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贩从热情到冷眼,最后一脸嫌弃地道:“你作为一个男子,只要夫人高兴哪怕是丑到没眼看你也应当说漂亮,你这情商这么低,是怎么娶着老婆的?”
常宁心想总算有个说公道话的来了,于是满心以为盛尧能够听进去摊贩的肺腑良言。
然而盛尧只是挑了挑眉,耸了耸肩一副实诚模样,“我只是没有办法说假话。”
她翻了个白眼,正待将簪子取下来,一只手抢先将簪子从她头上取了下来,清朗地笑道:“这支白玉簪子真别致,与美人儿正是绝配。”
来人十分豪爽的对摊贩道:“给爷把它包起来,爷要买它送给美人儿!”
“好嘞。”摊贩笑得灿烂,手脚麻利地给他打包。
常宁转头见是熟悉的那个一袭绯色锦衣的骚包公子,便笑骂道:“好你个桓璟,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又跑哪纨绔去了?”
桓璟吊儿郎当地回道:“爷自有去处。方才在悦金楼看见你,还以为我眼花了,不想竟真的是你。”
常宁郁闷,“怎么所有人都看出来我是女扮男装?现在这套路已经不管用了吗?”
一路走来,莫说老鸹,连个小摊贩都张口就是“夫人”,她感觉到了伪装艰难,明明早几年前,她女扮男装的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啊。
桓璟一副便秘的样子,望了望天,这才含含糊糊地道:“许是男女有些部位终究有些不同吧……”
常宁一时没理解,一旁的盛尧已经淡淡出声了,“你若是有闲情便自己多逛会儿,我先回府。”
常宁马上提脚便跟在了他后面,“走走走,我也同你一道回府。”
桓璟付了银钱,从后面也跟了上来,他打量着前头疾步走着的这个身形高大的公子,暗自与其比了比身高,发现竟比他低了半个头,不由惆怅地道:“老大,你何时又收了个小弟?这个小弟似乎有些高冷啊?”
常宁白了他一眼,抬手就给了他一爆栗,“这是我夫君盛尧。”
桓璟的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他就是国师的大弟子?”
“我成亲那日你没跟着你父亲来吃喜酒么?”她斜睨了他一眼。
桓璟干笑了两声,“我与烟云喝醉了酒,错过了时辰。”
他极为机敏的撒腿就跑,常宁果然提着拳头追了上来,咬牙切齿道:“你个狼心狗肺的,我成亲你竟然在悦金楼醉生梦死,你差那一天么?你给我站住,我保证不打死你……”
盛尧在后头慢悠悠地走着,目光深邃的看着他们二人在前头打闹,“听说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
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主子的芦雪听到他突然发问,下意识便回到了个“是”,顿了一顿,又迟疑地解释道:“大人不必忧心,公主与小侯爷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有拳头之谊。”
盛尧“呵”了一声,“我对此事并不感兴趣,只是疑惑桓璟竟能忍受三公主如此多年,着实是勇气可嘉。”
芦雪虽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是多多少少也明了驸马这是又在暗暗地说自家主子坏话,于是便回护地回道:“三公主是世间最好的公主,无人可及。”
“的确是无人可及,听那咋咋呼呼的劲儿,我这会头都发紧。”盛尧将那还打打闹闹的二人撇下,快步进了国师府。
桓璟最后死皮赖脸的用一根梨花簪换了国师府的一顿午饭。
因桓璟是邺城有名的纨绔,不懂花拳绣腿,但是一张嘴皮子却极为厉害,因此哄得国师和栗苏是合不拢嘴,直言让他时常来国师府玩。
只有盛尧全程静默,恍若一个透明人,诸事与他无关。
“盛大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常宁斜倚着凉亭的栏杆,回道:“不是。他一向冷冷淡淡,偶尔有时候有兴致了,也会笑着同你多说几句话。但你显然让他没有兴致。”
“莫不是吃醋了?”
她长叹一声,“若是如此便好了,我巴不得呢。”
桓璟唏嘘不已,又幸灾乐祸地道:“原来外界传你同大人夫妻不睦是真的啊!”
