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玉本来心情很好,突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什么,配老三何永卫?
还没来得及转过劲儿,只听啪嗒一声,这来人不正是钱冰梅吗?
钱冰梅端了个盆儿,给周青玉送东西来了。
这两天因为何诗芽保住了容宝村秋收的原因,不少人给他们送粮食送物资,钱冰梅每次都会从物资里面找出品相很好,比较难得一见的东西,给婆婆送去以表孝心。
这好巧不巧的,正好听到这么一句,手一抖,东西就砸地上,心凉了半截,腿也软了,动不了,既开不了口反驳,又不好意思再退缩,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青玉最见不得钱冰梅这没出息的样子,要是自己年轻的时候遇到这种事,一定狠狠的怼回去,让人家死了这条心就好了,结果钱冰梅这一副受尽委屈,上着赶着让人欺负的模样,真令人看着心情不爽。
虽然本来是打算给老四张罗一个对象,无奈这姑娘跟老四年龄确实有差距,要说找对象,还真是找一个比老四年龄小一点的比较好,以后老了也可以多照应照应老四。
回过头来看看王小花,如果这女孩子跟何永卫配,那就是标标致致的相配了,暂不说门当户对吧,容宝村家里情况都差不多,没特别优越的,差的也都差不多。
就当说何永卫跟这姑娘两个人的自身条件,一个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一个有气质清秀精神红润。
一个身材高大,身强体健,另一个圆润饱满,一看就好生养的身材。
再说说这生活经历,一个是自小离家外出当兵,上过战场,回来也有稳定工作的派出所所长,另一个是在外读书,学历都读到大专的才女佳人,怎么想都觉得比钱冰梅那病秧子要合适多了。
周青玉顺便就把王小花和钱冰梅做了个对比,再瞅瞅两人的表情。一个自信外放又有礼貌,另一个自卑畏首畏尾小家子气。
周秋雨马上就觉得钱冰梅许给何永卫,实在是太不配了,要是古时候,应该马上让自己的儿子写一封休书。按道理来讲,自己带笔也行,把这病秧子给休了。
何永卫还年轻着呢,再生三五个孩子都不是问题,钱冰梅那病弱身子,屁都生不出来。
现在即使是收养了何诗芽,多了一个孙子,那也不是亲生的。何况何永卫也算他家的一个出息人,如果能让他们俩离了婚,何永卫再找一个,他们兴许就不至于闹到分家那么难看,说不定这分完了的家还能再分回来。到时候他还用钱冰梅送东西过来,东西不都应该是她的?别人就算要感谢何永卫,也应该先感谢她,这个把何永卫生出来的妈才对。
越想就越觉得钱冰梅不顺眼,怎么看都不舒服。
姚小菊马上就明白了婆婆的心思。“哎哟,冰梅,你这是咋的了?谁惹了你不成,天天一个哭丧脸,怪不得男人孩子看上去也不精神呢。咱这家里还有客人呢,你别吓着人家如花似玉的大闺女。”
钱冰梅闻言马上收敛了情绪,拼命的挤出笑容呀,“这都是村里人送的,永卫说一定要拿来孝敬孝敬老人家,我就送来了,嗯,就不好意思摔了一下,没摔坏。”
钱冰梅蹲下来把东西收重新收进盆里。“那我去把这些东西放伙房,我走了妈。”
说完她就落荒而逃。
刘兰兰跟王小花说:“小花,你也别太介意,她就是这性格,你说永卫能喜欢她吗?”
