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你看外面,好多楼房啊。”
“是啊,这比咱县城的还要多。”
经过了一夜的舟车劳顿,终于眼见着火车驶向首都。这就是大首都,大城市,全国人民心之所向。
“在首都啦,卫国哥哥,咱们以前习惯了走山路,在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里,会不会迷路啊?”
“我倒是不担心,时序肯定会来接你的喽。他舅舅不是机关干部吗听说坐小汽车的,咱坐小汽车怎么会迷路?”何卫国已经想好要蹭车了,而且他很笃定时序会来接何诗芽。
何诗芽默默的低下了头。
时序哥哥接到电话以后好像也只是说了句恭喜,而且并没有承诺要怎样怎样。他是不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呢?按照何诗芽以前对秩序的了解,他的确是这样的,嘴上不怎么表达和关心别人,但是都会做得很完善。有时甚至偏要往反方向说,让人很绝望,最后再突然来个惊喜。
这次何诗芽打电话时序的语气就超级平静,简单说了句恭喜,又说现在自己那边出了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很忙碌,便匆匆切断了与何诗芽的联系。
何诗芽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写的那封信有被时序看到,这样时序才会站在终点站那里等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时序哥哥变成什么样子了呢?也许时序已经变了。
火车开得很快,一座又一座的的大楼穿越而过。时序哥哥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吗?跟以前又会有怎样的不同呢?这座城市孕育出来的是怎样一个时序呢?
很快列车到站了。何卫国跟何诗芽把自己的行李卸下来,何卫国挑了一个扁担将自己的行李与何诗芽的全部扛在肩上。
何诗芽只背了一个小背包,提了一个袋子。
“卫国哥哥,需要我帮忙吗?”
“哎何诗芽你说啥呢?不就是一点点东西吗?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背不动吗?”
何诗芽不再说了,两个人走出火车站的出站口,那里有各色各样的人,他们有的手里举着牌子,有的手里拿着一张纸,写着他们要接待的人的名字,何家兄妹在人群中张望,张望了很久,也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会不会是时序哥哥忘记了呢?他真的没来吗?
何卫国看了看广场上的大钟,“咱这车是不是提前到了,时序还没来得及接我们呢。”
两个人又站了十五分钟左右,还是完全没有影子。何诗芽小声说,“其实我并没有跟时序哥哥说好。”
何卫国马上了然:“啊,这样啊,那不打紧的。其实我的通知书里有公交路线,走,丫丫,我带你去坐公交去,放心有哥哥在,再问问人不会迷路的。”
何诗芽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了地图,“我也带了地图,照着这个走,再问问人怎么坐车吧。”
何卫国的方向感很强,再加上首都人民都很热心,有的人甚至主动提出要送他们去最近的公交站。不过两个初来乍到的人礼貌的拒绝了,他们不想太麻烦别人。
找公交站的过程很顺利,何卫国计划先把何诗芽送去学校,再去找自己学校的路。
首都大学是全国知名大学,每当何诗芽向人问路说自己是首都大学新生的时候,路人都会竖起大拇指,“好厉害好厉害呀,年轻有为。”
各种溢美之词层出不穷,何卫国也特别开心,虽然他不是首都大学的准学生,但是他的妹妹是啊,看到别人那么羡慕的眼神,看着首都大学的妹妹被夸赞。他心里比什么都开心。
“丫丫你听到了吗?全国最高学府,没有人不知道。你真是太棒了。”
何诗芽不好意思的锤下了头,心里还在想着时序哥哥到底在做什么呢?他也考上了这所全国最有名的大学,会不会在校园里面遇到他呢?
