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冰梅本来还着急出去,一听刘兰兰说的是时丫丫的事,也就不走了,孩子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的确挺好的,她这个当妈的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任由别人说她了。
钱冰梅听到病鸡的事儿,第一反应这怎么能怪时丫丫呢?只要不是鸡瘟就好,哪里能保证每只鸡都只下蛋不生病呢?不过后来她听出来了,刘兰兰说起话来是带着以前的怨恨的,上次红裤子事件恐怕让她心里不舒服了,这次鸡生病了,她正好再嫌弃时丫丫一回。
“我也没别的意思,但鸡已经蔫成那样了,好几天不下蛋,我这个管鸡蛋的怎么跟妈交代,一天天累积起来只有出没有进,咱家早晚给吃空了。”
“二嫂,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丫丫也就多一张嘴,来咱家也没一个月,总的没吃到四个鸡蛋。”
钱冰梅说。
她话一说完,周青玉刘兰兰都跟静止了似的,这是他们认识的钱冰梅?以前连句屁都不敢放的钱冰梅?
刘兰兰平时告状告钱冰梅是没有失手过的。因为钱冰梅从来都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她不怎么说钱冰梅是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但一但揪出一点点钱冰梅的短处,她就可以告到娘那里去,能不能有好处另说,反正次数多了娘心里也是要给钱冰梅扣分的。
而且,能感觉得到,她给钱冰梅找不痛快,大嫂那边就会对她好一点,仿佛他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
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钱冰梅还会抢话,还会反驳。刘兰兰呆了一下。
同样呆了一下的还有周青玉,钱冰梅不说话,她有时候真的会把她当哑巴,钱冰梅说话了,她还没想到要把她当什么。
钱冰梅鼓起很大勇气才说完刚才那一段,说完以后如释重负,心里深深呼了一口气,她等待着二嫂和婆婆的回应,她还没想好二嫂和婆婆回应了以后,她该怎么办,她该说些什么。
不过有一点她已经确认了,那就是她要站在时丫丫这边。鸡生病了,就去兽医那里看啊,看的好看不好听天由命,都不能怪到时丫丫头上。
刘兰兰卡顿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那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了。”她突然哭腔就上来了“娘,你要给我做主啊。”
周青玉也不回应了,“走,咱先看看那只鸡去。”
钱冰梅的反应确实有点出人意料,当下她也不好说什么,不如就回归正题,不管那些婆婆妈妈的,找出问题的症结,刘兰兰不是嫌病鸡不下蛋吗?那就先把这下蛋的问题解决了。
周青玉倒要看看一个鸡能病成什么样子。
大白天的,一般鸡都会赶去山上乱跑。有时候有孩子跟着,有时候也找不见孩子。
不过给病鸡隔离是最基本的操作,因此,周青玉也没走多少路,就在自家房子背后的鸡窝里看到了这只鸡。
鸡正在一个大栅栏框子里面。
令她很意外的是时丫丫正在一旁看守着这只鸡。
刘兰兰。“说,丫丫,你在这里干嘛呢?不是去山上捡柴火了吗?你是不是想偷懒啊?”
时丫丫摇摇头。“我不是偷懒,我是想来看看这只鸡,我听社员说过,鸡拉肚子的时候不能这么一直放着,得想想办法,我去跟李红平要了点止泻药。”
果然她手里拿着个小破盖子,不知道是从哪儿捡的,盖子里面有一些液体。
按照她的说法,她应该是把止泻药放进里面,正在给鸡喂药呢。
刘兰兰看到那个小盖子,再听到时丫丫的解释说明,冲上前去就先把盖子打翻在地,“你这孩子,你懂怎么喂鸡吗?你就瞎胡闹。万一是鸡瘟呢?”
她动作有点大,周青玉都看得呆了,一个小孩,兰兰你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而且,就算是鸡瘟,喂点止泻药也没什么吧!
周青玉打算为时丫丫说句话,时丫丫却先发制人的说。
“二娘,你说的不对,这只鸡它不是鸡瘟,前几天它一直都好好的,它只是有点拉肚子。一般简单的拉肚子,过两天都会好,但它一直没好,可能是来了我们家以后水土不服。为了咱们家的其他鸡,我也同意把它隔离了,但那样放着不管,它的病也不会好啊,所以我就去跟李红平要了点药。吃了药它就会好的。”
刘兰兰说:“这鸡就是鸡瘟,要吃也是给她吃抗生素,吃盘尼西林,那药那么贵我上哪找去,所以我才说把它放在这隔离。鸡瘟说白了就跟流感一样,能挺得过去,就是它命大。你看到上吐下泻的症状,那都是鸡瘟的表现。我的做法没有错。”
刘兰兰最近听到一些风声,容宝村确实存在少量的禽流感。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家的鸡肯定也是中招了。
“二娘啊,它不是鸡瘟,它就是拉肚子,它不舒服我看得出来。”
“你的意思,我一个养鸡养了二十几年的大人,还没你这七岁的小孩看得出来?”
