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逍猝不及防，他没想到贺译还会再问一句。
真是当偶像么？这话里的潜台词太多，他摸不清贺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偶像，但这不能说，他不敢赌贺译的态度到底是哪一边。
但李易逍也没法说个是，他不爱撒谎，更不愿在贺译这么问他的时候说谎。
这个号被扒出来也在意料之外，李易逍曾想过贺译有朝一日会知道，但绝不是现在。
“给你添麻烦了么？”
贺译收回目光，落在旁边的人身上，叹了声，“易逍啊，”
三个字包含的情感过于复杂，李易逍没来得及体会，就见贺译神色如常的笑：“麻烦到没有。”
贺译干脆又给李易逍说了节目组的打算，问人的选择。
“不能组这个CP。”李易逍皱着眉，见贺译挑眉又放稳了语气，“我认为否决好。”
贺译没有觉得意外，想着阮言松千叮咛万嘱咐的剧本，看来是用不上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博递给李易逍，“需要提供文案么？”
李易逍摇头，他接过手机，手指飞快按着屏幕。
因为有些瘦，就显得手指修长指节微凸，手背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单手拿着手机，从腕骨到指尖都弯出好看的弧度。
贺译目光放得很轻，一寸寸的描，有种想画下来的冲动。
“好了。”李易逍停下来，将手机递过来，“贺哥你看有什么要改的么？”
贺译看了界面一眼：
我是李易逍，但不是你们口中的李易逍，喜欢贺译很久了，只想安静追星，望勿扰。
风格很李易逍，贺译想，又突的笑了声，“抖什么？”
其实颤动得不厉害，甚至没影响他看字。但也正是因为看字，贺译才觉出李易逍的手腕在细微的抖。
他抬手握了下李易逍的手腕又飞速松开，“没问题，发吧。”
等李易逍发了过后，贺译截了个屏发给林达，节目组那边还是林达来说比较好。
等发完贺译指尖敲了敲手机，看着人又喊了声，“易逍啊~”
这不像刚才那般苦涩心酸叹息疼惜各种复杂了，从唇齿间辗转就是很缱绻的亲昵。
“嗯。”李易逍应了声，嗓音带了点哑。
“那天我在车上说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听见了么？”贺译笑盈盈的，“其实我那天还有最重要的一条要求没说。”
李易逍抬眼，心跳一下一下的动得厉害。
贺译懒散的靠着栏杆，目光浸透了那股散漫劲却又专注得像锁住了他，声音在这夜风里晃悠悠的。
“性别男。”
*
休息室里，贺译靠着沙发，灯光是不刺眼的暖黄。
他手里拿着这次舞台的选曲单子，看到李易逍和柯帆的曲目挑眉笑了下。
这首歌节目组请了著名编曲老师与词曲人创作，花这么大功夫是准备给柯帆和虞木的，结果两人竟然不是对手。
“所以蔡总看到李易逍发微博挺不乐意，这首歌的流量跑了，李易逍这个热度也没抓住。”林达在旁边笑。
当初节目组溜了他们一圈，他没那么快忘记。
“不过我以为你会选择默认这个CP，炒起来还能涨些热度，比赛的时候兴许情况没那么坏。”
贺译看了人一眼，他还没看过李易逍练成什么样了，但有种迷之自信，“不用这个也不会那么坏。”
“嗯，对了，”林达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本以为易逍是受你牵连，结果是有人雇了水军来黑他。”
“嗯？”贺译坐直了些，什么样的吊车尾值得雇佣水军，“谁？”
“宋家。”林达冲贺译点头肯定了就是他想的那个房地产大亨的宋家，“宋家是没什么动机，但他们大少爷的妻子姓虞。”顿了两秒接着道，“虞木的姐姐。”
“你这看上个人，还有点不简单。”林达装模作样的叹气。
贺译放下手里的纸张，想了想道，“去打听一下，李易逍是怎么被选进来的。”
两人又聊了会工作上的事情，林达走后没多久就见郑致脑袋犹犹豫豫的探进来。
贺译一笑，冲人招了招手，语气特别温柔，“进来。”
郑致：“……贺老师你这样笑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贺译站起来，“正想找你就送上门。”他脸上没带笑，“私下打赌好玩么？”
“易逍告诉你了？”郑致苦着脸，他就是发现易逍回去后有些魂不守舍才来问问。
所以是被责骂了么？
郑致思及此，迅速低头，“老师我们错了，但是是他们来找我们的，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还真有赌，贺译诈出了话，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多半能猜到些，无非就是年轻人的面子问题，他主要是想知道堵了什么。
“很牛逼，用这样的赌注，你们把舞台当什么了？”