终于走进校门的一瞬间何诗芽感觉心里积压的一种情绪在一瞬间释放了,望着首都大学四个烫金字的牌匾,何诗芽突然就涌出了泪水,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哭过了,而今天,在完成了自己儿时梦想的一瞬间,在踏进这个校门的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泪水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何卫国想掏出个手绢,可是摸摸口袋却没有,只好用自己的手指替何诗芽抹去了泪水。
“丫丫,看把你高兴的,我也想哭了呢。”
卫国哥哥他懂的,他知道何诗芽在哭什么。
“从小就想来这儿吧,如今终于实现了梦想。我也替你高兴。”
何卫国把何诗芽送到宿舍,把她的行李全部安置妥当,又陪着何诗芽去商店里买了一些东西。
离开容宝村的时候奶奶给了他一些钱,他毫不吝啬的帮何诗芽付款,何诗芽叫他省着点,说自己也有钱,可是何卫国不肯。
“丫丫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我看你的几个室友都是城里人,这些东西他们也都有,咱不能缺,我知道你的性格总是省吃俭用的,但该有的咱一样也不能缺。”
何诗芽点了点头,接受了何卫国的好意。
“卫国哥哥,你也别太委屈自己,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说。”
“放心吧,我一个男子汉,能亏待自己吗?我就宠宠妹妹。”
何卫国早就想好了,他来,不仅是为了学习,也是为了独立,这一次他的学校里没有何诗芽了,没有人会天天鼓励他了,他也该学着自立了,不仅要努力学习,还要勤工俭学。靠自己。
“卫国哥哥,你有空就来找我玩儿吧。”
“行,那咱们就约周末一起逛逛这首都城。新的生活开始了,丫丫开心点儿。刚才我跟你几个室友也聊了聊,拜托他们好好照顾你。家里带过来的一些特产什么的,也跟他们分享吧。”
何卫国无微不至的絮叨让何诗芽一下子有种还在家里的感觉。真好,有这个哥哥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陪伴自己,哪怕从遥远的老家过来,也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麻烦。
何卫国还贴心的交代自己的室友要照顾她,还把特产什么的分出来给他。何诗芽觉得此行真的是太幸福了。
“你路上也小心,到学校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呀。我已经记住你的电话了。我会打给你的,再见。”
何卫国这个大哥哥真的长成了她的大家长,就连他的背影也弥漫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家的感觉。
告别了何卫国,何诗芽回到宿舍,再次好好的认识她的四个新舍友们。
这个年代高考还没有恢复,所有人都是由推荐而进来的,大家的年龄比较集中,四个室友里面有三个室友都是高中毕业,走推荐的,包括她。
只有一个年纪看上去要大一点的大姐,据说工作十年因为表现优异才被推荐过来重读大学的。这位姐看上去相当沉稳,不怎么跟人说话。
何诗芽回到宿舍遭到了另外两名同学的围追堵截,而那位大姐却淡定的在自己的上铺叠被子。
“你好,我叫王梅梅。”王梅梅看上去就是个活泼的性格,大大咧咧,梳着两个麻花辫,还别着粉红色的发卡,又可爱又时尚,她手上还戴着一只上海牌手表,家庭条件应该挺不错的。
“新同学你好,我叫谢爱珍。”这位谢爱珍同学就和王梅梅完全不一样了,她穿着简单的带领子体T恤,不新,但十分赶干净清爽,何诗芽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意外的热情。
“你们好,我叫何诗芽,诗歌的诗,发芽的芽。”
何诗芽刚从老家过来普通话还不是很熟练,说的很慢,很认真。
“很特别的名字。何诗芽,也好听。”王梅梅看上铺:“姐姐,你呢?”
“我叫林道弟,今年三十二。”
哇噢!各人心里都是一惊。
“我工作十四年了,还不太适应回学校,哎。”
王梅梅:“那我们一起适应,大家都是新人嘛。”
谢爱珍:“新同学,何诗芽。你也还没领书和课程表吧,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好吗?”
何诗芽点点头:“好啊。”
“刚才送你来的人。是你哥吗?对你好好啊。”谢爱珍露出羡慕的表情。
“是的,是我哥哥。”
“是你亲哥吗?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是我堂哥。”
“噢哎。他对你这么好,有点不像堂兄妹呢,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
何诗芽感觉有被冒犯到,于是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很快,王梅梅转移话题说:“哎,你们都是哪来的?听说全国各地的尖子生都聚集在咱们学校了,可是我是本地人。你们呢?”
王道弟坐在上铺:“我也是本地人。”
谢爱珍也说:“我也是本地人。你呢?”
何诗芽有种感觉,这个谢爱珍好像对她特别的关心。
“我来自容宝村。”
“容宝村,那是什么地方?从来没听过啊?”
“那是南山市下面的一个县。”
“南山市是什么地方?你们听过吗?”
众人摇摇头。
何诗芽:“南季省南山市,容宝村第一生产大队。名字有点长,这就是我的家乡。”
谢爱珍伸出手:“南季省,南山市,容宝村,第一生产大队。”没说一个词,就伸出一只手指头,好像在数有多少层。
何诗芽理解城里的孩子,恐怕最多听过南山省吧,不过没关系,既然来上大学了,就有机会把自己的家乡介绍给他们。
“你们那里好玩吗?”
