔进河中。
河水冰凉,水流湍急,仍在襁褓中牙牙学语的孩子,能在水中存活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送去天国,只是记得教祖的那一番话,于是每天每天往返于天国和地狱,在赛河原寻找着自己的孩子。
赛河原的孩子太多了,他们大多是先亡于父母,无法尽到赡养之责又毫无罪孽才会被判到此处。
一开始琴叶不知道这有何区别,每天每天都在那里徘徊。没能找到自己儿子的身影,她是庆幸的。可当她看到其他那些在河边叠着石头,期盼地等待地藏菩萨前来超度自己的可怜孩子,她又觉得非常悲伤。
“刚好那个时候……白泽大人向我搭讪……然后我就认识阿芜啦。”
茶水热腾腾的蒸汽,让琴叶的面容变得朦胧起来。
“后来我也知道了,那里的孩子们都是先父母一步去世的孩子……我的伊之助就算真的来到彼世,也不可能出现在那里。”
“那为什么琴叶不回天国去呢?”
少女非常不解,天国的气候永远都温暖如春,那里的居民性格温和,与神明同住。若是琴叶生活在那里,根本不用考虑生计问题,更不用每日去料理屋工作。
更何况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出现在赛河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蒸汽和店内太热的原因,琴叶那白皙的面容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因为……因为阿芜在这里啊。”
女人低下头,微微抬起眼睛,看向已经愣住的少女。
“我……活着的时候就没什么朋友……阿芜是第一个。你帮我找了工作,还帮了我很多很多忙,我不想就这么回去。”
说到这,美丽的女子露出了一个略微带着哀伤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
“……任,主任……主任!”
一声叫喊令少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惊了一下,抬头环顾四周。
阿芜现在,正身处阿鼻地狱办事处的食堂。今天,他们几个主要负责人与小地狱的老员工们齐聚一堂,为即将上岗的新员工铃木累开办了一个火锅欢迎会。
“啊?”
她看到自家主任辅佐正举着杯子,疑惑地看着自己。
“主任,你到底要吃辣锅还是寿喜锅啊?”
“哦……辣锅啊,当然要辣锅。”
“可是……你刚才一直在吃我和阿赤的寿喜锅诶……”
阿赤就是野干吼处的那只红毛狐狸头子。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因为一直走神,筷子伸错了锅都没注意到。
距离阿芜与琴叶那顿饭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然而她却仍旧没能从那天好友所说的话中彻底抽身恢复正常,仍旧是会时不时跑个神。
那时候,少女看着好友的嘴唇一开一合。字句传入耳中,她却楞楞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总觉得阿芜你,看上去非常寂寞的样子。”
这句话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砸进了她那平静无波的心中,溅起了阵阵涟漪,久久无法平复。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吃瓜真的吃撑了(喂感谢在2020-02-0223:59:36~2020-02-0323:5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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