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玉心里跟明镜似的,看到刘兰兰回来以后就回了自己屋,也没过来臭显摆,就知道刘兰兰这趟回娘家,肯定特别不如意。
她知道,天已经晚了,刘兰兰那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特别爱看热闹的大嫂姚小菊懒的动作,就是在等第二天给刘兰兰上一课呢。
果然自己对自己这两个儿媳妇的认知一点差错也没有,第二天一大早,姚小菊就守在火房门口看刘兰兰,“蒸粗粮馒头哟,刘兰兰,昨天看你回了趟娘家,咋也没跟我们说道说道。”
刘兰兰并不想跟人说道说道,这次不愉快的经历,最好别人提也不要提,不过她知道自己表现的越不想提,她大嫂就会越来劲儿,于是她就一反常态的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个远房的亲戚吗?永祥也知道的,谁还没两个远方亲戚呢?”
周青玉梳好了头发,走了过来。
“兰兰,亲家母说什么了吗?家里人都怎么样啊?”
婆婆大人的问话,刘兰兰不敢不答,恭恭敬敬的说:“娘,早啊,我家爹娘都挺好的,她们也问你好呢。”
姚小菊:“就嘴上问好呢,女儿那么久不回去,也不带点东西回来。我听顺子说连胜男都有礼物,你那上海的表哥了不得啊。你收到什么礼物了?”
刘兰兰听得又羞又恼,婆婆问话她不敢不答,大嫂又顺着婆婆的话拐到自己想调查的问题上来了。刘兰兰从昨晚就在想该怎么说,想了半天还是没头没脑,不知如何回答。
原来昨天她回家,爸妈不仅没欢迎她,见她第一句就是你咋又回来了?
“我咋就不能回来呢?这不是我娘家吗?你们可是我亲爹妈呀。”刘兰兰真是郁闷。“咋个啦,这不是我娘家吗?我回来看看爸妈也有错吗?”
“平时咋不见你这么想见爸妈呢?你这是听说虞平安回来了,跑来看热闹的吧。”
刘兰兰就讨厌这么直接的父母,重男轻女就不说了,又没个儿子还对女儿不好,出口就是难听的话,女儿平时就不爱回家两个老人都不反思吗?
刘兰兰根本就不想回家。
这次她进门前特意把提的一篮子大白菜放门口水井上挂着,就是先进来试探父母的态度。
行了,试探清楚了,刘兰兰一进门母亲就往她手里看,没看到东西脸色就不好,刘兰兰决定那篮子大白菜今天不进自家门了。
“别人都盼着闺女回来看呢,你俩倒好,嫁出去的女儿还真当泼出去的水啊。”
“我也盼着女儿回来看我呀,但你看看谁家女儿回来不是大包小包的。谁家像你这么寒酸。”
“你嫌我寒酸,那不是嫌我嫁的不好吗?谁给我找的何家啊?当年把我嫁出去的时候,怎么没嫌何家寒酸啊?”
刘兰兰知道何家是给过彩礼的,这年头虽然大家都不富裕,但周青玉娶媳妇儿的时候都是依着儿子心意,只要儿子看上的,她一定舍得花那钱。
周青玉是个特别能存钱的,守财奴,从生完儿子就开始折腾着存钱,这么多年下来其实存了不少钱。三个儿子娶完儿媳妇,她还给自己的小儿子留着娶媳妇儿的钱。当年刘兰兰父母,其实也正是看上那点彩礼钱,就把女儿给嫁出去了。
刘兰兰没想到那婆婆真只舍得这彩礼钱,进了家门就一视同仁的小气。所以她现在这个做女儿的回娘家也带不来什么好东西,自己也过得穷酸的不得了。
刘兰兰娘不说话,刘兰兰爹就在旁边:“来了行了,别吵了,这次带回来什么赶紧给你娘,让你娘也开心开心,都是一家人说的是气话,你也别闷了。”
嘿,这老爸这怎么说话呢?看见女儿就跟看见一个运货的似的,大白菜喂狗也不拿进来。
“我什么都没带,我今天过来也不是看你们的。我表哥呢?虞平安呢。
这话一出老两口气的不得了,刘兰兰她妈差点站了起来,“你这个死女子连你姐都不如。虽然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来看我们的,是来看的虞平安的,但你姐好歹还给我提了两斤棉花,你呢?你呢?”
“早知道我生完你姐就叫你爸去结扎了我还生你干什么?”
又来了!刘兰兰一跺脚就从家里跑出来了,要是虞平安在家的话不至于老两口还在那里跟女儿吵架,所以她推断虞平安根本没来爸妈家看他们,那会去谁家呢?