刘兰兰不服气,更讨厌时丫丫说话时候的笃定。这个时候她心里已经固执的认为那只鸡得的就是鸡瘟了,实际情况并不重要,重要的事尊严,是关乎她多年养鸡的尊严。
刘兰兰跟一个孩子争的面红耳赤,周青玉看了都替她害臊。
周青玉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只鸡,身旁的钱冰梅比她看的还要仔细。周青玉心里默默念着:这件事儿,看来钱冰梅比她还要上心,但是刚才看见自己孩子,被刘兰兰说成那样,她好像在没什么动静。她心里还是没把时丫丫当成自己孩子疼吧,毕竟以前无亲无故的,这么点时间也不足以让人变化太大。
那只鸡一看就是病殃殃的,说它是只瘟鸡周青玉也觉得不假,周青玉看完以后再看看钱冰梅,她想要让钱冰梅来评价,钱冰梅跟以前一样做回了哑巴。
其实钱冰梅心里面心里也有点没底,乍一看确实像鸡瘟,再加上时丫丫说它拉肚子……
周青玉正隔着篱笆框子看鸡背面,鸡就拉了一坨屎。
刘兰兰说:“你看你看,这身体虚成这样,哪里仅仅是单纯的拉肚子呀。现在两条路,要不就把这鸡继续放在筐里隔离着,你要有能耐就去要点抗生素,你要没那能耐就让它自生自灭,别感染我家其他鸡。
第二条路,时丫丫你现在就拎着这只鸡去生产队找李建设,让他看看他给我们一只什么瘟鸡,去找他理论,让他给你换。”
时丫丫急得快要哭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刘兰兰,她反复的念叨着,“它不是瘟鸡,它不是瘟鸡,”可是刘兰兰不听她的,她只好求助母亲。
钱冰梅缓缓的说:“万一真是拉肚子呢。”
可惜钱冰梅说话一点力度也无,她说什么,刘兰兰也不听。
时丫丫只好用自己祈祷的眼神再次求助新奶奶。
奶奶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但是毕竟是一家之主,既然是能当一家之主的人,肯定不会轻易下错误的论断。
周青玉确实被时丫丫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刘兰兰说的没错,如果是瘟鸡,确实只有这两样解决方法,但这两样解决方法对他何家来说都是财产损失,就算还给生产队,生产队也不一定认账,还不如就按时丫丫说的,按照治拉肚子的方法给它治了,万一这能治好……
唉,不说能不能治好了,就算治不好,也就耽误两天时间,不算太大损失。
“治拉肚子的药,还有吗?”周青玉悠悠地说。
刘兰兰“娘,你这是啥意思?你要听一个小娃娃的话?”刘兰兰再一次觉得,这小姑娘是个魅惑精,凭自己的眼神,把婆婆给魅惑坏了。
时丫丫马上回答:“奶奶,有的。”
刘兰兰不服:“娘,你这是要浪费止泻药!”
时丫丫:“二娘,这是我跟李红平要的,她就给了我五颗,而且,还是快过期的,她说家里反正没人拉肚子,留着也没用,就给我了。”
李红平是李建设的女儿,平时跟时丫丫玩得比较好,时重山夫妻还在世的时候,李建设有时候会把女儿送到时重山家里去,跟着一起背唐诗学写字之类的,刚好家里也没人带孩子。
时丫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盒子,里面真的只有四粒药了,本来有五粒的,刚才她磨碎了一粒准备喂鸡,被刘兰兰给打翻了,这会儿她拿出来药瓶,小心翼翼的抓住,生怕再有个闪失,这四粒药片也没有了。
动作和模样,竟然有些令人心疼。
刘兰兰才顾不上心疼,她心疼自己,怎么被孩子反驳了以后大人们还不护着她!难道她错了?
周青玉:“丫丫,那就按你说的,这事儿交给你,成吗?”
时丫丫用力点点头:“嗯。”
刘兰兰被小孩怼了好几次,婆婆也不为自己说句话,她想发作却发作不出来,干着急。眼下也没更好的注意,干脆就憋红了脸,“过两天发现是鸡瘟,再去跟生产队理论,人家不认的话……”
甩下这句话,刘兰兰跺了跺脚,周青玉已经打断了她:“行,那么咱就过两天来看看,要真是鸡瘟,我带你们去队里找队长。”
有了周青玉的这句话时丫丫终于可以安心的照顾那只跟她一起来的“朋友”了,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生产队的鸡圈却出了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