王小花倒是毫不介意,“大娘我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现在新社会了,婚姻都自由,离婚,二婚都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何三哥要是真看不上她,就跟他离了呗,每个人都有寻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周青玉喜欢王小花的直爽,没有那么多的迂回,也不用费脑筋,何况她是真满意这个王小花,正愁年龄跟老四不合适呢,这要是配老三,给自己当儿媳妇儿,走出去也比钱冰梅那个吊命鬼给自己找面子。
“兰兰,你去把何永卫叫来。今天他不值班,在家闲着也没事,过来聊聊呗。”
钱冰梅把东西放好,就走出了何家门,转身进了自家院子,可是她实在没勇气去屋里,她知道父女三个都在里面,该看书的看书,该玩耍的玩耍,该修家具的修家具。
钱冰梅感觉自己太没用了,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流,她又怕另外三个人发现她哭了,更显得她没有用。
钱冰梅转身进了火房,靠在火房的墙壁上,顺着墙壁缓缓滑下去,一种无力感渐渐充斥她的身体。自己真的拖累何永卫了吗?也是,像他那么优秀的人,自己根本就配不上。还有何诗芽,要不是因为何家的关系,她怎么可能收养的那么好的孩子?懂事体贴又温柔。而自己生的孩子何卫星,简直就是个楞头青。比同龄人还要傻,还要不成熟。
自己真的一无是处,还是个病秧子,整天都没精神,哭丧着个脸,不仅自己没精神,还影响别人的生活,回头想想何永卫,何卫星,何诗芽的一张张笑脸,觉得自己简直跟丧门星一样。
再想想刚才看到的那个王小花,一看就身强体健,三年抱俩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自己真是个累赘,拖累了这么好的一家人,还搞得他们母子关系那么紧张。
钱冰梅越想越觉得生活很绝望,把脸深深的埋进膝盖中间,无声的哭泣起来。等到她哭了一段时间,缓缓抬起头,才发现何诗芽一直在看着她。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钱冰梅全然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何诗芽看见她的眼泪没。
“妈,你坐在这儿干什么?奶奶欺负你了么?”何诗芽单刀直入,妈妈刚才还开心的,去奶奶家回来就不开心了。
“没有,没有。”怎么能说奶奶欺负她呢,奶奶不是欺负她,奶奶是为何勇为着想。奶奶只是去伪存真去粗取精想要把他这个废人踢出何永卫的世界而已。
看到妈妈不说话,何诗芽继续问:“刚才你过去给奶奶送东西,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二娘刚才过来又叫爹过去。”
钱冰梅认为这些事情是大人的事情,她不能跟何诗雅抱怨,何诗芽虽是与众不同,比别的孩子成熟,但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她不能把何诗芽当成这个世界的公正法官。
她不能求何诗芽涉入,给她绝对的公平。
“啊,没什么,都是大人间的事,跟小孩子无关,丫丫,你不是还有好多书要看吗?去看吧。大人的事儿就交给大人解决,你爸不是都去了吗?没啥事儿的,你想吃些啥?今天咱们可以烙个葱花饼,好吗?”
既然妈妈不愿意说,何诗芽也就不问了,点点头说。“妈妈可以多放两个葱吗?”
“当然没问题了,快去屋里等着吧,一会儿做好了我就端进来。”
何诗芽就回屋里了,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她也知道,她也同意妈妈说的,大人的事情有大人的解决方法。如果需要她帮忙,她当然全力以赴,如果她完全无从插手无权插手的话,那就算了吧。
回到房间告诉何卫星今天可以吃葱花饼,何卫星开心的跑着出去,去厨房里跟妈妈确认了一遍,又开开心心的跑回来,一边遐想葱花饼的香味,一边把自己搭的积木全部推倒。
“我要搭个葱花饼,要非常非常的大。”
“葱花饼还能有多大呢?”何诗芽笑着问。
何卫星回答:“要自行车都能开进去的那种。”
“哈哈,那哪是葱花饼啊,那是停车棚吧。”
“对,就要停车棚那么大,不对,要能把停车棚包裹起来那么大。这样我就每天停好自行车,再去棚子上咬一口,哎呀。”何卫星已经做出流口水的动作,说的好像已经吃上了呢。
不过等真的饭菜上桌子的时候,何诗芽发现家里的大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有何卫星没心没肺的吃着香香的葱花饼,甚至他还想拿出来跟何卫昶显摆,被何诗芽阻止了。
何永卫大口大口的吃着,但表情却全然不是在吃葱花饼,而是在嚼着什么毫无滋味的空气一般的东西。表情冷峻,不发一言。
钱冰梅前前后后给男人孩子张罗吃食,自己一口也没吃,等又一块新鲜的饼送上桌的时候,何永卫突然放下手里的饼和筷子。啪嗒一声,手掌落在桌面上的时候,碗筷应声而飞起,又重回桌面。
何诗芽跟何卫星都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见过爸爸发火,这这是怎么了?
钱冰梅假装看不见,继续张罗着吃,把何永卫打翻在一边不规整的碗筷重新摆好。
“冰梅,”何永卫突然叫妈妈,何卫星跟何诗芽很奇怪,不自觉得看着爸爸,何永卫继续说。“今天他们又欺负你了吧?”
钱冰梅摇摇头。“没有啊。”是她自己不争气,怎么能怪别人欺负她,万事有果必有因,哪里只能把错全部归咎到别人身上。
钱冰梅满脑子都是王小花丰润的身子,再想想给何永卫传宗接代的事情,不适感充斥了她的整个大脑。
“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何永卫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何永卫坚定的语气,仿佛有海纳百川的气势。
钱冰梅还在想着王小花,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猛然,何永卫的那句话在心里重复响了起来“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何永卫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钱冰梅突然抬头,她听清楚了。
六十年代还没有秀恩爱撒狗粮这样的段子,但何诗芽与何卫星忍不住感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