想一想,虞平安可去的地方还真不少,在这村里有七八家都算是表亲,指不定就去哪家了呢。刘兰兰走到水井边,把那一篮子大白菜重新挎在胳膊上,继续往前走,哪热闹就去哪吧,上海回来的虞平安待的地方人还能少?
这没走几步就看到了自家姐姐。
刘芳芳姐也刚从家里出来,光看她姐那脸就知道,这也是刚跟爸妈吵完一架,估计吵架的内容都是如出一辙的。刘芳芳看到刘兰兰手里还挎着大白菜,说:“你还没回家去?”
刘兰兰得意的说:“我早就去了,不过我就猜到那两口子要骂人,所以啊我的东西就没拎进去。”
刘芳芳露出一副悔恨不已的表情,“小妹你这是越来越精了,我咋就没想到呢,折了棉花又挨了骂!不过。你提着这白菜是要去哪儿啊?难不成要提着这白菜去找表哥。”
“对啊,我就是来找表哥的。”
两个人正说着,突然看见一大批人朝这边走过来了,这批人的阵仗可真大,老的小的围了一堆,这样一看过去有二三十个人吧,当中的那个是最耀眼的穿着西装,还打着领带,一看就非常时髦,被邻居们前呼后拥的向前走着。
刘芳芳说:“那不是大表哥虞平安吗?他这是要朝咱家来走过来。”
刘兰兰点点头:“没错,我看她是要来咱家走走走,咱先回家里去等着去。”
看到表哥要过来,刘兰兰已经忘了刚跟父母吵过架,赶紧就往自己屋里钻,父母俩看到女儿刚出门又折返,知道肯定是碰上了她们真正想见的人。
不过她们想见的人,她俩两口也是想见的,那就表演一团和气呗。
刘兰兰妈这才看见刘兰兰手里的大白菜:“哟,你这个小女子这挺精明啊,拿着大白菜,要给你大表哥啊?”
“你说啥呢?我大白菜是送给你的呀。”
这一问一答间,大表哥已经走进了屋门,正好看见刘兰兰她妈抓着大白菜的筐子就往自己怀里揣,刘兰兰虽然有点不愿意,不过大表哥都看见了,她也不好意思抢,于是就松了手,把那筐子大白菜递给了她妈。
来的人都是亲戚,当面吵架太难看,刘家人硬是憋着演完了这一段,老两口这才把视线转到大门口,“哎呀,平安啊,你回来啦,早就听说你回来了,我们两口子还合计说去看看你现在长成啥样了呢。”
刘兰兰她妈说:“虞平安的确一表人才。”
西装革履,还梳着大油头,还好现在解放了,要不然恐怕会被当成间谍抓起来,不过越是打扮的这样油光滑面的,越是招惹女孩子们喜欢。这一路走来不少不认识的不认识的姑娘都忍不住跟着他,眼睛在他身上根本就离不开。
“哎呀,这个姑姑啊,姑父啊。我虞平安来看你们啦,平时在外实在没有时间尽孝,这难得回来一趟我第一时间就想着来看看我老姑。我这个做小辈的,哪儿能让你们跑呢,当然是我自己来一趟了。”
虞平安不仅自己打扮的帅气潇洒,说话也好听,能说会道的,果然是外边来的。
“大上海还真是不一样,你看看你这出去度了一层金回来,唉,咱们这小茅房也跟着发光啊。”
“唉,老姑你千万别这么说,咱全中国都在发展呢,要不了几年啊?咱村肯定也有大发展,我记得我小时候遇上自--然--灾--害那吃都吃不饱,你看现在,跟着公社跟着生产队,都不一样啦,真多久没听过有饿死的啦。现在就是不一样了。”
跟以前比呢,确实是大大的不一样了,这话说的乍一听很奇怪,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老姑啊,兰兰和芳芳呢,我就记着你有俩闺女,现在应该都长大了吧。我特意也给他们带着礼物,阿姑,这是你的。的确良外套,姑父,也给你买了一件,你们可千万别嫌弃啊。”
刘兰兰妈和爹接过外套,“哎呦,”心里那叫一个欢喜。
虞平安把两件公主裙也拿了出来,“这是给兰兰和芳芳买的。现在上海的小姑娘们最喜欢穿这些衣服呢。”
刘兰兰和刘芳芳听到自己被点名还开心了一阵,准备跟表哥说说家常,表哥拿出来的两件衣服,却让他们傻了眼,这哪里是大人穿的衣服,分明是小孩子穿的衣服吧。
刘兰兰妈说,“哎呀,平安你看你好久不回来还带礼物呢,真是的,看,兰兰和芳芳就是我身边这两个,现在都长大啦。”
虞平安一看马上说,“哎呀,都长这么大啦,呵呵,我还以为是两个小姑娘呢。我买的裙子恐怕不合适,我给你们俩包个红包吧。”
尴尬的冷空气飘过,刘兰兰一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