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进觉得,一切都是他哥何永卫逼的,他本来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虽然被学校劝退了,但没读过初中的人还不是满地都是?他不是特别的,大不了就当个普通人呗,可是,普通人也没意思,毕竟何永进读过书,始终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一个大字不识的,才去种地,他可是能拿一本记分册,把里面的人名字都念出来的人。
如果要增加难度也行吧,比如家里那本旧的七侠五义,他也能读个七七八八。
普通人哪里做得到?所以,何永进始终觉得,他不能去种地!他是文人。
何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在容宝村绝对是好名声的家庭,也算是最有书香气的一个家庭,出一两个文职不算稀奇,何永卫因为复员回来,理应有工作,他何永进也应该由于能识字会算数去当个记分员啥的。
但三哥不仅不帮他,还在组织面前义正严辞的说人人平等,这就有些过分了。平等个屁?家里有关系的人,谁不想着把自己兄弟安排在身边?何永进觉得人人都是这么想的。
因此,他对三哥十分不满,他去公社问过了,公社说没有毕业证不行,他去生产大队问,李建设也说:“没有毕业证,就没有名额,但是只要户籍在容宝村,都可以挣工分,永进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气的何永进半响说不出话来,老妈周青玉天天都说要给自己想办法,想个屁的办法!
正好这个时候,几个熟悉的哥们来找他,是县城里一起玩的周五三和毛晓峰,这俩人听说以前是跟着黑道混的,后来黑道头子被抓了,两个人没啥事,但俩人特别能干,知道很多找乐子的地方,跟他们出去虽然花钱,但也确实能得到很多快乐。
何永进瞅瞅自己一身衣服鞋,要不是认识这两位朋友,能穿这么潇洒?街上的女人,那个见了他这等帅哥不多看俩眼?何永进有时候还能听到村里的人偷偷议论自己,说自己洋气,时髦,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
每当这个时候,何永进总是特别的心满意足。
回到容宝村,工作也没着落,这两个哥们倒是来找他了。
“好小子,何永进,家里油水不错啊,看你又胖了一圈。怎吗样工作找着了吗?”
“别提了。心烦。”
“咋滴啦,有困难跟哥说,哥帮你想办法。”
何永进垂头丧气:“哎,工作是没戏了,我家三哥还帮倒忙。”
周五三:“这事我听说了,你家老三当兵当傻了,根本不懂这个社会弱肉强食的道理。”
“就是,周哥,你比他成熟多了。”
“那是,你周哥天天混社会,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道理不知道啊!”
“毛哥,你也强,都比我那不懂事的三哥强。”
“哎,也别这么说,你三哥好歹也是派出所的,那是不愁吃穿,自然不会替你着想,但你想想,你现在受气是为什么?咱自己牛逼不就不用受气了嘛!”
“周哥,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怎么才能不受气呢,这工作的事儿,搞得我很心烦啊!”
“弟弟,别烦,听哥一句,花无百日红,你那三哥也硬气不了多久,只要你跟着兄弟们混出头来,你三个都要抬着头,仰望你,知道吗!”
“毛哥,你还挺会拽文嚼字的吗!仰望都知道了。”
“那必须的,跟着咱永进老弟,我们这个文化水平也是突飞猛进啊!”
“牛逼牛逼!还会说突飞猛进了。”
“哈哈哈,承让承让。”
“毛哥,你刚说怎么硬气?”
毛晓峰搂住何永进的胳臂,亲热地说:“老弟,我跟你说,现在听说有人做生意,卖棉花,知道吗?”
“卖棉花我知道啊,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家种地的,一年也就有钱添一件棉袄。”何永进一说完,毛晓峰和周五三就哈哈大笑起来。
“哥哥们,笑什么啊!”
“你这个小老弟啊,咱们既然说了,那肯定是有道道啊,你想想,我们会让你买棉衣赚钱吗?”
何永进摇摇头。
“这就对了,一件棉衣也赚不到什么钱啊!要赚钱,就要走量,你卖一斤棉花当然不行,你卖一千斤,每斤赚一块钱,就是多少钱?”
何永进眼珠瞪得老大:“一千块?”
“对呀,要不怎么说你读过书,脑子转得快呢,你算帐比我们强多了。”
周五三对何永进竖起了大拇指,何永进受到了极大地鼓舞。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卖一千斤棉花呢?”
何永进畏畏缩缩的问:“一千斤,那可不是开玩笑。”
“你这可算是问到关键点子上了,跟你说,哥们儿现在就有渠道进一千斤棉花,当然不是靠你做棉衣或者自己种出来的。咱们得去低价购入,然后找个需要的人高价卖出,赚中间的差价。”
“这,这不就是投机倒把吗?”
