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找来的那两位小太监,瞧来与莫麟渊差不多年纪。身量没有莫麟渊那般高挑修长,二人一左一右架着莫麟渊,却显得莫麟渊的身形更加瘦削。
堂堂一个皇子,却没有下人健壮。诚然他在宫外的确受过不少苦,可进宫后调理许久,竟然身子骨还是这般瘦弱。
江有义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还是早日离开为妙。
少年垂下的眼睫微微抬起,目光与江有义撞在一处。
澄澈的眼神里带着倔强,带着些微的讥讽之意,江有义微微怔住,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又得罪了这位小爷。
可作为礼貌,她决定还是对他笑一笑,让对方能看出她的亲和与善意,却不想刚摆出笑脸,对方已经移开眼去。
江有义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深吸口气不与这小屁孩计较。
原著中莫麟渊生性本就敏感多疑,又是从最下等的小乞儿一跃成为的皇子,心理上定是十分在意别人看法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列为不信任之列,江有义在心里盘算着对他的态度更需小心才是。
回到碧玉宫,江有义吩咐小太监将莫麟渊放在床上,两位小太监不知是否故意为之,还未等莫麟渊躺稳便已经撒了手。
莫麟渊这厮演技太好了,明明意识清醒可以暗自用腿撑住,却任由自己身体从床沿滑落,江有义想也没想飞身上前妄想将其接住,结果莫麟渊那瘦削的身子堪堪压倒了她,二人滚作一团。
江有义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只觉胸腔被对方挤压得一丝氧气也进不来了。
“呵,不自量力~”
侧头看去,莫麟渊那厮的红润的薄唇正巧贴在耳侧,这声轻笑正出自他口。
好小子,好心救你还带这么损人的!
江有义气不打一处来,只能装作没听见,边推边喊道:“两位还不赶紧帮个忙?快看看九皇子是否有恙?”
小太监不慌不忙地将莫麟渊拉了起来,重新放回床上,其中一位皱着眉阴阳怪气道:“这么点高度是摔不坏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丫头可要守点规矩,别趁着主子喝醉酒便妄想爬床!”
许是见此处没有其他人,莫麟渊看似也是喝得“烂醉如泥,毫无知觉”,这两位小太监毫无顾忌地说话震惊了江有义。
这是真没拿莫麟渊当主子呢还是仗着上头有人、腰板硬呢?
江有义从地上狼狈爬起站定,那小太监昂着细瘦的脖子正阴测测瞧着她,吓得她一激灵。
只听他又说道:“这位可不是你能碰的人,小心自个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太监言罢,带着另一位出门而去。
这可怎么是好?这误会大了去了!
江有义回过神来追出去解释道:“公公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对方走时的那一眼,让江有义知道怎么解释都是白搭,当下只好作罢。
碧玉宫院中静悄悄的,江有义站在那里,忽然想到前魔尊。
自己去静坤宫冒险救人,途中却惊闻五皇子的密谋之言,都拜这位魔尊大人所赐。
江有义无暇细想,东西厢房仔细察看了一圈,魔尊已不在此处。
“在找什么?像个无头苍蝇似的!”
装醉的小爷正双手抱胸,靠在屋前的大树下,似笑非笑。
江有义笑着迎上去,道:“主子您醒啦?奴婢给您泡壶茶?”
莫麟渊看似平静问道:“本宫问你,在找何物?”
“真没什么?不过是一粒碎银子不见了而已。”
江有义说完没看他,径直去取了水壶烧水。
“给本宫站住!”
江有义吓了一跳,这次,她从莫麟渊的语气中听出了怒意。
回头看去,果然,那小子一脸紧绷地走了过来。
“奴婢哪里做得不对,主子不妨直说,奴婢洗耳恭听!”江有义低眉顺目、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莫麟渊更气了,努力压制自己的脾气,道:“过来,我有话问你!”
江有义放下水壶,上前几步站定,眼神里满是疑惑,乖巧地等着问话。
不知为何,莫麟渊竟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清了清嗓子,背着双手,微微偏过脸,高昂着下巴道:“本宫且问你,在静坤宫时,听下人议论,你是跟着王爷一同过来?方才路上遇到的那群宫女又说什么,你放弃了王爷,改投……改投本宫这里……”
江有义等了会儿也没见他说得清楚,但大体上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这话不太好接,于是她福了福身子行礼道:“奴婢愚钝,主子说的我不明白,可否明示?”