“我老家和这里很不一样,没有楼房,也没有水泥地,不过山清水秀。”
聊完这些,何诗芽便不再参与到话题中,专心收拾下午的报道材料,填写表格。
谢爱珍不甘让何诗芽孤立,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她跑过来坐到何诗芽跟前:“何诗芽,你的名字真好听。你的字也写得很好看,就跟你人一样美。”
“谢谢。”
“哎,我们一起去打饭吧。何诗芽你知道食堂在哪儿吗?”
何诗芽摇摇头。
“那正好我们带你去,我们比你早来一天,已经都混熟了呢。”
“好的。”何诗芽带上自己的铝制饭盒,上铺的大姐说:“我就不去了,不太舒服,在床上躺会儿,你们去吧。”
何诗芽问:“姐姐要给你打点饭回来吗?”
大姐摇了摇头,“不用,休息休息,我自己去就好了。”
于是何诗芽谢爱珍王梅梅一起去吃饭。
走到食堂那里,打饭窗口打起了长长的队,王梅梅先冲了过去,抢了一个位置,然后伸出手热情的招呼自己的两个室友过来,“快来快来。”
谢爱珍紧随其后,何诗芽跟在了最后面。
“何诗芽,你知道吗?咱们系里要选一个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据说要选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是谁呀?”王梅梅更感兴趣。
“还不知道人选呢,好像是选成绩最好的两个。何诗芽,你成绩怎么样啊?”谢爱珍几乎每一句都要以问何诗芽作为结尾。
“成绩?”
“对呀,咱们的推荐材料里不是都有高中三年的成绩吗?”谢爱珍高中的成绩单很好看,也是门门满分,但这时候,辅导员还没来通知,所以她试探性的问问何诗芽,她知道何诗芽的成绩与她不相上下。
“哦。”何诗芽没听说这件事儿。不过如果按三年的成绩的话,那么发言人岂不就应该是门门满分的自己?何诗芽想,在没有得到老师的通知之前,还是不要妄下定论的好,毕竟自己虽然在县城的高中是门门满分,但是放进这偌大的首都大学里,恐怕并不是唯一的那一个。而且如果要代表新生发言的话,一定是要有代表性的吧,总之,没有辅导员的通知,就不想这件事了。
这么多才子佳人,何诗芽不觉得自己是最拔尖的那一个。
何诗芽不想这些事儿了,跟着队伍一起向前,她还不知道食堂里会有些什么菜色呢,谢爱珍转过头来。
“咱们的伙食可好了,一荤一素。米饭不限量,你要多少就跟打饭的阿姨说,一般女生吃二两,男生吃三两,不够还可以再添。”
谢爱珍对自己还真的挺热情的,她就像这个学校里面的向导,让何诗芽省了很多力气。
谢爱珍很不开心的,跺了跺脚,“这块肉太小了。”
“最后一块,不吃拉倒。”
“我票都买了!”谢爱珍来之前给何诗芽吹食堂吹的天花乱坠,可是没想到,轮到自己,是这盆肉的最后一块,又小又干瘪,谢爱珍觉得很不划算。然而,再看看别的菜,好像也只有这块大排是纯肉的,如果自己不拿走,那么岂不是便宜了后面的何诗芽?
谢爱珍带着内心的不情愿,端着小小的“大”排离开,心里想:何诗芽,你只能吃豆芽菜了,呵呵。
她端着饭盒离开队伍,跟王梅梅坐在一起,等待何诗芽的到来,过了一会儿何诗芽端着饭盒左右张望,很快看到了他们便微笑着跑了过来。
谢爱珍看到何诗芽的饭盒里赫然放着一块肉质饱满又硕大的大排。这,这怎么回事啊?
王梅梅:“哇!何诗芽,你的这块肉怎么这么大!还热气腾腾的!”
不明所以的何诗芽:“打饭阿姨刚端上来一盆,挺新鲜的我就忍不住了。”来学校的第一顿饭,何诗芽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下。
王梅梅跳了起来:“真诱人,我也去打一个。”
王梅梅立即行动,剩下谢爱珍尴尬的看着何诗芽,她还不能表露难堪,只好讪讪的说:“你运气真好。”
还以为没了,竟然还烧了第二盆,打饭阿姨,我跟你有仇吗?谢爱珍想想自己的一张肉票,那个心疼哟。
明明是同一张餐桌,我的肉却和你们的都不一样。作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