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充斥着全是这件令他无比棘手的案子。
这件案子明显得缺乏证据,既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可以说是一个必输的案子,任何人也不想接手这样费力不讨好的案子。
但,这仅仅是他烦恼的原因之一,还有就是任家宁。
他想到了任家宁知道这件事之后的种种反应,按照任家宁的脾气绝对不会当场暴跳如雷的冲他怒吼,他会静静的看着自己,质问自己的良知在哪里?
良知?他和任家宁之间岂止是良知的问题。
要真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大骂他一顿,会叫他心里舒服一点。
夜越深,思绪就越格外的清晰。
他心底突然产生了一个破釜沈舟的想法,这个差事他是万般推不掉的,只要他还想继续在事务所任职,他就必须服从安排,必须为这家公司做代理律师。
何况今天赵主任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有能力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情,物极必反。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只有一个:辞职!
一旦辞职他就和事务所再没有一点关系,自然也就和这个案子再没有一点关系了,它是输是赢与他无关,说不定还可以为任家宁打这场官司,他正愁没有机会为任家宁做些事情呢。
这样一来也就不用再如此矛盾,如此纠结,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闪现了一下,就自动被他排除掉了。
他不能辞职,不能失去这份赖以生存的工作。
尽管说以他现在的学历和资历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并非难事,可是,换了工作就意味着一切要重新开始,势必会浪费许多时间,要就他一个人倒也不怕。
可他现在不但带着两个孩子,还要照顾任家宁,任家宁是不用他养着,那他也不能叫任家宁养着啊,还有任家宁的那两个孩子,以后他们就是一个六口之家的大家庭了。
作为一家之主,他有责任担负起养家的责任,所以他不能选择辞职,他不能失去工作!
左思右想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办,心烦意乱的睡不着觉,只好无奈的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安眠药。
秦安康有失眠的毛病,主要是多年来工作压力大紧张造成的,刚想吃,就想起了任家宁的叮嘱,安眠药伤身体,少吃,睡不着就喝杯牛奶。
将安眠药放回去,起身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满满的全是食物。
又不免想起任家宁的好,他对自己好,是真心实意的,是不求回报的。
他不要与任家宁撕破脸皮的对薄公堂!
问题是他不要也得要!
喝了牛奶,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睡觉。
不再多想,也许是注定要发生这样一件考验他们感情的事。
任家宁刚到学院就被叫到了院长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院长和院秘之外,还有一位西服革履的人坐在沙发上。
张院秘迎上来介绍说:“这位是胡律师,由他负责这个案子。”
任家宁和这位胡律师握手之后,也坐在一旁,学院办这件事还真是雷厉风行,完全不见平时拖拖拉拉的作风。任家宁还没有想好到底打不打这场官司,看这架势是不打都不行。
院长也坐过来说:“小任啊,我想了一下,这虽然是你个人的事情,但你毕竟是学院的教师,所以学院也要为你负责,帮你解决好这件事。”
“啊,谢谢您。”任家宁自然知道院长的用意。
学院主动帮着他解决这件事,一来是体现出学院领导对他的重视,还能表现出学院对教职员工的关怀。
二来,也是想借机炒作一把,甭管打官司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是露脸的事就行。
张院秘说:“任老师,今天叫你过来,就是胡律师想和你说点关於这案子的事。”
胡律师立即有模有样的开始说:“您的这个案子我们看过了,胜算还是很大的,毕竟人证物证都具备。”
任家宁点点头说:“那就麻烦您了。”
胡律师也具有职业性的微笑一下说:“能够有机会为您这位大画家效劳,胡某也是三生有幸啊。”
“您太客气了。”任家宁礼貌的回笑了一下。
院长语重心长的对任家宁说:“小任啊,你放心,学院对这件事情是很重视的,不仅涉及到你的名誉,而且也是对文化界的一个提醒,要好好保护作者的知识产权。有胡律师在,官司一定会赢的。”
张院秘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胡律师可是有名的律师,再难的案子到他手里也是游刃有余。”
胡律师连连摆手:“哪里,哪里,二位过奖了。”
任家宁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一路上遇到不少老师,还和打听这个案子,看来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遍全学院了。
任家宁没有多谈,一律以还不是很清楚应付过去。
在任家宁保守的思想里,还是不太愿意接受打官司的,也不想闹得满城风雨的。
看现在的情况,似乎已经不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个案子到底是他的私事还是学院的公事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费心费力,本来他还想找秦安康帮忙的,这下也不用麻烦他了,倒是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快下班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胡律师,他本来没有看见胡律师,是胡律师先叫住他的,他才注意在门前驻足的胡律师。
“胡律师,您还没有走啊?”
“你叫我胡宇畔就行了。还有别您您的,好像我多老了一样。”胡宇畔自我介绍说。
“嗯,那你也叫我任家宁就好。”任家宁接着问,“你等人吗?”
“等你呢。”
胡宇畔的话吓了任家宁一跳,任家宁不解的问:“你等我有事吗?”关於这件案子的问题,之前在院长办公室已详细的谈过了,还有什么可谈的?
胡宇畔笑了一下说:“想请你吃饭,不知道可否赏脸?”
任家宁这下就更糊涂了,好像是他帮自己打官司,现在他要请客吃饭,好像弄错关系了吧。“应该是我请你才是,这么麻烦你。”
“麻烦?呵呵。请我打官司是要付律师费的,谈不上谁帮谁的忙。至於我想请你吃饭嘛,完全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有时间吗?”胡宇畔说得很正式,很认真。
任家宁想了一下,说:“行。”
给秦安康挂了一个电话,说有事不能去他家了,秦安康在电话里也没有多问,表示知道了。
从声音判断情绪还是有点低落的样子,任家宁也没有多关心这个,嘱咐他晚上好好吃饭,就挂了电话,想着晚上再打电话再细问。
胡宇畔选择了一家格调高雅的西餐厅宴请任家宁,西餐厅内布置了许多抽象意义的壁画,风格与任家宁的相似。
胡宇畔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吃饭期间一直侃侃而谈,天南海北的聊起来,说了他个人的一些经历,也说了一些关於律师工作的好处与坏处,说了多年来工作期间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案子等等,说话语速中等,幽默风趣。
他说得这些奇闻轶事引起了任家宁极大的好奇,他听得很认真,偶尔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会打断一下问清楚。
断然不符合他平时的作风与习惯,尽管是些没有大用处的东西,可是他依然听得有滋有味的,津津乐道。
胡宇畔大概四十岁左右,容貌和身材都保持着相当好,叫人一眼看去也就三十多点的样子。
长相斯文,气质优雅,还透着一副长者的风范。
说话的感觉也很亲切,尽管刚刚认识,却给人一种相识多年的感觉。
任家宁看着他,不自觉的想到了秦安康,同样都是律师,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这顿饭在愉快轻松的气氛中圆满落幕,任家宁显得情绪很好,这个好情绪自然是胡宇畔带给他的。
胡宇畔也显得也高兴,他的高兴来自两个方面,一是任家宁答应与他共进晚餐;二是因为任家宁对他的说谈很感兴趣,很配合。
在送任家宁回家的路上,车内的广播正好传出《在梵高的星空下》,任家宁问他:“你听过这个歌吗?”
胡宇畔仔细听了一下说:“没有。看来我是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都不知道了。”
任家宁笑起来说:“哪里,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