莫麟渊双眉微蹙,继续道:“总之,你给本宫解释解释,跟他是何关系?你!可是在为他办事?又或者,你确实仰慕于他,可人家看不上你。你又觉得我这个皇子好欺负比较容易拿下,便来了我这里?”
莫麟渊一通话说得拗口的很,可江有义当然知道,莫麟渊嘴里的他便是指五皇子。
他这是在怀疑自己接近他是另有目的、是帮五皇子陷害他呢!
真是八卦和谣言害死人,那群宫女胡乱猜测言语,却让她陷入被动危险的境地,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江有义此刻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方才还想着莫麟渊回来可能需要喝口茶压压惊。
得,自己为他着想,结果他却在这里凶巴巴地质问她、怀疑她。
前有狼后有虎,要救的人也从未相信过她。
江有义心中的火似乎被人加了一盆油,轰然炸开。
“你那么凶作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与王爷有染?在这里我一个靠山都没有还巴巴地赶来救你,你可知这脚下一不小心便是万丈深渊,是要掉脑袋的!”江有义说着说着,眼眶一热,努力忍着哽咽之声道,“更何况前天我为你挡高公公还挨了板子,一天也不得闲!您还怀疑奴婢,奴婢很难的好不好。”
莫麟渊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似乎没料到,有人胆敢与堂堂一个皇子这样讲话。
本来嘛,作为主子,此刻他应该是充满怒意的,他应该直接打她几十大板逼她说出目的。
可是望着面前红着眼眶之人,莫麟渊忽然生不起气来,甚至他已经在脑海中回想方才自己是否真的太过言重了些?
那些宫里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他是清楚的,只不过一想到此人留在他身边是为五皇子做事,一切的嘘寒问暖都有可能是假的,方才他便控制不住自己。
幼年时的莫麟渊总是为了生计奔波,哪里知道与女孩子的相处之道,看着江有义红着眼眶的委屈模样,当下有些手足无措,又偏要端着主子的威仪。
“本宫可没说你与他有染,你一个女孩子倒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怕别人听了轻看了你。”莫麟渊走近几步,见她是真的伤心了,放缓语气道:“只是问问你怎会请动五皇子的,你那么激动作什么?这般没大没小,父皇就是派了你这么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来伺候本宫的?”
江有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此刻心中全是负能量,忽觉这些任务好似无底洞一般,把她生拉硬拽着往深渊飞去,眼前一片黑暗,一丝光芒也无。
脑海中,系统666检测到宿主放弃的念头,一个劲地念叨着“冲动是魔鬼”、“宿主加油”等劝慰之词。
见江有义不为所动,系统666忽然道:“宿主您本是个执着坚强头脑清楚之人,可您有最大的一个毛病,可知是什么吗?”
“不想知道。”
系统666语重心长道:“那就是宿主您一饿,脾气就变差,脾气一变差便满脑子负能量。所以,宿主大大不若先吃饱饭了再好好想想?”
江有义:……
好,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江有义忙收敛心神,对莫麟渊道:“奴婢一时情绪不稳冲撞了主子,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奴婢真心救您的份上,从轻处罚吧!”
“罢了罢了,本宫便饶你这次。”忽然想到折腾了半天,这丫头尚未进食,便道,“本宫饿了,去瞧瞧御膳房可还有什么吃食?”
江有义如临大赦,去拿了空食盒一溜烟跑了。
谁知才过了一会儿,江有义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紧急地事情,急道:“主子可不能好端端站在院子里,一会儿永春宫的春桃会来给您送解酒汤,万一奴婢不在,她若是看您站在这里会起疑心的,快回去躺着吧!”
莫麟渊仔细回想着细节,这丫头虽然笨手笨脚,好在心思灵活能临危不乱,目前尚且看不出她的异心。
可此人到底是父皇派来保护他的还是五皇子派来与他作对的,尚且无法断定。莫麟渊在内心竟隐隐不想细究她的身份,此刻只感受到,这丫头是真心为他好的。
于是他站在原地轻笑了声,道:“本宫相信你便是了。”
言罢,乖乖地向卧房走去。
江有义舒了口气,看样子,莫麟渊这是对她暂时解除了疑心。
作者有话要说:我忏悔,好久没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