“谁在外头嚼舌根子?他们知道个屁!”常宁炸毛。
桓璟安抚道,“你与大人的事迹在外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譬如大婚之夜你独守空房,譬如你给大人倒茶,大人却嫌弃你的手上有猫毛,而你却狡辩说那是茶叶沫……”
“闭嘴。”常宁气得眉头直抽抽,想也知道,国师府内最最八卦的就是栗苏那小王八蛋。
桓璟喝着茶,向她说起近日邺城最火爆的一事,“这皆是因为乐呵阁看出商机,特地在阁内开了个赌局,赌大人最终是拜倒在三公主的石榴裙下,还是两人一拍两散,各自欢喜。这乐呵阁也是手段高明,每日放出一点你们的事迹来引诱众人下注,可热闹得很。”
“结果怎么样?”常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咳,目前第一种嘛为零,赌你们夫妻和离的倒是已有上千注。”
常宁站直了身子,走到桌前猛拍了一下桌子,手心却疼得她差点叫出来,竟忘记这是张石桌了。她甩着掌心红了的手,霸气道:“他奶奶的,你明日给我下注去,盛尧迟早是我的掌中之物。”
桓璟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道:“其实我已经下过注了。”
常宁愣了一愣,见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便知他下的不是什么好注,当下便对着他冷哼一声。
“老大,你别担心,你要是真和离了,大不了我照顾一下你的面子再将你娶了。”
桓璟理所当然的又挨揍了,“你仔细你的皮,这话要是被你爹听见,能将你骂得狗血淋头。”
桓璟的爹武安侯,那可是响当当的邺城嘴炮,对着先帝尚且敢大不敬直接嘴炮进谏,更遑论自己的亲儿子,没少被他嘴里骂过。
桓璟揉着被揍的头,得意的笑道:“从小到大他就没将我骂成功过,我自己的人生该我自己做主,自己的媳妇自然也是自己做主。”
“就你这种整日流连花丛的勤劳蜜蜂,我可要不起。不过……”常宁拖长了音,突然想到一招,冲桓璟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凑前来。
桓璟巴巴的凑前去,只听得她说:“你经验丰富,不如教教我如何获得一名男子的心吧。”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我没有什么经验,天地良心,我与烟云是清白的。”桓璟张嘴就否决了。
“少来,你时常去悦金楼花魁处,难不成还能是清清白白什么事都不做吗?”
他一时失了言,无话反驳。
常宁的眼底冒起了一丝精光,“快教我,我一定要让盛尧喜欢上我。”
桓璟沉吟片刻,道:“老大,你可以狂刷好感度。将需要将自己的优点展现给大人,大人的心慢慢的就被你给占据了。”
“好主意,让我想想我的优点。”
桓璟大袖一挥,为她出谋划策,“这有何难,老大的优点多了去了。比如武功盖世,比如琴艺高超,又如心地善良等等。”
常宁双手握拳,一脸坚定,“好,那我就多展示展示我的优点。”
桓璟一边拍手给她鼓劲,一边背过脸去憋笑,盛尧怕是要惨了。
六月的夜晚,空气中已有些闷热的倾向,府内也开始有了一两只蝉的叫声,只是叫的还不是很热烈。
原本静谧的空气中,突然想起了一阵石破天惊的琴音,又臭又长,不带停顿,没有曲调可言,能听出弹琴者是随性所奏。一时之间,将蝉叫都停了下来,不知是吓得晕了还是瑟瑟发抖着。
“谁啊,大晚上的魔音绕梁!还让不让人活了!”
栗苏从自己的桃林院捂着耳朵奔出院门,看到不远处,国师也捂着心口在院门口表情狰狞。
“作孽啊,这么折磨我一个老人家,我要心悸了。”国师倒在侍从的怀中,痛苦不堪,恨不能就此失聪。
“师父,听这琴声好像是从师兄院中传出来的。莫不是师兄裹挟报复我们吧!”
“不,他要报复定会直接了当,不会如此迂回。更何况他自己精通音律,绝不会忍受如此糟践艺术。”
“那……”
“怕是三公主的杰作。”国师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院子,“就当没听见,此事让他们小两口解决吧,盛尧绝不会当做没听见的。”
栗苏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一跺脚,痛苦的回去了。
常宁为了秀这场琴技,做了许多准备。又是沐浴更衣,又是在院中焚香架琴,准备充足,最后十分陶醉地弹起了琴。
“你这弹的什么玩意儿?”盛尧从西屋出来,一脸错愕。
但他的话被琴音盖住了,常宁以为他特地出来听她弹琴,更是卖力,将手中的琴弦拨得铮铮响,曲子越发急调。
盛尧忍无可忍,额头爆着青筋,上前抬手便压住了琴弦。
常宁挠挠头,一脸谦虚地笑道:“我弹得好听吗?”
“三公主,我求求你,以后不要碰这东西了好吗?”盛尧沉声道。
“为什么?”
盛尧脸上的青筋慢慢下来了,继而微笑道:“它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