郑致刚才还有几分笑，这下全没了，“我也觉得退出比赛——老师你别瞪我，是柯帆非要用这个赌注的。”见贺译脸色不好，郑致飞速道，“易逍答应这个堵跟你也有关系。”
“嗯？”
这低沉的一个字太有气势，郑致心里一紧，他不知道学员私下用比赛做赌注严不严重，详细的把事情交代了，末了又小心翼翼的道。
“我当时劝过易逍，这种事你肯定能处理，但他说”郑致本来想把李易逍的原话说出来，但莫名牙酸，改口道，“哎，反正，贺老师你不知道易逍对你，不只是导师的感情。”
是喜欢了好几年的偶像，超喜欢的那种。
贺译一愣，这短短时间他受到的冲击有点多，无论是退赛的赌注还是答应这个赌有他的关系亦或是不只是导师的感情。
李易逍有点喜欢他，贺译确定，对方避而不谈微博的事他就确定了，只是他不知道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节目之前，还是百般撩拨后？连郑致都知道。
“贺老师，从轻处理呗。”郑致抬眼看人，“易逍下次都不一定能留下来。”
300票，确实不简单。
贺译想起郑致说的赌，看了人一眼，“去吧。”
“哎？”郑致有点没看清楚这个发展，还想再说点好话，被贺译一个眼神压住，打声招呼走了。
此时已经到了休息时间，不过郑致没回宿舍，果断的朝练习室走，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人。
呱啦啦的吐槽，原本想同仇敌忾的感叹下，结果在练吉他的易逍猛的停了，“你告诉他我们打赌了？”
“……你不也是，”郑致一脸懵逼，他定了两秒，不可思议的喃喃，“我被诈了？”
李易逍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黑漆漆的眸子里的情绪压得郑致有点难受，“不是问这个贺老师找你做什么，你不是被骂那你这么魂不守舍的干什么？！”
“那就没事了。”郑致还挺开心，看李易逍脸色依然不好，有点理亏，“兄弟，我不是故意的，知道你不好意思，你现在假装不知道我告诉了贺老师就行。”
李易站起来，他扯了扯自己的卫衣领口，碎发下的眼睛看着人，“你怎么说的？”
明明只是因为卫衣领口有些勒住脖子扯了扯，郑致却感觉人下一秒就要上来跟他拼命的感觉，等他说完怎么说的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你跟他说我喜欢他了？”李易逍感觉自己被闷头一棒，眼前都有些看不清楚。
他小心翼翼的守了那么久，百般揣测千般妄想，结果让他神魂不安的心意就那么轻飘飘的道了出去。
李易逍手背青筋凸起又缓缓复原，声音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他怎么回的。”
怎么回的？郑致想了想，贺译都没特别回应。而且这还能怎么回，“就谢谢呗，感谢你的喜欢。”
看人表情有点不对劲，郑致上前两步皱了眉，“哪里不舒服么？”
李易逍摆手，退了一步。
从阳台回来，他心里就属于一种被大奖砸中的感觉，太不真实了，这种只敢出现在奢望里的事成真了。
他活了二十二年，从不知道人还会有如此极致的愉悦，那三个字好像点了一把火烧到四肢百骸，这种快乐甚至让他有些惶恐。
事实证明他确实不能拥有。
未散的余热变成说不出的冰冷，李易逍在这刺骨的凉意里却更感真实。
所以先前是他会错了意，那几个字其实是警告的意思。
“说了你不能熬太多夜，你不信。”郑致以为人是身体不舒服，强制的放好了乐器推着人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李易逍没解释，他拿了吉他在练习室的台阶上坐下，“我现在不想休息。”
郑致急得说了半天，李易逍略显无奈，抬头看人，“给我点收拾失恋的心情好么？”
“唔，”郑致顿住，看了李易逍一眼。
对方坐在台阶上，一条腿伸直，另一只弯曲着撑着手肘，透过细碎的发可以看到那双眼睛，灯光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荡出了粼粼波纹。
郑致还没来得及确定，李易逍已经低下了头，他顿了顿，这是酷男落泪了？
“兄弟，你这，”郑致四下看了看，“牛逼啊，你丫的竟然恋爱了。哎你又没手机怎么就分手了？漂不漂亮，你瞒——好好，咱不提你女朋友，听哥哥一句劝”
李易逍打断了人，他这时候忽然意识到了点事情，“你一直觉得我喜欢贺译，是追星的那种喜欢？”
郑致一愣，有点没绕明白，“你不就是追星么？我知道，男友粉。”
说到后面自己尾音弱了下来，他睁大眼，想起李易逍说的失恋，“你，你，你不会——”
李易逍低头嘴角苦涩，忽的笑了声。
他沉甸甸的感情绕进了轻飘飘的误会，就那样摊在心上人面前。
安静的练习室里，低沉的声音和着弦，“我喜欢贺译，是想睡他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