“永进,你不能这样说,这可不是。你这样想想,咱们是不是花了钱公公正正的从农民手里买的棉花?”
何永进想了想,“没错啊。”
毛晓峰又循序渐进地问:“永进,你再想想,我们买了棉花,棉花是不是就是我们的了?”
何永进点点头:“没错啊!”
“既然归了我们,我们再把它卖出去。有什么不对吗?”
何永进懵逼了,“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对啊。”
“是啊,当然没什么不对了,咱们是堂堂正正的买,买了以后拿在手里,再堂堂正正的卖出去,哪有什么不对。所以啊,小老弟呀。哥们儿有这等好事,第一个先想到你,够不够义气?”
“够义气,我就知道哥哥们向来对我最好了,以前也是,带我出去玩,带我长见识。现在有这么好的好事,也是第一个想到我。”
“你说你赚了钱。你再回头你那三哥看见不得跟个哈巴狗似的追到你背后?那时候你脸一扭理都不带理他的。”
何永进想想:“也是,如果我有了钱。我还鸟他干什么,我不就是为了让他给我找个工作吗?”
既然我自己能赚钱,三哥自然是不在他眼里的,本来全家人都不在他眼里的。只要他赚到钱就能恢复在家里的地位,爹娘也不会再生他没拿着毕业文凭的气了。
“哥哥们,那就这么干吧,但是咱们从哪儿去买棉花呀?”
“哎呀,你哥要是没想到一套完整方案那会跟你说吗?我自然是知道从哪去买啊,问题是目前咱们还没钱呢。”
“没钱?哥哥你知道我也没钱啊,我爸妈的钱都被我霍霍光了。这最近他们知道我没拿到毕业证,我更不可能从他们那儿再拿到一分钱了。”
“唉,小老弟,我们也是心疼你呀,你还是及早在你爹妈那里翻身比较好,哥哥听说你的三哥最近又被追了功勋,可有此事?”
何永进点头:“确有此事,好像是部队又给他追授了一堆奖牌奖状,但那些奖牌奖状那也值什么钱啊?都是直接写了三哥名字的,卖也卖不出去。”
“唉,小老弟这你就不懂了,部队都实行什么‘以资奖励’。哪个奖牌奖状后面是没有金钱鼓励的?不信你去问你妈,你三哥当年当烈士,除了奖状是不是还有奖金?后来他得的那些功勋你就问问你妈知道的,哪个不带奖金的。所以这次你三哥受奖,追加了那么多奖牌,奖状的每一张背后都有奖金。”
“怎么没听我三哥说呀?”
“嘿,你这傻小子,说了不就被人惦记了吗?你三哥啊,那叫一个精,这叫闷声发大财。我都听说了,容宝村最近生活最好的就是何永卫家,他家娃天天穿新衣,他家老婆怀个孕,搞得跟古代公主似的,娇里娇气的,吃好的喝好的,每走过他家门前闻到的都是鸡汤味儿。在我看来那哪是鸡汤味呀,那是钱的味道,所以你要说你三哥家没钱?那是不可能的。”
何永进说,“可是那也是我三哥有钱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三哥那么瞧不起我,他定当也是不会帮我的。”
周五三看了看毛晓峰,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乐乐:“小老弟呀,明借借不到,我们可以暗着借呀。”
“暗着借,什么意思啊?难道要去我三哥家拿钱?”
“哎呀,小老弟要不怎么说你聪明呢,你看我这话才说到一半你就猜出来了。”
“那可万万不行啊,那不是偷钱吗?”
“何永进!你这句话说的就难听了,这不叫偷这叫借,你想想咱们只需要借一笔钱出去买了棉花,然后再去市里卖掉,中间顶多也就两三天的时光。对不对?等咱们赚了一千元钱,再把借的钱还回去,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三哥不就得了。”
何永卫突然觉得这两个人说的话很可信,虽然感觉不对劲儿,但是他给自己立了目标,一定要赚到钱。
既然要赚到钱,那就要花成本。既然明着弄不到成本,那就暗着来,三哥不知道,那就是天知地知再加上他们三个知道,一切都会神不知鬼不觉。
等到时候赚了钱,把三哥的钱还回去。他就有成本了,以后就能扬眉吐气自己做生意了。这是对大家都好的双赢选择。
据何永进的观察,三哥何永卫这些天并未离开过容宝村,甚至说可以是从何家到派出所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所以军队发给他的那些奖励补贴一定是藏在家里。
何永进跟周五三毛小蜂合计合计,决定今晚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